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夜還是病了。

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

好不容易今日覺著好些了，想出門透透氣，被子還沒來得及掀開，就被小清一把摁回了床上。

“姐姐，陛下說了，您感染的是風寒，不可以再出去吹風的，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萬一又吹病了可怎麼辦？”

宋良夜兩眼一翻：“一直悶在屋子裡，那你就不怕把我悶死呀？我都覺得自己身上快發黴了，而且…”她探頭向外看了看，“外面天氣不是挺好的嗎？豔陽高照的，哪裡有風？”

小清遞給她一杯熱茶，道：“雖然已經過了最冷的時節，但外面的天還是很凍人的，姐姐你就別想了，小清是不會放你出去的。”

也罷也罷，宋良夜認命地嘆口氣，道：“那你同我說說近日宮中都發生了些什麼有趣的事啊？”

小清仰頭想了想，答：“西楚使團前幾日動身回西楚了，陛下贈予了好多奇珍異寶給他們呢。”

宋良夜眸光閃了閃，點點頭道：“還有呢？”

“還有……哦，對了！那個珍妃，聽說她瘋了！”

“瘋了？”

“是啊！前段時間還跑出來傷了幾個小宮女，陛下便下令將她關在偏遠的冷宮去了，”小清拍拍手，“要我說，她就是罪有應得嘛。”

宋良夜想起那天晚上的珍妃，確實不像正常人，難不成，是噬魂香讓她失了心智？

“還有啊，”小清繼續道，“一年一度的春獵就要來了，宮中上下都在積極籌備著呢，”她滿臉憧憬，“姐姐你趕緊養好身子，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宋良夜笑笑：“天真，這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小清不置可否，只道：“姐姐能去，小清豈不是就能去？”

“你怎知道我能去？萬一我去不了呢？”

小清不答，而是神秘的笑了笑，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從姐姐生病以來，陛下日日都來看她，只不過都挑在她睡著之後，雖然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陛下一定很在意姐姐。

小清這兒正想著，宋良夜突然問：“對了，上次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小清點頭如搗蒜：“我去打聽過了，禁衛軍裡確實有個叫裴言的，不過，他可不是普通的侍衛，而是禁衛軍的大統領。”

“禁衛軍統領？”宋良夜吃驚，反覆咀嚼半晌，才自顧自點點頭，是了，以裴大哥的實力，坐到這個位置也不稀奇，小時候她就常說，裴大哥一定會是個少年英雄。

“嗯。”小清應道，“我還聽說，每年春獵都是禁衛軍統領隨駕護航，想必今年也是一樣。”

心下一動，宋良夜垂眸，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春獵，她便一定要去。

“姐姐，”小清湊上前來，輕聲問：“這個裴言，是不是就是你說過的裴大哥呀？”

宋良夜默然，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

又過了些時日，宋良夜指天發誓自己真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小清這才鬆口放她出門，將她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陪著她一同出了籮涵殿。

終於感受到久違的新鮮空氣，宋良夜恨不得張開嘴就是幾口猛吸，但忌於一旁正盯著她目不轉睛的小清，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一路走來，宋良夜不由得感覺神清氣爽，隱約還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花香，她左右看看，發現自己竟不知覺地走到御花園門口來了。

她不禁問：“御花園裡的花都開了麼？”

小清搖頭：“倒不至於，今年天暖得早，園子裡的臘梅還沒落，有些花就已經含了苞了，甚至還開了幾朵。”

宋良夜興意盎然地點頭，“那咱們進去看看吧。”

進了御花園裡頭，倒覺得比外面還多了幾分春色，叫不出來名字的花這裡一叢，那裡一簇地開著，雖不到奼紫嫣紅的境界，但看著也足以叫人心生歡喜。

宋良夜一路走一路停，時不時還要蹲下身嗅嗅花香，想著多嗅些存著，在屋子裡無聊時拿來回味回味。

她這邊正嗅著，忽聽得身後一聲嬌滴滴女人嗓音：“呦，這不是良妃妹妹嗎？怎麼今日趕巧在這兒碰上了？”

宋良夜循聲回頭，便看見身後立著兩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身邊分別跟著一個丫鬟，那兩人正上下打量她，眼神裡有著不約而同的輕蔑。

小清附耳道：“說話那個是蓮妃，旁邊的是安貴人。”

宋良夜瞭然點頭，心道：看個花都能遇上情敵，真是冤家路窄。

見她不答話，蓮妃又道：“聽聞妹妹被陛下禁足之後就染了寒疾，這麼冷的天，妹妹不在房中好好將養著，跑出來作甚？”

安貴人此時附道：“是啊，萬一病得更重了可怎麼辦吶？”

宋良夜笑笑：“不過是普通的感冒而已，不勞兩位費心。”

“大家都是宮中姐妹嘛，互相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蓮妃說著，作勢要來挽住她的手，宋良夜微微一閃，讓她落了個空。

“不好意思，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與人姐妹相稱。”

蓮妃臉上有尷尬神情閃過，片刻，她不屑地瞄了宋良夜一眼，諷刺道：“也是，良妃是什麼身份？我們又是什麼身份？確實沒臉和你姐妹相稱！”

聞言，安貴人捏著手帕捂嘴偷笑。

宋良夜倒是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瘋狗嘛，總是喜歡出來亂咬人的，拴不住。

她不願再與二人多做周旋，便道：“這花我也賞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休息了，二位請自便。”說罷，抬腳就往回走，小清跟在她身後，身體突然一個不穩，硬生生撞到了蓮妃身上。

“哎呀！”又是蓮妃嬌滴滴的聲音，這一叫引得宋良夜側頭看她。

蓮妃做樣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肩膀，對著宋良夜委屈道：“妹妹不喜歡我也就罷了，為何要讓你的丫鬟來撞我？我素日裡與妹妹無仇無怨，妹妹為何這樣惡毒？”

一旁的安貴人配合地攙扶著她，亦轉過頭來義憤填膺道：“是啊，良妃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宋良夜攔住欲上前辯解的小清，見她二人演戲演得如此盡興，也不忍拆穿她們，只道：“是撞著了麼？要不讓我看看？我好歹在軍中混過些時日，懂得些接骨推拿之術。”

說罷剛要上前，蓮妃便一股腦後退幾步，臉上驚懼：“哪裡敢？只怕妹妹沒安好心，是打算將我這臂膀給廢了！”

安貴人道：“姐姐與她糾結作甚？依我看，此時應當稟報陛下，讓陛下來做決斷，到時候，她自會受到懲罰。”

“你胡說！”小清一個沒忍住，上前道：“剛才我走得好好的，明明是你伸腳絆……”

“啪！！”

小清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亮的耳光便落在了她臉上。

宋良夜眸子一緊。

安貴人狠道：“主子說話，哪有你奴才插嘴的份兒？這一巴掌，是我替你主子教訓你……”

“啪！！！”又是一聲，比剛才的還要響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打人的宋良夜。

安貴人捂著自己的半邊臉，滿眼驚愕，“你…你竟敢…竟敢打我？！”

宋良夜神色冰冷：“我打的就是你。”

“你…你……”

“你什麼你？如果再廢話，我還打你。”

安貴人一時間氣急，又是驚恐，竟果然再說不出來一句話。

宋良夜繼續轉頭向一旁還沒回過神來的蓮妃道：“究竟是我丫鬟撞的你，還是你故意伸腳絆的她，我想你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就此作罷，我也不跟你計較，可如果你執意要把事情鬧大……”她突然湊近她，“那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收拾了。”

蓮妃顫抖著手指指向她：“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宋良夜笑笑：“這就叫大膽了？那我還能更大膽些，想瞧瞧麼？”

蓮妃抖著唇還沒說出來話，便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絲絲笑意，道：

“朕想瞧瞧。”

那絲絲笑意，若不是及其瞭解他的人，是斷斷聽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