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班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手上拿的綠色外套變成了紅色同款的另外一件，我的腦子迅速轉了起來。

一段段回憶，搜尋，終於記起，最可能出錯的地方是在會議室。

我記得當時坐在我旁邊的是廣告部的美編小淺，今天忽然起風，她順手拿了一件她男朋友的衣服出門。

我還記得當時有同事取笑我們的情侶裝搭擋。小淺彷彿還紅了臉。

我現在關注的不是小淺當時紅臉時的嫵媚，而是什麼時候才能取回我那件外套。

我不能當面問小淺，那樣我怕小淺會看出我的緊張，搜那件外套，發現我的秘密。

但是今天剛好是週末，我沒有耐性等到星期一。

我依稀記得曾經在潑水街二號附近碰見過小淺出來買水餃，當時她腳上穿著藍色的拖鞋，但拖鞋裡卻各自有著一隻黃一隻紅的襪子。

我對那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記憶猶深。

所以我回到了潑水街。幸運的是，我等了沒多久，就看見了小淺。

小淺一隻手提著一袋水餃一隻手捏著一大袋飲料，我尾隨她上了樓，呆在她的門口猶豫許久，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作為一個部門經理，我和小淺交情很薄，平時見了面，幾乎連招呼都不打，這樣貿貿然地去問她，我實在擔心惹起她的懷疑。

就在我考慮要不要敲門的時候，屋內忽然響起了硬物敲擊地板然後粉碎的聲音，

男人的咆哮聲，接著，我聽到了一個壓抑的女人的嗚咽，我靈機一動，用力拍門。

門開，門裡面站著一個一眼看上去就是個銅臭生意人的男人。

可能沒有一米七，也可能有，因為他穿了一雙增高皮鞋，鼻子和眼睛都小，唯獨嘴唇厚實，胸肌一鼓一鼓的，厲聲喝道：什麼事？

我越過男人的肩膀去看小淺，關切地說：小淺，你沒事吧？如果有人打你，你可以報警的。

男人死死盯了鄒浩波一眼，將手中一一包煙用力扔在小淺面前的地上，拂袖而去。

我覺得這個看起來庸俗之極的男人根本配不起小淺，躺在地上的小淺就算是哭，流起眼淚來的樣子也是有點梨花帶雨的柔弱。

我心中一動，伸手將地上的小淺攬在懷裡，小淺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我覺得懷裡的小淺開始在融化，象一隻太陽底下的冰淇淋般，融成一汪水。

我和小淺從頭到尾都不提外套的事。但是那天之後，或許因為有了那次地板上的擁抱，我們的關係變得曖昧起來。

每次開會，小淺都會有意無意地選擇坐在我身邊，她的光滑的小臂偶爾擦過我的肘，滑如綢緞的肌膚讓我的身體揪了揪。

但是當我偷看小淺，我又從她臉上發現不了任何挑逗的蛛絲馬跡。

後來我發現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小淺根本就對我沒有意思，她死心塌地地愛著那個市儈的生意人黃一福。

他們在一起已經有十年之久，他總是打她，她卻逆來順受，我經常發現小淺身上總有些不明來歷的傷痕，深的淺的，藏在衣服裡隱隱欲現。

小淺看起來卻很毫不在乎的樣子，她負責的廣告都完成得很好，圖片構造囂張拔扈，用一些常人難以想像的搭配的色彩，將視覺效果拉得很闊很寬很明朗。

有些有品味的客人會指定要小淺設計的圖案做藍本。

我很不明白這個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有那麼一剎那，我忘記了我接近小淺的目的，我覺得自己更關心的是小淺是不是真的愛黃一福。

有一天加班加得很晚，鬼使神推的，我竟然駕著車不知不覺來到小淺住樓下。

我熄了車頭燈，看著二樓窗戶上小淺房間的燈開了又滅滅了又開，就在我起動車準備離開的時候，我似乎聽到樓上傳來很劇烈的打鬥聲。

我跳下車飛奔上樓，用腳踹開門，我看見可憐的小淺被黃一福象捏小雞一樣提在手裡，小淺的薄睡衣撕成一條一條掛在身上。

我想也沒想，掄起拳頭就朝黃一福臉上揮去，黃一福頭一歪，輕易地避過，看得出來，他有那麼兩下子，很不費事的他就將我掄在了地上。

我捂著肚子奮力在地上盤旋了九十度之後伸出腿將他出奇不意地拌倒，在他倒地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黃一福突起水泡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子你有種，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你就敢動我。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我就被黃一福抽出來的刀子捅了一下。

只一下，不深，血卻流了一地。黃一福跑了，小淺手忙腳亂地找來蹦帶和棉花堵我的傷口，我抓住小淺的手，我說小淺跟我走吧，離開那個混球。

我忍著痛將她壓在地上，小淺的身體瞬間就變成了冰淇淋，但是小淺推開了我。

小淺流著眼淚說，我發過誓，我不會背叛他的。他只不過是誤會我拿錯的綠色外套是屬於別的男人的。他平時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死死地抱著小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堅守的女人。

在這之前，我一直在尋找，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方怡，我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她不可以背叛我。

可是有一天她跟著另外一個開名貴跑車的男人走了。走得很徹底。我以為心已死，可是在小淺身上，我彷彿又看到了在母親身上才能看到的光輝。

我忽然很想對面前這個女人好。於是我對小淺說，放心，如果他死了，你就不算是背叛他。

黃一福失蹤了，黃一福的老婆找到了小淺，原來她一早就知道小淺的存在。

可是黃一福太強悍，她沒辦法，如今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她手起棍落的時候，我擋在了小淺面前，血流如注的眼睛被小淺的手捂住。

小淺哭著從衣櫃裡胡亂取出一件外套包住我，將我緊緊抱到外面的車上。

我趁小淺發動車輛的時候順手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可是我摸不到我放在裡面的那張購物小票，我卻好象沒有想像中那麼失望。

小淺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捂著我的眼睛，我覺得眼睛流出血的地方有種異樣的溫暖，不知道是血的溫度還是小淺的手心，我從來沒有感覺那樣的安詳。

車子經過秀水街，我抬起頭，剛好看見U2專賣店二樓的視窗，被白慘慘的封條封著。

在十天前這裡曾經發生過命案，一個叫方怡的女人光潔死於二樓的旅館裡，警方還找不到兇手，但案子暫時被定為情殺案。

我那麼巧地在那天剛好去找過方怡，下來之後我在樓下的超市買了一袋日用品。

當時我錢包裡沒有了現金，我是用刷卡結賬的，那張小票上清晰地寫著我的名字：高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