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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木匠來了

簡介木匠用刨子刨木頭時,刨木花一卷卷地掉在地上

瓦工完事幾天後上木工

文/龐濟韜

木匠來了,那是很有意思的。

木匠的工具可真多。墨斗好大一個嘴。從它嘴裡扯出墨線,再捻起來一彈,溜直的一條黑線就印在了木頭上。似乎比我們做作業用尺子靠著畫的線還直。墨斗身子中間還有個大軲轆,在刨平的木頭上當車推了玩真不錯。刨子的耳朵筆直地伸在長方體身體的兩邊,握住它的耳朵一推,刨子的口裡就吐出來一卷刨木花。不停地推,它就不停地吐,要多少有多少。錛鋤好怪。這也叫鋤頭?彎彎的,窄窄的,看起來斯斯文文。莫嫌它小,咬起木頭來厲害著呢。嘣嘣嘣……一會兒就咬出來一堆木頭渣子。借去挖土肯定好耍,可惜一向好說話的木匠這次堅決不幹。鑽子更有趣。瘦精精地支稜著一個架子,活像田裡的稻草人叉開手披著件短外套。繩子一牽引,它就吱吱地叫,這一叫,木頭就軟了,身上很快就被鑽子破了個洞。還有斧子、鋸子、尺子、錘子……

木匠來了,家裡要拉大鋸。拉大鋸的鋸子真大,立起來,趕得上大人的身高,鋸片像小孩的手掌寬,一排長長的牙齒閃著寒光。木匠用墨斗在木頭上彈好了線,兩個拉鋸的人就順著線鋸起來。兩人站在大鋸的兩邊,扎開馬步,四隻手握好大鋸,在一推一拉的重複動作中,圓滾滾的木頭就被解開成一塊塊的木板了。拉大鋸的人邊拉邊聊天,嘴邊還叼著煙。青煙嫋嫋,話語綿綿,從大鋸的牙齒邊不停地漏下鋸末,一會兒地面上就鋪上了一層細細的粉末,一股子木頭的清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再冷的天,拉大鋸的人過一陣就得脫掉外衣。不脫你試試,頭上都冒熱氣了。

拉大鋸的鋸末,我們這裡叫鋸木面。鋸木面踩上去無聲無息,軟綿綿的,感覺真好,沒事都想多踩兩腳。木匠用刨子刨木頭時,刨木花一卷卷地掉在地上。腳一碰,嚓嚓地響。刨木花捲得又均勻又秀氣,小的有兩三個卷,大的呢 ,差不多有六七個卷。把大的拉開,蒙在眼睛上,兩頭放在腦後,一鬆手,一個自帶香味的眼罩就扣在頭上了。地上的鋸木面、刨木花越來越多,越來越厚,那就打兩個滾吧,又香又軟和,都不想起來了。躺夠了,懶懶地爬起來,撣一撣身上,頭髮上呢,沾著卷刨木花,自然是不曉得。頂著它到處跑,夥伴吃吃地笑,卻偏不說破,直到它自己在奔跑中掉下來。

木匠工作的聲音有意思。拉大鋸,那聲音很是特別,倉——倉——,倉——倉——,節奏分明,沉著有力。人還在老遠,就知道是大鋸在唱歌。木匠經常自己用小鋸鋸東西,開始聲音鈍而遲緩,後來鋸齒咬進了木頭深處,聲音就越來越輕快,越來越興奮,直到“啪”的一聲,木頭應聲而斷。木匠用斧頭修理木頭,咣咣咣,咣咣咣……聲音又脆又寫意。刨子的聲音,哧啦,哧啦,它的聲音有多長,刨下來的木花就有多長。倘若木匠的手臂長到能夠把刨子從木料這頭一下子推到那頭,那麼刨木花必定有幾十個卷,這樣子,像不像放露天電影時那捲旋轉不已的膠帶。好多個木匠一起工作,鋸的鋸、敲的敲、鑽的鑽、削的削、挖的挖、刨的刨,那些聲音長短不一,輕重各異,混合在一起,聽起來熱烈而忙碌,雖然亂了點,卻另有韻味,讓人激動,也讓人陶醉。

聽說木匠的祖師爺魯班不光本事大,還寫了一本《魯班書》,裡頭記載了好些法術。木匠呢,自然多多少少也會點法術咯。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法術,不過,修新房子的時候,泥瓦匠、石匠、木匠、篾匠陸續到來,主人家對木匠格外客氣。對木匠的頭兒——掌墨師,那更是畢恭畢敬。掌墨師負責整個屋子建造的設計、施工和監工 ,多是經驗老到、手藝精湛的老匠人。在新房落成的前一天夜裡,要用公雞、香燭舉行莊重的儀式,主持儀式的,不用說也是掌墨師。我很希望看見木匠施展法術,但遺憾得很,一直沒有機會。他們做活時,我看他們的長相、言談舉止和別的匠人也沒什麼區別,穿著呢,一樣的普普通通,但我始終還是有敬畏的心理。

我家修新房時,掌墨師是我家的親戚。我叫他表叔。表叔瘦瘦高高,留著山羊鬍的臉上,一雙眼睛又黑又精神。他在我家忙前忙後,很少有工夫休息。有一次,母親叫我給他端去一搪瓷缸新泡的茶。他喝茶比我父親還厲害,那麼大一缸子茶,裡面茶葉足有一半,喝一口,苦得像藥。趁他喝茶的當兒,我鼓足勇氣,問他會啥法術。表叔哈哈大笑,山羊鬍直抖動,說,我會的法術多啦,最厲害的法術,就是修的新房子一百年不垮不爛,裡面住的人沒病沒災。他問我,我這個法術咋樣?我沒想到他會反問,臉直髮燒,一時語塞,表叔看到後,又哈哈大笑起來,那山羊鬍抖動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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