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繼港

我們原內長山要塞區部隊是一支英雄輩出的部隊，有戰鬥英雄，有愛民模範，還有各種型別的功臣。然而，今天我所追憶的，不是我們同類，但卻具有人的靈性；不是戰士，但卻勝似戰士的勇敢。它就是我所在的原北長山守備區機炮營馬車班的那匹英俊威武的棗紅馬。

（作者當年照片）

記得在新兵連集訓結束後，我們一起從淄博入伍的同學、同鄉都被分配到了正規連隊，惟獨我熟悉的一個老鄉被分到了營部直屬馬車班當馭手，任務是每天趕著馬車從山下向山上的營部及各連隊伙房送糧送水。為此，我很是為他惋惜和抱不平。心想，好賴他也是個有文化的人，怎麼能讓他去幹那種差使呢？他能適應嗎？於是，心中就有了對他的幾分掛念，總想抽時間去看看他。

終於，等到了一個可以請假外出的星期天。那天， 吃罷早飯，我迅速整理好軍容風紀，幾乎是一路小跑，朝住在山下嵩前村一處舊民房的馬車班奔去。我一到馬車班，不想正好碰上我的同學在餵馬。他一看到我很激動，我拉著他的手剛想安慰幾句，不料，不等我開口，他卻搶先打開了話匣子，如數家珍般地說開了他那些馬戰友。

他揮著有力的大手說，這裡的每一匹馬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呢！每匹馬都有自己的檔案。聽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猶疑地說：“這馬也和人一樣有檔案？” 他說：“是啊！”邊領我走到一匹棗紅馬跟前停了下來。他很是自豪地指著這馬告訴我：“它還是我們這裡的功臣馬呢！”這頓時引起了我的興趣，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馬的神態，只見它英俊高大，兩眼炯炯有神，是一匹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見有陌生人來，它踢踏著四個碩大的蹄腳，不斷打著粗獷的響鼻，當我喜愛地輕輕撫摸它時，它發出了“嘔嘔”的嘶鳴，像是會意，又像是對我的一聲問候。

接著老鄉就講起了棗紅馬的故事。他說，那是在朝鮮戰場五次戰役的時候，我營為了掩護大部隊轉移，在無名高地打阻擊。戰鬥打得異常慘烈，部隊已在陣地上堅守了三天三夜，先後打退了敵人在飛機大炮掩護下的數次衝鋒，眼看陣地上已是彈盡糧絕，戰士們最後只能靠石塊、刺刀來打退敵人，部隊傷亡很大。當時大家唯一盼著、念著的就是能有一點彈藥補給，以便能更有力地鉗制住敵人，多為大部隊贏得一點時間。正當大家思謀著準備應對敵人下一輪衝鋒的時候，這時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有人來了！”聽到喊聲，大家不約而同地立刻從滿是塵士、硝煙瀰漫的陣地上探出頭來，四處張望著，隱約看到一架馬車正冒著敵人的炮火，一路嘶鳴著向陣地飛奔而來，等跑到近前，才看清是一匹棗紅馬拉著滿滿一車彈藥來到了陣地上。再看趕車的馭手己經犧牲。此時戰友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明白了，群情激憤，不等有人安排，有個戰士早順手把心愛的棗紅馬牽到了隱蔽安全地帶。其他凡能動的戰上則奮不顧身地搶卸彈藥，迅速把這彌足珍貴的彈藥搬運到陣地前沿。還沒等戰士們喘過氣來，驕橫的敵人便目空一切地大著膽子撲來。可是令他們想不到的是，等他們哇哇叫著靠近陣地時，我軍的輕重機槍便憤怒地吼叫起來，瘋狂的敵人紛紛倒下，僥倖活著的全部哀嚎著潰退回窩。這一車雪中送炭的彈藥補給，在緊要關頭髮揮了關鍵作用，使部隊圓滿地完成了阻擊任務。戰評時，英雄戰士們受到了表彰，同時，經上級批准，也為棗紅馬榮記三等功一次，並記入其檔案。朝鮮戰爭勝利結束後，它也隨同部隊一起回國，一路征程來到長山島再立新功。

聽罷戰友關於棗紅馬的這段傳奇故事，我對這匹與部隊有著生死之交的老馬立時產生了一種發自心底的崇敬之情，嘴裡不由自主地嘖嘖稱奇。

不知什麼時候，馬車班的劉班長也來到我們跟前，他插話說：“如今這馬已成了我們班進行革命傳統教育的活教材。凡是剛到班裡的新戰士，開始不管他對這份工作怎樣想不通、鬧情緒，可當他聽了棗紅馬的故事，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開始熱愛這份馬伕工作了。”

接著，老鄉又說，棗紅馬一直受到部隊的重視，就是在這兩年生活普遍困難的情況下，它仍享受著穩定的糧草定量待遇，每天都有豆料吃。聽首長說，這匹馬不能殺也不能賣，在部隊要養到老，死後要開追悼會，遺體安葬，以寄託一種精神信念和哀思，這也是我們人民軍隊的規矩。儘管多年來馬車班的戰土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對棗紅馬的關愛之情絲毫沒有減弱。戰士們不論走到哪裡，也都不忘給人們講棗紅馬的“戰鬥”故事。

（作者左二1963年，與守備一連戰友在北長山嵩前合影 （ 左二為作者 ）

打那以後，只要有機會，我都會約上戰友們去看看棗紅馬，讓更多的人同我一起分享對棗紅馬的崇敬關愛之情。

後來，我雖然離開了部隊，遠離了棗紅馬，但心裡對棗紅馬仍深深思念著，它那“奮不顧身”“在槍林彈雨中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一直激勵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1969年3月，要塞區宣傳處歡送老處長袁洪毅赴大欽守備區任政治部主任時合影 ，前排從左至右依次為張恆悅、張政友、袁洪毅、曲浴之、陳兆祿、陳治平 ； 後排從左至右依次為 作者本人、周汝哲、鄒立德、葛效文、趙承鳳 ）。

作者簡介： 李繼港，男，山東淄博淄川區人，1961年8月入伍，歷任戰士、文書、班長、排長、宣傳科、宣傳處幹事。1970年3月復員，先後在淄博軸承廠、淄博市勞教所、市司法局工作，曾任市勞教所辦公室副主任、市依法治市辦公室副主任等職。現退休。

壹點號海島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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