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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木匠幹完活,結清工錢後欲告辭,東家說,你不能回家
- 2023-01-25
紙包的黑色藥丸是什麼
下塘村緊靠著秀峰鎮,人口眾多,故做各種賺錢營生的人都有。
村裡有家裁縫鋪子,師傅姓郝,年過四旬才得一子,取名天賜。
夫婦倆對他甚是姑息,不去拘管他,是以性子頑劣,人見人嫌,狗見狗躲。
人們心中覺得這孩子煩,但念著老郝夫婦倆素來為人和善,便少有人與他計較。
八歲,天賜入學堂後,在夫子的教導下,性子才有所收斂。
天賜十歲那年冬天,郝師傅受了風寒,整日裡咳個不停。手上活計多,沒空去鎮上找大夫。
一日,門外傳來遊方郎中的搖鈴聲,便讓天賜出門攔住他,請進家門。
遊方郎中自稱姓徐,名根寶。祖上世代行醫,他曾祖父曾在宮廷太醫院中做事,給皇親國戚開過藥方。
徐根寶很能說,直把郝師傅聽得兩眼放光。頓覺這個遊醫的到來,使得自己這個小小的鋪子,蓬蓽增輝。
立即讓妻子田氏去倒杯茶水過來,又招呼著她去買菜,留大夫下來吃頓飯。
卻遭徐根寶拒絕,說是有病治病,不佔病患者的任何便宜。
這番作派又使得郝師傅心中對他的好感,增添了幾分。
給郝師傅把完脈後,徐根寶從懷裡掏出個瓷瓶,倒出九粒黑色藥丸,說是祖傳秘方煉製而成。
一日服用三次,一次一粒。三日後,病情自會好轉。而且,此藥不僅可以治病,還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這麼好的藥,自然不會便宜。徐根寶說,今日瞧著與郝師傅有緣,這九粒藥丸,只拿一兩銀子好了。
雖說郝師傅覺得這藥比鎮上藥堂裡抓的藥要貴上不少,但在徐根寶的巧舌如簧之下,還是欣然讓田氏付了銀兩。
待徐根寶走後,他就開始服用。
三天的藥吃完,郝師傅非但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反而愈發地嚴重。
第五天竟然躺在床上起不來,也說不出話了。
嚇得田氏趕緊去鎮上把大夫請來,但已經藥石罔效,無回天之力。
大夫說,郝師傅是誤服了有毒的藥,傷到了五臟。
田氏直罵徐根寶那庸醫害人,但縱使再罵上千萬句,也不能將人救回轉。
十天後,郝師傅撒手人寰了。
留下孤兒寡母,日子過得甚為艱難。
天賜成了沒爹的孩子,逐漸變得沉默,一心向學。
十一歲考過了縣試,十三歲考過府試,成為了童生。
只是,這之後他不肯再入學堂。夫子幾次來勸,他都將人拒於門外。
田氏罵過他多回,他充耳不聞,只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料,考不到秀才的。
不繼續讀書,又怎知自己考不到秀才?
其實,不是他不想讀,只是他知道,家裡再難拿出學堂夫子的束脩。
父親治病吃藥,以及死後下葬的錢,把家底都給掏空了。
母親不會裁縫的活兒,如今只能做些簡單的針線活,勉強維持著生計。
針線活很費眼睛,特別是晚上,在昏暗的油燈下,看得更是吃力。
天賜看著母親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心裡疼惜,故而不肯再去學堂。
可這麼小的年紀能做什麼呢?
天賜有自己的打算。
他去附近山上砍柴,第二天拿到街上去賣。
賣得幾文錢回來,便交給母親,貼補家用。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有半年,田氏憂心過重,病倒了,臥床不起。
天賜很害怕,怕母親會如父親那般,扔下自己走了。
翻出家裡的那點積蓄,跑去鎮上給母親把大夫請了過來。
大夫開了方子,讓天賜去抓藥。
這個病需要養,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清的。
因此,天賜每隔幾天,便會去鎮上藥堂抓幾付藥回來。
很快,積攢的那一點錢全部用完了。
為了照顧母親,天賜不能像之前那樣上山去砍柴,但又不能眼見著母親停藥。沒辦法,只有厚著臉皮去找父親生前的親朋好友借錢。
第一回,別人慷慨解囊,給了幾文錢。知道孃兒倆難於還清,只當是施捨。到第二回,臉色就不好看了。再到第三回時,直接拒絕還是好的,有一家人甚至出言不遜。
天賜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與那人爭了起來。說此前,這人到自己父親那兒借過好多回錢。
爭到最後,別人一把掃帚將他打了出去,並在門口放了一條惡狗,不許他再進來。
此時的天賜,深深地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是什麼滋味。
一個人抱著頭,蹲在路邊哭了一通。
但哭有什麼用,借不到錢,就沒錢給母親抓藥。
想著試試去鎮上找份事情做,於是抹去眼淚,站起身,挨家挨戶地去各家店鋪詢問。
沒人理他,都是同樣一個理由,人小做不了多少事,還要管飯管工錢,不划算。
天賜很沮喪,垂頭喪氣地往家走。
想到回去後,不知要如何面對臥病在床的母親,眼眶又紅了。
村東頭,有家木匠鋪,天賜從鎮上來回都要經過他家。
木匠姓李,長得高高瘦瘦的。這會兒正拿著個藍邊粗瓷大碗,蹲在鋪子門口,大口地往嘴裡扒飯。
看見低頭慢騰騰走路的天賜,忍不住打趣他。
“天就快要黑了,還不走快些。你娘做好了飯,又要滿村子叫你了。”
在郝師傅離世之前,天賜每每玩得很晚回家,田氏就是扯著嗓子到處喊他的。
這本是一句開玩笑的話,卻讓天賜淚流滿面。
他沒應聲,只是低著頭,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賜。”
李木匠喊了他一聲。
天賜轉過身,就見李木匠大步向自己走來。
“我一直忘了,借你爹的銀兩,還沒有還清呢。”
說完,他從懷裡摸出兩塊碎銀塞到天賜手中:“回去拿給你娘。”
天賜捧著這兩塊碎銀,驚喜交加。臉上還淌著淚,轉身就往家跑去。
李木匠重新回到鋪子門口,蹲下來繼續扒飯。
他妻子不解,問道:“你何時借了郝師傅的錢?”
李木匠頭也不抬:“這年頭,誰還沒個難處。前幾年我倆手頭緊的時候,郝師傅不也接濟過我們麼。”
他妻子深以為然,不再多話。
大約過了二十天的樣子,田氏帶著天賜上門了。
一進鋪子,見著李木匠就下跪。
嚇得木匠夫婦趕緊將他倆扶起來。
原來,田氏知道那兩塊碎銀並不是李木匠借的。身體好了些後,便帶著孩子來謝他。
寒暄中,李木匠尋思著不如收天賜為徒吧。有門技藝傍身,雖發不了大財,但也餓不死。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出來
田氏欣喜不已,當即讓天賜跪下來拜師。
就這樣,天賜成了李木匠的徒弟。
木匠這一行,有句老話“三年學徒,五年半足,七年才能成師傅”。
但凡學一樣技能,都得講用心和努力。
這幾年當中,天賜每日早早地來到木匠鋪,幫師傅家裡幹些雜活。再與師傅一起去僱主家,跟著一起幹活。
遇到晚上不能回來,就給師傅打洗臉水,倒洗腳水,伺候師傅上床休息了,自己才去睡。
李木匠將他的勤快瞧在眼裡,技藝對他從不藏著掖著,盡心去教。
天賜人很聰明,耳聞目睹了師傅施業的過程,他會用心細細地去揣摩,故領悟得尤其快。
五年後,李木匠說他可以出師了。
出師後,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天賜琢磨了一下,師傅身邊已經有兩個不錯的徒弟了,自己再待在這,實在是多餘。
還有,村裡和鎮上的活兒,師傅可以攬,天賜不想再摻一腳進去。
聽人說過,山的另一邊有個寶豐鎮,繁華得很。他想去那兒,瞧瞧能否找到活兒做。
於是拜別了李木匠,回去跟母親說了自己的想法,第二天便帶著吃飯的工具出門了。
山路很長,走了近兩個時辰,他停下來歇歇腳。
才拿出乾糧啃了幾口,就聽見有女人呼救的聲音。
聲音是從山上傳過來的。
他將乾糧重又塞入包袱中,循聲往上走去。
林中,一位中年婦人坐在地上。
“大嬸,為何事喊救命?”
荒山野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對此,天賜還是很謹慎的。他隔著一段距離問話,不敢上前。
見到他眼中濃濃的防備之意,婦人用手往前指了指。
“後生,莫怕。我就是這山腳下的村民,本是來撥些筍,做些筍乾存起來。不留神碰到了這鐵夾子,被它擦邊打了一下。”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天賜果然瞧到了一個捕獸夾。還好她沒完全踩中,不然骨頭都要被打碎。
再瞧婦人身旁,有個竹籃,裡面放著幾根新鮮帶泥的竹筍,還有少量的蘑菇。
婦人沒有說謊,天賜放下心來。
“大嬸,我送你回家吧。”
他在婦人跟前蹲下,還沒蹲穩,聽得有重重踏著枯枝殘葉的聲響傳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陣大力推到一邊,滾落山去。
與此同時,他聽到不遠處有轟隆一聲巨響。
天賜滾了幾下,被樹擋住。倒是沒受傷,就是驚嚇不小。
他爬起來,很是氣憤,去找農婦理論一番。
“我一番好意想來揹你,為何要害我性命?”
農婦亦是滿面驚慌,用手指了指另外一處。
“我是在救你,否則就要被它撞上了。”
天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去,一頭野豬撞倒在一棵大樹下,一動不動。
心中有些慚愧,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更不可輕易論斷他人。
怕野豬隻是撞昏了頭,很快便會醒來。天賜未多說什麼,重又蹲下身,讓農婦爬到他背上。
下山的路不好走,天賜走得極為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將農婦送回家,她家人非常感謝,強行留他下來吃了一頓飯。
離別前,還塞給了他許多自制的肉乾。
說拿這東西做路上的乾糧,耐放,又耐飢。
農婦家人的熱情,讓天賜心中感到很溫暖。
只是,這份好心情在他終於走到山的另一邊後,消失殆盡了。
山腳下的村子,叫上塘村,但只零零散散的住著幾戶人家。
已近黃昏,田邊的農舍炊煙裊裊,有位農家少女端著個盆在餵雞鴨。
天賜趕緊過去向她打聽:“寶豐鎮怎麼走?”
少女告訴他:“得去村西頭坐船過河,對面就是寶豐鎮。”
又道:“你現在趕緊去吧,晚了船伕就要收工了。夜裡他不撐船,說是不安全呢。”
天賜謝過了她,急急忙忙的趕到河邊。
河邊有位四旬年紀、面上留著一圈絡腮鬍子的漢子,在與船伕打扮的人爭執著什麼。除此,再無他人。
漢子見到天賜過來,問道:“你也是要過河的?”
天賜應道:“是。”
漢子偏過頭,又對船伕說:“瞧瞧,這不又來一個客人麼?我付你雙倍的價錢,你就辛苦一趟吧。”
船伕說道:“不是我不願賺你的錢,實在是這夜就要黑了,河道上有水賊,不安全。”
漢子奇怪地說道:“你有什麼值得打劫的呢?不過是身上揣了幾趟撐船的錢而已。你有損失,我來賠給你。”
船伕又道:“不是擔心我,我是擔心你們的財物被打劫。到時,你要追著我賠。”
漢子拍拍胸膛:“我與你打交道,不是一回二回。你放心,我李誠山說話算話,這事斷斷賴不到你身上去的。”
頓了頓,又道:“這兒人跡稀少的,你讓我兩個到哪裡去住?”
船伕被他磨的沒有辦法,只得依他言辛苦跑一趟。
天賜看看天,他覺得水賊不至於天未黑就出來搶劫吧。
正心存僥倖之時,船行至河中間,對面來了兩條船。
船上的人蒙著面,個個手中提著把大刀。
水賊真的來了。
船伕嚇得要死:“客官,趕緊跳船逃命去吧。”
說完,自己先跳進水裡,棄船逃了。
還沒等他二人反應過來,水賊就已跳到船上。
情急之下,天賜和李誠山與他們打鬥起來。
天賜還將一人的面巾給扯下了,但終因寡不敵眾,身上的錢財全被他們收颳了去。
天賜身上沒有多少錢,只有十幾文而已。李誠山身上的銀兩多,讓那些水賊喜笑顏開。
被搶走了錢財後,水賊又想要害他二人的性命。
這兩人拼命左躲右閃,船被他們弄得搖來搖去,水賊也因此身子跟著晃動。
趁著這當兒,天賜扯著李誠山跳入水中,往前游去。
既然錢財已經到手,水賊懶得去追他們。上了自己的船,自顧自地走了。
天賜自小會鳧水,可李誠山不會,一個勁的喝水,往水底沉去。
見狀,天賜揪住了他的衣領,帶著他死勁地往對岸游去。
拖得他上岸後,李誠山的肚子已被水灌得老高。
天賜將他的腹部放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捶拍他的背部。
李誠山吐了水出來,很快便醒了,他非常感謝天賜的救命之恩。
天賜覺得是順手之勞,沒放在心上,又去水中把自己的木匠工具摸了上來。
經過這麼一場,兩人都脫力的很,又累又餓。
天賜從身上解下包袱,他窮,水賊不稀罕他包袱裡的東西。
裡頭的乾糧泡了水,但肉乾無事,天賜分了些給李誠山吃。
將包袱皮擰乾水,剩餘的肉乾又放了回去,自己吃那泡了水的乾糧。
李誠山嫌棄的將他手中的乾糧拍掉:”這個不能吃了,弄不好會壞肚子。”
把他給的肉乾分了一半過去:“我吃不了這麼多,我們倆分一分。”
又問得天賜的姓名,以及他到這來做什麼。
聽完笑道:“我家正好要打幾個櫥櫃,等會兒你便隨了我去。”
李誠山是當地的一個大商戶,家裡就住在這個寶豐鎮街上。今日他過河去秀峰鎮辦些事,回來晚了,沒想到就遇上這事了。
天賜欣喜不已,當即便應了下來。
吃完肉乾,李誠山先領著他去衙門報官,然後再回的自己家。
李誠山的妻子閔氏,聽說天賜救了自己的丈夫,對他感激的不行。
在西廂房整理了一間屋子給他住,並且拿來乾淨的衣物,令人打來熱水,讓他洗浴一番。
待他將自己收拾妥當,又被人請去了花廳。那裡已備好酒菜,李誠山夫婦自是一番盛情的款待。
翌日一大早,天賜便開始認真地幹活。
一天做下來,他發現了件奇怪的事情。
但凡自己走開了一下,比如,去吃個午飯,或是上趟茅房,必定有人會動他正在做的木料,自己少不得要重新返工。
木工這活,得精細,做出來的東西才好看。再者,返工多了,浪費人家的木料也不好。
天賜不敢大意,於是接下來幾天,他請人將飯送過來。然後趁著這當兒,讓人幫他照看一下,自己快快地去上趟茅房。
自然,除了吃飯時喝幾口水,幹活時,他是一口水都不敢喝。
李家的飯菜,每頓都做得豐盛且可口,這讓天賜把包袱裡的肉乾給忘得一乾二淨。
到了第五天晚上才想起來,趕緊將肉乾翻出來,幸好沒壞。
清晨起來後,他在做事的附近尋了塊空地,將包袱皮攤在地上,肉乾放在上面晾曬。
想著,中午吃飯那會兒,給它們翻個面。
他一心一意地去做事去了,沒顧上看那肉乾。
臨近晌午,他停下來歇歇手,無意中往那肉乾處瞟了一眼。
完全愣住了!
肉乾不見了,一塊都不剩,只餘包袱皮在那了。
心裡很納悶,沒見有貓兒、狗兒的動靜,怎麼肉乾憑空就消失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包袱皮收起來。
這時,他聽見遊廊那裡傳來兩人的低語聲。
“我們把他的肉乾都吃光了,他都不生氣,看來性子挺好的。”
“嗯,看在這肉乾的份上,我們以後不作弄他了。”
天賜這才明白,偷肉乾者,與前幾天在木料上做手腳的,原來就是李誠山的兩個兒子。
李誠山和閔氏共生有一女二子,女兒還好,只是這兩個兒子,讓夫婦倆頭痛不已。
一子十四歲,叫李顯峰;另一子十二歲,叫李為民。兩人皆讀書不進,仗著家中有錢,個個頑劣不堪,擾得夫子無法講學。
學堂不再願意收他們,一日揪了個錯,委婉地將他倆請了出去。
李誠山無奈,只得請了教書先生上家裡來講。但往往夫子待不到三天,便告辭離去,不願賺他家的錢。
好不容易來了個撐得時間久點的,才教了不到兩個月,因家中有事,又要告辭。
李誠山苦苦挽留,那夫子抹不開面子,答應一個半月後再來。
這段日子,兩兄弟就跟放羊一般,無人管。
當他倆決定了不再偷偷地搗亂,此後都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天賜身邊看他幹活。
不吭聲,就是看。
天賜也不搭理這兩人,只要他倆不做壞事,任他們怎麼看。
過了兩天,兩兄弟忍不住了。
李顯峰問天賜:“收我二人為徒,可否?”
天賜回答他們:“可以,但我只收一人。”
顯峰很得意:“我年紀大,你肯定是收我了。”
為民不甘示弱:“我年紀雖比哥哥小,但我比他聰明。”
天賜笑了笑:“我不是按年紀大小來收徒的。”
兩個人好奇的異口同聲問道:“那你要怎樣?”
天賜停下手中的活,很認真地看著他倆。
“你們二人,去找身破爛衣裳穿。然後一人拿個碗,去街上討半天的錢。回來後,我自有論斷。”
兩兄弟自是不肯。
“我爹這麼有錢,需要我去乞討麼?”
“小木匠,該不會是因為我們偷吃了你的肉乾,想故意整我們吧。”
天賜不吭聲,也不再看他們,繼續認真地做著手中的活。
兩兄弟覺得無趣,只能作罷。
過了一會兒,顯峰忍不住了。
“那好,我們吃完午飯就去。回來後,你可不許耍賴。”
天賜沒看他們,只是點了點頭。
沒他倆在,耳邊清淨了許多。
傍晚前,兩兄弟來了,手中各拿了個缺口的粗瓷碗。
為民很高興地將碗舉到天賜跟前:“我討了有二十文錢。”
顯峰低著頭,不吭聲。
天賜問他:“你呢?”
他拿碗往前伸了伸,裡頭有兩文錢。
很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一文也未討到。這錢還是長姐的丫鬟蓮香出外採買東西,看見我碗裡空空的,說真難看,就給了我兩文。”
見天賜不吭聲,他言語誠懇地說道:“我走了整整一個下午,沿著街這麼問過去,沒人願意搭理我。”
天賜見他委屈得眼眶都紅了,點了點頭。
笑道:“你長得這麼胖胖墩墩的,一瞧就不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人家搭理你就奇怪了。”
顯峰皺起了眉頭:“那你還讓我們去?”
天賜沒解釋,只說:“去歇息吧,明日我就教你木匠活。”
顯峰很意外,但非常高興,舉著碗跑了。
為民不肯了:“我討到的錢比他多,為何不收我為徒?”
天賜悠悠地問了他句:“你碗裡的錢,真是自己討來的麼?”
李為民眨了幾下眼,面上紅了,扭過身也跑了,
這錢自然不是他討來的,他出去逛了一圈,不好意思開口。很快便回來,向他母親討要的。
兩兄弟上街討錢的事,被李誠山知道了,他埋怨妻子給了為民錢。
閔氏笑道:“我們家哪會缺這點錢,需要孩子上街乞討麼?”
李誠山搖了搖頭:“人家天賜哪裡不知道這個理,定是有心想讓他們知道這世間的疾苦。這麼好的事,偏被你給攪了。”
閔氏不以為然:“這出外一趟,就知世間疾苦了?再者,我們家的孩子哪需去學木匠?他們吃不了這個苦。”
李誠山不願跟她一爭長短,只說:“你且等著看下去。”
第二日,天賜真的開始教李顯峰學木匠活,先從入門開始,讓他拉鋸。
初時顯峰覺得有趣,後來覺得乏味。
問道:“我能不能不學這個?”
天賜回他道:“能,你去磨刨刀吧。”
做了一刻鐘,又不行了,問:“可以換個別的麼?”
天賜仍是平靜地回他:“可以,去銼鋸。”
……
一上午下來,顯峰累得很,手上還起了兩個水泡。
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由衷地發出一句感慨:“讀書比這木匠活可是輕鬆多了。”
天賜看了他一眼:“那你還不趕緊讀書去?”
顯峰吃了一上午的苦,以為天賜沒有讀過書,有心想要報復一下,挽回些面子。
“我聽聞好的木匠,是要懂算術的,我來考考你。”
於是,他出了一道自己覺得有些難的題。
天賜想也未想,報出答案。
顯峰吃了一驚,眼珠轉了轉,又出了道自己覺得極難的算術題。
哪知天賜又是想也未想,說出了答案。
顯峰怔愣住了,呆得說不出話。
天賜知道他讀過書,但不知他學得如何,便把自己當年考童生時的考題,拿出來問他。
結果,顯峰張著嘴,一個都回答不出來。
半晌,回過神後,問道:“小木匠,你讀過書?”
天賜淡淡地說道:“嗯,我十三歲考過府試,成了童生後,便沒再進學堂了。”
顯峰驚詫極了:“我的娘啊,做個木匠,還得先考取童生。不學了,不學了。”
從凳子上站起來,跑掉了。
同樣驚詫的,還有躲在暗處的李誠山夫婦倆。
李誠山覺得自己兒子真是蠢得很,邊搖頭,邊拉著夫人悄悄地退回房去。
吃過午飯,顯峰又來了,還帶著為民。
天賜覺得奇怪:“你不是說,不學了的嗎?”
顯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覺得還是跟著你,先將學問學好。待考取了童生,我再來做木匠,可能那時就要容易許多。”
聽他這話說得好玩,天賜的嘴角往上彎了彎:“你說得對,但你不是跟著我學,而是應跟著你們夫子學。”
李為民揚起臉,問他:“你不肯教麼?”
“對。”天賜邊開始做事邊說:“你們夫子懂的比我多,他教才合適。”
為民的眼珠轉了轉,拉著顯峰就走:“你做事,我們不打攪你。”
天賜以為這事就這麼了了,沒想到,晚上那兄弟倆端著幾本書到他房裡來了,裝模作樣地找他問問題。
雖說覺得這兄弟倆真的很難纏,但礙著東家的情面,還是很認真地給他們講解了一通。
於是,以後這倆兄弟每天晚上都要來找天賜。
時間長後,天賜也就習慣了。
有時陪他們一起溫書,有時對著他們聊一聊自己知道的事情。有他倆作陪,這日子倒也有趣,不算枯燥難捱。
近兩個月過去,天賜終於將櫥櫃做完了。只等李誠山驗收完,拿了工錢便向他辭行。
李誠山夫婦倆看著這幾個打好的櫥櫃,非常滿意,做得很是精美。
見他有去意,工具都收起來了。閔氏笑道:“莫急得走,還有一張床、兩張榻子以及一張梳妝檯要打。”
天賜有些為難:“我出來許久了,不知家中母親如何,需回去看一看。”
閔氏怕他走了不來,連忙說道:“我們夫婦倆明日要去秀峰鎮,正好經過下塘村。你把家中位置說與我們聽,我們可替你傳話。”
天賜想想,這樣也行,便同意了。
“倒是沒別的什麼話,就是帶封信給我母親。此外,替我把櫥櫃的工錢給她。省得她做針線活,要累壞眼睛。”
李誠山聽了,很是有些感動:“你放心,這事我們定會辦好。”
其實,這夫婦倆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兩個兒子與天賜相處的這段日子,變化翻天覆地,好似真愛上了讀書。
前些日子,夫子回來,檢查他倆的功課,竟然大大地誇讚了一番,這是從來都未有過的事情。
夫婦倆這個激動的心情啊,難以言表。
此外,夫子還跟他們說了一件事。
他說,有日與天賜閒聊,發現他是位很有學識的年輕人。不知為何不去考秀才,而是在做木匠。
這個問題,李誠山也不清楚,又不好直接去問天賜。
但是,閔氏聽過之後,心中就起了一個念頭。
她跟丈夫說:“他當初肯救你,品德自是很好。若是他再能考上秀才,我們將女兒嫁給他,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麼!”
頓了頓,又道:“退一步講,即使考不到秀才,憑他的手藝與為人,我們再幫襯些,女兒的日子定不會難過。而且,他與倆小子相處得不錯,還能幫他們溫習功課。這等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
李誠山聽了,對妻子佩服得不行:“夫人的算盤,打得比我還精,就這麼辦了。”
這兩人商議好後,就出現了前面那段。他倆打算先穩住天賜,然後親自去一趟下塘村,打探情況。
李誠山認識下塘村的里長,備了厚禮,特意去走了一趟。
里長對他們夫婦倆問及天賜的事,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還是實話實說了。
最後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本來可以成為我們村最有出息的一個人,可惜了。”
拜別里長後,夫婦倆直接去了天賜家裡。
田氏聽說是兒子讓他們來的,起初有些疑心。待見到信時,就完全確定了。
信中無一字,只是畫了張圖。圖也簡單,就是一個木匠在幹活。
田氏解釋,兒子知道自己不識字,這麼畫,是告訴自己,他在做什麼。
一陣寒暄之後,她去裡屋拿了個包裹出來。
“這幾本書,是天賜在家時常要看的。這次出去以為很快回來,便沒帶了去。還要勞煩你們,將書帶給他。”
李誠山這才明白,為何天賜是童生的身份,卻有著考秀才的學識,原來是他一直沒停過讀書。
心中頓時對他起了欽佩之意,這孩子,真是很不容易!
告辭時,李誠山拿了二十兩銀子給田氏,這是工錢的幾倍了。
但他沒有說真話,而是說,這就是天賜的工錢。並且將天賜的話轉告給她,囑她不要勞累。
田氏見到這麼多銀兩,不敢接。
閔氏笑道:“其實天賜這孩子在我們家做了雙份事情,白天做木工,晚上還要陪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讀書。算過來,我們是佔了他的便宜。”
田氏知道她說的是客氣話,雖然不知其中的緣由是什麼,但還是說了些感謝的話,
李誠山夫婦是第二天才回到家的,將書交給天賜。
天賜知道他們是真的見到了母親,放下心來,安心的做事。
夫婦倆心中打的算盤沒有告訴天賜,但有日閔氏說漏了嘴,被女兒李婉玉知曉了。
婉玉也知道些弟弟的事情,但她從未出來見過天賜長什麼樣。
心裡挺納悶,這小木匠有何本事,竟然哄得精明的爹孃對他都有好感。
跟身邊的丫鬟商議一番,讓她扮自己,而自己則扮作她,偷偷去見一見。
這日,天賜如往常般在認真地幹著活兒。
兩位女子來到他跟前,一位穿金戴銀,脂粉抹得恰恰好,嬌俏可人。而另一位則身著素樸寒酸,面上無一絲脂粉,卻也難掩清麗之色。
不用說,穿金戴銀的是丫鬟蓮香,而身著素樸寒酸的,就是婉玉了。
蓮香佯裝刁蠻之色:“小木匠,這張床是本小姐的嫁妝,你給我做仔細些。”
天賜之前還奇怪李家為何打這麼多傢俱,現在總算明白,原來是在準備李小姐的嫁妝。
當即說道:“你請放心,此等重要之事,我定不敢粗心大意。”
天賜的長相端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婉玉一瞧,頓覺滿意,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哪知她這一笑,天賜竟看呆了。
蓮香罵了句:“無禮之徒。”
趕緊拉著婉玉走了。
待到天賜將李家需打的傢俱全都打完,已過去了幾個月。
結清了工錢,天賜提出告辭。
結果,又被閔氏給攔下了。
“天賜啊,你不能回家。”
見他面有不解,笑道:“其實你母親前幾天已經被我們接來了,就安置在隔壁的院裡。你白天干活,晚上看書,便沒去打擾你。”
天賜愣住了,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李誠山跟他解釋了一番,說是想讓他陪著自己兩個兒子讀書,順帶著他自己也可以溫書,為明年考秀才做準備。
天賜一琢磨,這機會甚好。李府請來的夫子就是一位老秀才,自己還可向他請教,便答應了下來。
閔氏一高興,脫口而出:“待你考上秀才,我便將女兒嫁與你。”
天賜一聽,呆住了。
閔氏以為他是高興所致,哪知他緩過神,極為恭敬地說道:“多蒙抬愛,小生不敢肖想李小姐,能否將她身旁的丫鬟蓮香嫁與我?”
閔氏就差沒氣得仰倒,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麼久,沒想到別人根本不想娶自家女兒。
李誠山忙問他:“你見過我家女兒?”
天賜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又道:“大公子那回出外乞討,也是蓮香姑娘給了他兩文錢。小生想,她必定是個善良之人。”
李顯峰手舉著一隻大雞腿,正啃得滿嘴流油。
他插了一句嘴:“天賜哥,給我錢的是蓮香不假。不過,那日對你笑的人,是我姐。”
天賜半信半疑。
閔氏索性讓人去把婉玉叫出來,天賜一見,知顯峰所言屬實,當即羞紅了臉。
自此安下心來,奮力讀書,爭取抱得美人歸。
考完院試,在張榜那日,天賜見自己名列榜首,非常高興。
跑去菜市場,打算買一條魚,回家和母親慶祝一下。
那日賣魚的人特別多,他見到有位漁夫,覺得面熟。
細細一思索,驚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偷偷地去報了官。
那漁夫,像極了舊年在水上遇到的一個水賊。當日他的面罩被自己扯下,瞧了個分明。
官府早就對那群神龍見頭不見尾的水賊頭痛不已,很快派衙役將人抓了去。
由此做突破口,將其他人一網打盡。
原來,他們白天在河邊打魚,夜裡就當水賊。仗著對當地的地形熟悉,官差趕去,往往撲了空。
丟失的錢財是要不回來了,但卻是為當地人們除了一大害,縣太爺重重地嘉獎了天賜一番。
李誠山夫婦也很高興,兌現承諾將婉玉嫁給了他。
婚事辦得很熱鬧,待熱鬧過後,天賜本想去謀一份教書先生的事做。
閔氏不肯,仍是讓女婿如以往那般,自己讀書之餘,再相幫下兩位妻弟。
在李家的大力扶持下,天賜心無旁騖,一心只讀聖賢書。
幾年後,在他赴京趕考的途中,很巧的遇上了害死他父親的遊醫,徐根寶。
說起這事也是巧得很,徐根寶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口,向一位七旬老人吹噓自己的藥是延年益壽之佳品。
天賜正好路過,認出徐根寶。在老人準備付銀兩時,他上前將徐根寶抓住。
跟老人作一番解釋後,老人不相信,還有些生氣他攪了自己的好事。
天賜不再多說,執意將徐根寶送往官府。
他是個有功名在身的人,不會撒謊。官府的人不敢大意,請了醫堂的大夫來查驗。果然,藥丸中,含了有毒的成分。
原來,徐根寶祖上並不是世代行醫,而是勤勤懇懇的農民。偏偏家裡就出了他這個四肢不勤,好吃懶做之人。
有日他偶得一張紅紙,上寫延年益壽之藥方。他信以為真,如獲至寶,自己配了藥來,做成藥丸,四處兜售。
他每騙成功一次,得了銀兩,就好吃好喝一段日子。待銀錢用完,又再出來行騙。
老人大夢如醒,對天賜很是感激。非要拉著他去家中吃飯,以表謝意。
事後,老人說他兒子在京城做官,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天賜。說到京城後,若遇上難處,可以去找他的兒子。
天賜謝過他一番之後,離去。
在京城中舉目無親,想找到一間合適的客棧都難。天賜拿出信,試著去找老人的兒子。
老人的兒子看過信後,沒見他面,甚至連大門都沒讓他進,只是讓下人帶他去了一處別院。
對此,天賜心中也很感激,有住的地方就已經相當不錯了。更何況,這處宅院安靜,適合讀書。
待全部考完之後,天賜被老人的兒子請進府中。
只是,天賜見到他,瞠目結舌。
原來,他就是考場中的監考官。
據這位大人解釋,之所以沒讓天賜住在府裡,一方面是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真是為了天賜好。自己的府中,來往的人多,想要安心讀書,有些困難。
天賜遇到貴人,再加上自己確實有才能,後面的事情就不多說了,一切進展得很是順遂。
取得狀元的功名後,天賜被授翰林院修撰。
任職之前,他需回鄉一趟,將家眷接來。
衣錦榮歸,田氏和李誠山夫婦都是欣喜不已。擺了幾十桌酒席,宴請賓客。
第三天,天賜帶著妻兒去了下塘村,給李木匠規規矩矩地磕頭跪拜。
李木匠不敢受此大禮,欲扶他起來。
天賜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師傅教了我有五年之久,理應敬同於父”。
事後,婉玉問他:“教過你的人很多,為何你待李師傅要特別些?”
天賜笑笑,將他幼時的事情,緩緩向她說起。
“那時我只有十三歲,非常的窘迫,母親病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人用掃帚將我打出去,並在門口放了條惡狗,不許我再進去,我心裡是非常怨恨他的。其實我與母親都知道,他欠了我家錢,但就是故意賴著不給。”
婉玉沒有吃過這種苦,聽到這裡,很為丈夫感到心酸。
“遇到這種心惡之人,你如何做的呢?”
天賜沉默半晌,才說:“當時,我很想找把刀,衝進那人家裡,與他拼命。是師傅以一種體面的方式給了我銀兩,讓我覺得這世上其實是有善心人存在的……”
說到最後,他的面上露出笑容。
“很多同窗聽過我從秀才到狀元的事情後,都說我很幸運。其實他們不知,我這輩子的好運,是從遇到李師傅才開始的。”
婉玉靜靜地聽完,頗為感慨:“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是環環相扣的。”
天賜將妻子擁入懷中:“的確如此,受李師傅的感化,此後我亦是善心待人,那些好事才會沾上我。”
正是:
一心向善,好事才會與你環環相扣。
後記:
天賜的妻弟李顯峰實在是對讀書無感,先是磨著姐夫學了些木工,後來又去學了玉雕。
還真的被他學出來了,所雕玉器精妙絕倫,為各階層人們所喜愛。
李為民被閔氏逼著讀書,效仿姐夫,後來亦考取了功名。
天賜自己兒時頑劣,兩位妻弟也頑劣,雖說三人最後都取得各自不同的成就。但奇怪的是,天賜對孩子的管教,卻是嚴厲的很。
後來,天賜屢受褒封,直做到工部尚書。至今子孫繁衍,家道殷富不絕。
(此文由笑笑的麥子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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