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戮怎麼讀

古代文學作品選

Vol。416

作品原文

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藂（cóng）茂，居民鮮少。或曰：“謂其環兩山之間，故曰盤。”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勢阻，隱者之所盤旋。”友人李願居之。

願之言曰：“人之稱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澤施於人，名聲昭於時。坐於廟朝，進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則樹旗旄（máo），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sè）途，供（gōng）給之人，各執其物，夾（jiā）道而疾馳。喜有賞，怒有刑。才畯（jùn）滿前，道古今而譽盛德，入耳而不煩。曲眉豐頰，清聲而便（pián）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jū），翳（yì）長袖，粉白黛綠者，列屋而閒居，妒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大丈夫之遇知於天子，用力於當世者之所為也。吾非惡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窮居而野處，升高而遠望，坐茂樹以終日，濯（zhuó）清泉以自潔。採于山，美可茹（rú）；釣於水，鮮可食。起居無時，惟適之安。與其有譽於前，孰若無毀於其後？與其有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車服不維，刀鋸不加，理亂不知，黜陟（zhì）不聞。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我則行之。

伺候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zī）趄（jū），口將言而囁（niè）嚅（rú），處汙穢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徼（jiǎo）幸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

昌黎韓愈聞其言而壯之，與之酒而為之歌曰：“盤之中，維子之宮；盤之土，維子之稼；盤之泉，可濯可沿；盤之阻，誰爭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繚而曲，如往而復。嗟盤之樂兮，樂且無央；虎豹遠跡兮，蛟龍遁藏；鬼神守護兮，呵禁不祥。飲且食兮壽而康，無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車兮秣（mò）吾馬，從子於盤兮，終吾生以徜徉！”

參考譯文

太行山的南面有一個地方叫盤谷。盤谷之中泉水甘美，土地肥沃，草木茂盛，人跡鮮少。有的說：“因為此地被兩座山包圍，故而稱作盤。”有的說：“這個谷地位置幽深僻靜，地勢險要，是隱士往來盤桓的地方。”我的朋友李願便居住在這裡。

李願曾說：“人們所稱為大丈夫的人，我是知道的。他們的恩惠佈施於百姓，名聲顯耀於一時。在朝廷做高官，任免百官，輔佐天子。在朝廷之外，便樹起旗幟，排布弓箭，士兵在前喝道開路，跟從的人阻塞道路，供給的人各自拿著物品，在大路兩旁疾馳。他們高興時就給予賞賜，發怒時就對下屬施以刑罰。才能出眾的人圍繞在他身邊，談論古今讚頌功德，讓人聽了不覺厭煩。那些眉毛彎彎、臉頰豐腴，聲音清脆、體態輕盈，秀外慧中，衣裾飄揚、衣袖掩映，臉上著白粉、眉毛著綠黛的女子，舒適地生活在一排排房屋中，失寵時嫉妒別人，得寵時則恃寵而驕，努力裝扮自己以求得到憐愛。這就是得到皇帝的賞識和重用，為當世出力的大丈夫所做的事。而我並非厭惡這些才選擇逃避，實是命中註定，因而不能僥倖得到。

窮困地生活在山林之中，登高望遠，靜坐在樹木之下度過一天，用清泉洗滌以潔淨自身。在山中採摘的果實，甜美可口；在水裡釣來的魚蝦，鮮美可食。起居沒有固定的時間，只求自己舒適。與其當面得到讚揚，不如在背後不受毀謗；與其形體上享受快樂，不如內心無憂。不受官爵束縛，不造刑戮之事，不知國家治亂，不聞官員升降。這是時運不齊的大丈夫的所作所為，我便要這樣做。

在達官顯貴門前候望，為了權勢奔波鑽營，想要邁步前進又猶豫不決，想要說話又不敢開口，身處汙穢的名利場上卻不覺羞愧，觸犯刑法就會被誅殺。僥倖才能得到一個機會，知道死了才罷休。這樣的人，在為人方面是好還是不好呢？”

昌黎韓愈聽了他的話，讚賞他的氣魄。敬了他一杯酒併為他作了一首歌：“盤谷之中，有你的房屋；盤谷的土地，可以耕種；盤谷的泉水，可以清洗，可以沿著溪流漫步；盤谷地勢險要，誰會搶去你的居所？盤谷幽遠深僻，寬闊深廣；山路曲折，迴環往復。盤谷中的樂趣啊，無窮無盡；虎豹的足跡遠離，蛟龍逃避躲藏；神鬼守護，禁絕不祥。喝盤谷的水，吃盤谷的食物，健康長壽，心滿意足無所企求！我要備好車馬，跟隨你前往盤谷，讓我一生逍遙！”

解讀分析

《送李願歸盤谷序》是韓愈於貞元十七年在京師所寫。當時，他求官未遂，內心抑鬱，因此在文中滿是流露出他的懷才不遇之嘆。同時，韓愈借隱士李願之口，表達了對顯赫而庸俗的達官顯貴的諷刺，也批判了投機取巧、追求權勢的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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