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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罡為她批命:母儀天下,命帶桃花——歷經六位帝王的蘭陵蕭氏

簡介雖身處塞外,處羅可汗也不是沒有看過江南美女,只是見了蕭氏,他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貴為皇后,為什麼竇建德對她那樣依依不捨

宇文樹雪的圖怎麼做的

江陵的二月,乍暖,還寒。

風,還是冬日裡的那股子風,只是拂到臉上,叫人不怎麼怯儒

了。就如同暮年的英雄,沒有了昔日的鋒芒,便更覺可以親近。

她就生在這個季節,可也正是因此,她有了足夠的理由去嘆息。

“江南風俗,二月生子者不舉”,這裡的不舉,可以做各式的理解。尋常人家的孩子生在了二月,頂多會唉聲嘆氣一番,雖命途多舛但好歹可以過活。可是她生在了帝王家,便多了許多顧慮。家事,有時就是天下事,只妨了自己的前程還好,怕就怕連同誤了家國大業。

那時的後梁,雖只是一個江南小國,但承繼的卻是一代梟雄蕭衍的霸業。昔日的南朝梁國同北魏、東魏都是可以分庭抗禮的,只是自那場“侯景之亂”以後,傷了元氣,就一蹶不振了。

如今蕭巋統治的後梁,只守了荊州一點地方,處處受制於人。偏偏蕭巋還是一個不甘平庸的皇帝,整日裡想著復國大業,行動如履薄冰,怎麼肯出丁點兒差錯。

要怪,也只能怪她生不逢時了。本來她是要被溺死的,只是母親張姬怎麼也舍不下女兒,跪在蕭巋的面前苦苦哀求,好歹留了性命,但被立即遣送出宮,給了皇室的遠房親戚。

袁天罡為她批命:母儀天下,命帶桃花——歷經六位帝王的蘭陵蕭氏

這一切,她都是聽養父蕭岌說的。養父母從來不避諱同她談論身世,他們總是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你是後梁的公主,不過只是流落凡間。

這些話總會給她帶來一些遐想,以為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回到那想像中的富麗堂皇的地方。然而隨著漸漸長大,她終於明白,似乎沒有這種可能。

養父母相繼病逝後,她又輾轉到了表舅張軻家。張軻家生活更加清苦,青黃不接的時節,甚至無米下炊。但他們視她為掌上明珠,省吃儉用也要請了人來教她讀書識字。那段日子,皇宮的夢離她就更遠了,但她是快樂的,這個家雖然貧窮,但異常溫暖。

外面還是風雲變幻的世界。那一年,後梁依附的北周被宰相楊堅竊了國,改朝換代成了隋。當然,對楊堅來說,這僅僅是個開始。

蕭巋也看出他的野心絕非是收拾後周那個舊攤子,所以自開啟始,就躬首低腰地加倍捧上了貢奉,一年年地買得一個心理上的安慰。

楊堅也不動聲色,一副誠心交好的姿態,暫將干戈化了玉帛。治大國和烹小鮮有時真是一個道理,未必有什麼可循的章法,酸甜苦辣鹹的滋味用巧了,便是一盤子好菜。

如果不是獨孤皇后的一句話,或許隋與後梁的關係也就僅此而已了。晉王楊廣到了該選妃的年齡,母親獨孤皇后只對楊堅說了一個要求,要江南美女。

當然,這句話僅是點到為止,能做晉王妃的,定然不能是尋常的江南美女,名門閨秀、德才兼備。。。。這些背後的條件,一件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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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楊堅又是經過了一番政治利弊的權衡,不然江南又不是隻有一個小國,為何打定主意去選後梁的公主?他派了使者陳中去後梁提親,蕭巋喜不自禁,慌忙叫了年齡適當的三位公主,細細地梳妝打扮一番,任憑著陳中挑選。

三位公主的高貴儀態自是無可挑剔的,陳中一時也定奪不下,只將她們的生辰八字要了去測算。誰知,測算的結果讓蕭巋大失所望,三位公主無一人同楊廣八字匹合。

這難道就是天意?蕭巋長嘆一聲,終於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知道,楊堅絕不會冒這個險,讓兒子娶一個八字不合的女人。正當陳中準備離去的時候,一旁的宮妃悄悄地提醒蕭巋:還有一個公主,寄養在宮外。

蕭巋的臉色突然變了變,眼前出現一個襁褓中嬰兒的模糊影子,他差點不記得還有這樣一個女兒了。他還在猶豫著,陳中卻怕回去交不了差,執意要看。於是,蕭巋只得派人去找,心下其實不抱任何希望的。

宮人到了張軻家的時候,她還在院子裡幫忙幹活,看著突然闖進的一屋子人,有些茫然。她根本沒有什麼梳洗的時間,只是隨意攏了攏頭髮,便上了車子。走時,並沒有刻意地同舅父母告別,她總覺不多時便可以回來。

誰知道,這一去,竟沒有了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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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進宮,沒有想像中親切的感覺,就像第一次看到她的父親,竟沒有多少心底的共鳴。這完全是一個陌生的人,威嚴,不容易接近。

可是所有的人,都被這小小年紀的公主征服了,尤其是陳中,他暗歎這才是真正的江南美女,清麗溫婉,見之如沐春風。她不像她的姊妹們,高貴雖高貴,好看也是好看,但少了外面廣闊天地賦予的靈氣。她是青山綠水間長大的,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

當然,她還需要過最重要的一關,同楊廣配合八字。別人問到她的生辰,她總是有點小小的自卑,她知道當初就是因為命不好而被抱出宮去。所以,她也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占卜師對蕭巋說了聲恭喜!

於是她滿眼都是圍著她團團轉的身影,和一聲迭一聲的“公主”。她看到那個應該是她父親的人,遠遠地站著,也笑了。

對後梁皇宮,她真正的家的記憶,也就僅此而已了。幾天以後,她隨大隊車馬北上長安。從那開始,我們該稱呼她為蕭氏了,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曾有的公主,要即將開始她新的生活。

冊封典禮之前,獨孤皇后請了袁天罡替他們選一個好日子。見到蕭氏,這個名聞天下的神運算元突然說了八個字:

母儀天下,命帶桃花

。如若是求卦籤,這應當是上上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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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最興奮的人,還不是獨孤皇后,而是晉王楊廣。他一直在糾結著“母儀天下”四個字,他想,她未來如果母儀天下,那不就意味著他是皇帝了?這觸動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他開始注意他的哥哥,太子楊勇,想著許多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

蕭氏並未怎麼重視袁天罡的話,她對命數這個東西不太相信。出生時不就被說命不好,可是輾轉了一圈,還是回去當了公主,而且還是後梁最有前途的公主。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什麼母儀天下,不太可能的事,她從來不去多想。

相比之下,她倒是有點在意那個“命帶桃花”,可是,那個袁天罡怎麼沒有解釋清楚,這個桃花,究竟是桃花緣,還是桃花劫?她偷偷看著楊廣,暗忖道,她難道還會碰見除了他之外的男人麼?

當然,這只是一時想想,冊封晉王妃的日子已經訂好,她安心地等待著。

比起曾經的日子,皇宮裡的生活何止是枯燥。好在長安有勝於江南的更加分明的四季,時常可以提醒你冬的凜冽和夏的熾熱,讓人不至於永遠渾渾噩噩。

那一天,楊廣匆匆進來找她,想說什麼又不敢抬起頭來望她的眼。遲疑了半天,終於嚅嚅道,蕭巋病逝,已經歸葬紀山的顯陵。

蕭氏心裡一陣感激,想著他為了她才打聽得這樣明白。只是,對著父親的死,她並沒有什麼悲痛欲絕的心情。

看著蕭氏平靜的臉,楊廣確實有一點小小的失望,難不成還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其實,他只是不懂她同父親之間的一種特殊情感。先前,她是預備著恨蕭巋的,恨他狠心地將她驅逐出宮,沒有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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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見到了卻沒有提得起恨,她記得她被選去隋宮時,他也同眾人一起笑著,一臉的得意。那是父母炫耀自己孩子時才有的表情,那一瞬間,她原諒了他。

但是,蕭氏同父親的關係也就是僅此而已了,沒有分明的恨,也就不會有多麼強烈的愛。所以她抱歉地對楊廣笑了笑,彷彿是她的家事讓他見笑了。

後來,蕭氏隱約地聽說,她的一個兄弟蕭琮繼了位。她沒有見過蕭琮,但卻替他隱隱地擔憂。她不懂政治,但能覺察出楊堅的勵精圖治和一統天下的雄心。她總想找機會問問楊廣,後梁會不會有事?可是卻開不了口。

直到有一天,在宮裡見到了蕭琮,才知道,她的國家亡了。蕭琮是楊廣帶來,特地讓她見見的。蕭琮見了她,忙上前去叫了聲“公主”,似發現不妥,又連忙改口稱“王妃”,一臉的誠惶誠恐。對著一個不曾謀面的兄弟,蕭氏落了淚,雖未曾做過幾天后梁的公主,可那到底是她的家人。

蕭琮被封為莒國公,就留在了長安,可是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對於一個亡國君,家國是心中永遠的不能觸碰的痛,不回首也罷。

完成統一大業,就只剩了一個陳國。蕭氏知道,這樣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楊廣不會捨得放棄。於是,未等他開口,她便開始給他收拾行裝。那是她嫁給楊廣後,一段最長時間的分離,楊廣率了幾十萬大軍南下,一路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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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89年,隋一統南北。

自江南迴來,蕭氏發現楊廣有些變了,他開始心事重重,很少能有安靜待在王府的時候。她自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但免不了隨口問幾句,楊廣卻一反常態,不耐煩起來。

他從來不曾對她這麼沒有耐心的,她難免一陣委屈,打定主意不再管他的事。可是沒過幾天,就有人偷偷地告訴她,楊廣去了宣華夫人那兒。

對宣華夫人,蕭氏所知不多,只聽說是陳國的公主,是亡國君陳叔寶的妹妹。獨孤皇后治理後宮十分嚴厲,又容易嫉妒,連楊堅都畏懼幾分,並不敢朝三暮四,唯獨對宣華夫人寵幸異常。

她不知道,楊廣和父親的寵妃會有什麼關係,按理說,楊廣不是一個做事莽撞的人,難道他真的喜歡宣華夫人,到了甘願冒險的程度?

她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替楊廣擔心,當然,免不了心下不是滋味,她不承認那是嫉妒,但分明就是。

當他的面,蕭氏還是隱忍著,不曾埋怨半句,但女人隱藏怨氣,向來都是擺明的掩耳盜鈴。楊廣是聰明人,他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他不想解釋什麼。

有許多事,他並不想蕭氏知道得那麼清楚。任何一個男人在這個世上,總不會很容易地就對自己的現狀滿足,於是便有了不能對外人道的慾望。他的慾望,其實很容易去想,世上少有人不想當皇帝,何況他還是皇子。

雖然,太子是一早就立好了的,但歷代宮廷的政變啟迪他們,機會總還是有的。覬覦著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算計著親情,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他不想告訴她,他是寧可讓她誤會著,也不肯讓她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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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終於想清楚一些事情的時候,已經是山雨欲來了,宮裡上下都傳著,要出大事了。楊堅已經對太子發過幾次怒,連獨孤皇后也不再替兒子說半句話。

蕭氏隱約知道太子楊勇這個人,愛好奢華,但是直率坦誠,因喜怒形於色常會得罪人,但他一貫性子如此,怎會突然鬧得這樣大?

直到廢太子的詔書下來,她才終於明白,楊廣終日忙碌的是什麼。想必這次皇宮的重新洗牌,宣華夫人起的作用不可小覷。

成為太子妃的那天,蕭氏並沒有特別喜悅。她覺得要完全融入這皇宮,還需要時間,因為一切都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簡單。楊廣的興奮倒是被人看在了眼裡,當上太子,已經成功大半了,這一天來得比他想像的還要快。

籠絡宣華夫人,是聽了旁人的建議,不想竟起了關鍵作用。盲目地做很多事,有時還抵不過宣華夫人在楊堅耳邊的一句話,這就是枕邊風的力量,沒有辦法。

所以,楊廣一直很感激宣華夫人,當初是他帶兵滅了她的國家,讓她流落異鄉,如今命運無常,她竟然成了他的貴人。

仁壽四年的那件事,很少能有人說得清楚,連蕭氏知道的也不真切。楊堅重病臥床已經很久了,眾嬪妃衣不解帶地照料,那天宣華夫人從大寶殿裡出來如廁,遇見了路過的楊廣。

那場相遇,已經被添油加醋成了歷史的笑柄:楊廣忍俊不禁,唐突了佳人,宣華夫人奔到楊堅的病榻前,哭得梨花帶雨,也惹得龍顏大怒。都道是那一刻,楊堅終究認清了逆子的面目,愧恨當初輕易地廢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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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蕭氏怎麼也不願相信,她想著他已經是太子了,什麼事非得急於一時?其實,她就是不想承認,他冒如此不韙,是為了宣華夫人。

不過,楊堅確實死得不明不白,弒父戲母的罪名是徹底扣在了楊廣頭上。好在他並不在乎,從他奪取本屬於哥哥的太子之位時,就早已經將親情踐踏過一遍了。

也是向流言示威,繼位當天,楊廣納了宣華夫人為妃。他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個,蕭氏第一次同他耍了性子。

楊廣對蕭氏是一向敬重的,認為她身上具備一切賢妻的美德,而這樣貞德的皇后,是不應該干涉皇帝喜好的。但是她也有委屈,天下美女那麼多,如何非要宣華夫人,還嫌是非口舌不夠多?

對於她的堅持,他無奈地讓了步,將宣華夫人遣到了遠離禁宮的仙都宮。而後,整日悶悶不樂,連政事都提不起精神來打理。都道是他因宣華夫人,得了相思病,其實,這是和蕭氏賭氣,做給她看的樣子。她不理也就罷了,偏偏還拿他無奈,糾結了幾日,主動派人將宣華夫人接了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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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後,他的事她再也不多問了。她總算知道了,“蕭皇后”遠不及晉王妃自由,許多從前能管的事,現在連提也不該提,在這個位子上坐得長久、愜意,要習慣眼不見心不煩的順從。

無論以前的那個男人是如何,一旦坐上了皇位,是註定要變的,有時並非是自己要變,而是不能不變。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

萬里何所行,橫漠築長城。

豈合小子智,先聖之所營。

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

詎敢憚焦思,高枕於上京。

北河見武節,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沒,原野窮超忽。

撞金止行陣,鳴鼓興士卒。

千乘万旗動,飲馬長城窟。

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

緣嚴驛馬上,乘空烽火發。

借問長城侯,單于入朝謁。

濁氣靜天山,晨光照高闕。

釋兵仍振旅,要荒事萬舉。

飲至告言旋,功歸清廟前。

——楊廣《飲馬長城窟行》

“隋煬起敝,風骨凝然。隋煬從華得素,警諸紅豔叢中,清標自出。隋煬帝一洗頹風,力標本素。古道於此復存。”並不是許多人知道,後世文人對楊廣的詩文有如此高的評價。就如同,因為一條大運河,他開創科舉、安定西疆的功績常被湮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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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列舉了楊廣大業四年至十二年的罪:三打高麗,兩下江南,一巡長城。這還不加兩次西行大漠邊關的拓疆。饒是楊堅留下的江山再富足,也經不起這一番折騰。楊廣卻只沉浸在“京師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腐敗而不可食”的滿足中,不知這些總有一天有揮霍完的時候。

每次遊江南,他定要帶了蕭氏一道去。雖不是回她的故鄉,至少可以離打小生活的地方近些。乘著水殿龍舟,遍歷江南春色,她卻高興不起來,明眼人誰看不出,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她只能緘默著,將愁緒付諸筆端,

“。。。。慕周姒之遺風,美虞妃之聖則。仰先哲之高才,貴至人之休德。質菲薄而難蹤,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實禮義之所遵。雖生知之不敏,庶積行以成仁。達人之蓋寡,謂何求而自陳。誠素志之難寫,同絕筆於獲麟”。

這一篇明心跡的《述志賦》,眾人都道是勵志,其實當中的無奈怎能看不出來?像齊威王的虞妃那樣助君勤政愛民、比肩堯舜,她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此生可能實現的只有盡力仿效周文王夫人的周姒,培養出周武王般英明的繼承人。

所以,她把全部精力都放了太子楊昭身上,教導他克勤克儉,寬厚仁慈。

那一年,楊廣竟有大半的時間都流連在江南,楊昭朝見父皇,稟奏國事,也只得自長安跋山涉水地趕了去。江南不似北方的乾爽,楊昭一時不耐暑熱,沿途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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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終於也沒能見到兒子最後一面,悲痛可想而知,這是她第二次對著楊廣發了脾氣。像曾經遣走宣華夫人一樣,楊廣暫時是收了心的,卻也不知道能夠堅持得了幾時。

我夢江都好,

徵遼亦偶然。

但存顏色在,

離別只今年。

永遠不要說明天要做什麼,因為沒有人能夠保證得了明天。這是他又一次下江南前,留給了長安宮人的詩,意思是暫時小別,來年再見。

孰料,那一別,竟成了永久。各地的農民起義已經是風起雲湧,天下豪傑稱雄割據,又回到了南北朝的紛爭亂世。一朝夢醒在揚州,他發現長安,他的家,回不去了。

他們許久不曾像現在這樣親近了,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發覺還是舊人好。新人們只會對著他唉聲嘆氣,一句接一句的“怎麼辦”令他心煩意亂。而蕭氏,卻可以平靜、溫暖他的心。他早早地預備下一缸毒酒,給眾寵妃們準備好了後事。但這卻不是給她喝的,他握著她的手,悽然道:朕不失為長城公,卿亦不失為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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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陳後主就是在江南亡了國的,楊廣曾給了他長城公的封號,沈後即是後主的皇后。這怎麼聽都像暗地裡給蕭氏的承諾,雖悽慘,卻不亞於死生契闊、與子偕老的誓言。她聽著不由得溼了眼,終於明白在他心中,她還是最重的,如果能活下去,他不會忘記牽著她的手。

只是,她終究也沒有陪他走到最後,他是被他的寵臣縊殺的。那天,他看著闖入離宮的宇文化及等人,疑惑道:朕實負百姓,然不負卿。真真是可笑,這還有什麼可疑惑的,他也是玩過政治的人,當年不也用了同樣慘烈的手段傷了他的父親和哥哥,“江山白骨築,歷史鮮血書”,他怎麼會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蕭氏聞訊趕來的時候,大殿已經平靜如常了,她看著楊廣的屍首,對著宇文化及破口大罵,那一刻,她是報了必死的心。

宇文化及竟然由著她罵,不反駁一句,她只當他是內心有愧,不知道他其實早打了別的主意。

對她動心,應該不是一時半會的事。男人們對著她想三想四倒是正常,只是從來都是有心而無膽,如今總算有了絕佳的機會,宇文化及怎麼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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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忘了,她的命數是“母儀天下,命帶桃花”,只應驗了一半人生,怎麼會結束?想必她早也認命了,宇文化及的所有請求,她都默許。最後,只求了一個條件:厚殮楊廣。

離宮的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隋煬帝換成了宇文化及,先前他還假惺惺地立煬帝的侄子楊浩為帝,不足半年便將其殺害,自立為王,建許國,改元天壽。蕭氏就從皇后變為了許國的淑妃。

宇文化及是一個典型的公子哥,家世官宦,年紀輕輕就襲了父親的封爵,奢侈貪婪比楊廣還勝了好幾分。這樣的人,怎麼能守得住皇位?許國存在不足一年的時間,就被竇建德滅了國。

竇建德早年是一個隋軍中的小頭目,因目睹兵民生活的困境,不滿隋煬帝的統治,做了反隋的義軍,後在樂壽建了大夏國。討伐宇文化及時,他打的竟是為煬帝報仇的旗號。都知道他是想趁亂世討個便宜,蕭氏卻當了真,將他看成了忠臣孝子。

竇建德拜見她時,畢恭畢敬地稱呼了“皇后”,還在後宮另闢一宮,供她居住。開始,她很是欣慰,可是時間稍長便看出了端倪。竇建德不似宇文化及等人,輕薄無行,他看上去忠厚老實,可整日無事獻殷勤,誰還覺不出點什麼。

蕭氏終於又被竇建德納為妾時,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她戲謔著想,大夏國雖小,但到底也是個國,她也就又是皇妃了。亂世中,不知有多少人性命不保、顛沛流離,而她竟然總能伴隨在君王旁側,留住富貴榮華。

嘲笑命運總比被命運嘲笑好,能夠看得開,也是一件幸事。

她在大夏後宮裡的時候,並不知道,有人在四處打聽她的下落。十幾年前,為了同塞外稱雄的突厥和親,蕭氏與楊廣將宗室女收為義女,封號義成公主,遠嫁突厥。煬帝曾帶著幾十萬人巡邊,張揚國力,那次到了勝洲,便同蕭氏在行宮裡接見了義成公主與啟明可汗。

啟明可汗死後,義成公主遵照突厥婚俗又先後嫁給了義子始畢、處羅可汗。四處尋找蕭氏下落的,便是處羅可汗的人馬。得知了蕭氏的下落,義成公主迫不及待地請求處羅可汗出兵圍困竇建德。

對著強勢的突厥兵馬,竇建德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看著蕭氏,依依不捨,只盼她能說一句想要留下來的話。

看著他怯懦而又期待的眼神,蕭氏有一絲感動和酸楚。她明白,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想要她留下,可是於情於理,這又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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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建德已是她遇見的第三個人了,竟又是不能長久的。她命中的桃花,顯然不是桃花緣,可若是劫,何時才有度盡的一天?

她果決地帶著煬帝的皇孫楊政道,坐上了北去突厥的馬車。竇建德帶人為她送行,她卻頭也不回。不是狠心,而是不敢回頭,怕噙在眼中的淚止不住落下來。

此去,是一個更遙遠而未知的地方,在有生之年,故國,中原,還能回來嗎?

一路跋山涉水,足有半月,方才到了突厥汗國。迎接他們的儀式是盛大而隆重的。所有人都對她行最尊貴的禮,稱呼她“皇后”。她感受到了這個以狼為圖騰的民族的熱情,尤其是處羅可汗,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絲毫不避諱,惹得一旁的義成公主尷尬不已。

這個民族的人生來便是狂野、豪放的,向來不會隱瞞情感,他們很疑惑中原人的一點,便是以含蓄為美。雖身處塞外,處羅可汗也不是沒有看過江南美女,只是見了蕭氏,他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貴為皇后,為什麼竇建德對她那樣依依不捨。

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將蕭氏安頓在定襄城中,然後對義成公主說,他要娶她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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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不是商量的口氣,那一天,義成公主跪在蕭氏面前,痛哭不已。在她心中,蕭氏一直是尊貴的母后,即使隋已經亡了,這種情感依然不曾改變。她將蕭氏迎來突厥,純是一片好意,不想卻又將她推向了火坑。

她不知道,蕭氏能不能原諒她。

蕭氏扶起她,替她擦乾了眼淚,只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或許那天看著處羅可汗的眼神,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再者說,相對於曾經歷經的一切,這也算不得什麼。一個人的命數都是定好了的,除了去順從,還有什麼辦法?與其哭泣著接受,不如微笑著享受。

做了王妃不到一年,處羅可汗病逝,他的弟弟頡利可汗繼位。在突厥,無論誰繼位,她與義成公主都須得被新可汗接納,這是無法改變的習俗。不倫不類地與義女共侍一夫,在漢人看來,定是做了笑柄的,好在這是異國他鄉,入鄉隨俗,她還是懂的。

一轉眼,就是十年的時間,這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大段平靜的時光。開始幾年,她還時常想江南的家鄉,中原的故國,可是漸漸地,她就不怎麼回首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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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聊時,聽著有人告訴她中原的紛爭已經平定,新建立的大唐是多麼的強盛,就像聽著別人家的故事,也跟著泛泛讚歎,但並不覺同自己有任何相關。其實突厥同大唐的爭鬥一直沒有斷過,因你爭我奪看得太多,她也不留心就是了。

貞觀四年的正月,定襄城風寒雪冷。在這個最令人放鬆警惕的天氣裡,唐將軍李靖、李績等人率驍騎三千突襲定襄城。那一仗,殺了義成公主,俘獲了頡利可汗,也亡了東突厥汗國。

蕭氏一直在等待著同義成公主一樣的結局,不曾想卻在唐營成了座上賓。還未等大隊人馬班師回朝,唐太宗李世民便派了特使,先一步迎接蕭氏回長安。

第一次到長安,她正值豆蔻年華,如今,再談起年齡便太尷尬了。就是在這裡,袁天罡看透了她的命數,幾十年過去了,“母儀天下,命帶桃花”一一應驗。

這個年紀,該是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吧,她已經遇到了五個男人,五個大國小國的君王,在歷史上,也是罕有的傳奇了。

確實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只是,她還沒有見到那最後的一個男人。

對這個前朝的皇后,李世民一直抱有好奇之心,他聽過她傳奇的經歷,知道她不衰的盛名。只是他想,塞外的風沙與歲月的磨礪定然已讓她滄桑不已了,他遺憾著,沒有機會看到她昔日的容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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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定然也是抱了同樣的心情去看她,所以,朝堂之上才會有那傾倒眾生的一幕。她的一生,每次關鍵性的出場,都是一場驚豔,這次依然沒有例外。

當然,要論與曾經的不同,肯定是有的,只是歲月和風沙在她臉上留下的細紋並沒有使這個江南美女的容顏蒼老,卻給她的溫婉賦予了生命的力度。

李世民一向以隋為鑑,崇尚節儉,歡迎她的宴會卻是第一次破了例。他指著燈火輝煌的大殿,問她,與曾經的隋宮相比如何?

昔日隋宮的豪華與奢侈怎麼是唐宮能夠比得了的,但蕭氏知道他的用意,他在彰顯國力。一個君王竭力佈置的盛宴都算不上靡麗,不正是國家之幸?

於是,看著這個年輕的、賢明的君王,她淡然地說,

陛下是開國立業的明君,豈可同亡國之君相比擬!

一句話,不偏袒、不炫耀,又深明大義。那一刻,三十三歲的唐太宗對著一個足可做他母親的人,動了心。

不顧群臣勸諫,他執意封了她為昭容,她便又在大唐後宮安下家來。

李世民對她,想來是欣賞、敬慕多於戀人們之間的愛,所以,唐宮十八年的歲月裡,並沒有多少為人津津樂道的事了,這使得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真正地飽享了安逸與寧靜。

袁天罡為她批命:母儀天下,命帶桃花——歷經六位帝王的蘭陵蕭氏

一生榮華,一世滄桑,一輩子都在同那既定的命運糾結。當無盡的歲月將回憶中不可重來的光陰一點點吞噬,當輾轉於亂世的美麗與哀愁重新穿行在盛世的悲喜裡,不知她是否會發覺,驀然回首的瞬間,竟走失了記憶,留下了忘卻。

好在,她還可以倚仗著這個透悉世事的年齡,用安然等待的姿勢,將未來的明滅和過往的匆匆看淡。

就像,生命從未有過開始,也永遠不會有盡頭。

袁天罡為她批命:母儀天下,命帶桃花——歷經六位帝王的蘭陵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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