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麼旱菸

前幾天赴宴席，同坐有一個抽旱菸的老大爺，聲音清亮，笑咪咪的莫樣很是可愛。大爺說他今年八十三歲，姓師，家住川莊鄉段家堡村，抽了一輩子旱菸，現今身體沒啥毛病，享兒孫們的福住在縣城裡，己幾十年不下地幹活了。

我問他，飯桌上的“芙蓉王”為啥不抽非要抽那旱菸？並將“芙蓉王”遞過去讓大爺來嚐嚐那個更好抽。他笑了，說這煙太軟，抽著沒勁，不過癮。說著說著大爺不由自主便誇耀起他這旱菸袋，並將菸袋遞過來讓我看，說他這菸袋用的是山東碗子，玉石嘴子，木瓜杆子，煙包早年老伴精心縫製的，上面的小勺既可挖耳屎，更多時用來掏煙鍋子裡的煙焦油的。



“哪你抽的旱菸絲是買的還是自己種的？”我問大爺。大爺說這旱菸葉過去是自家種的，種的時候用熟透的羊牛糞做底肥，精心管理，菸葉長成了，採摘下來，幾個葉子一捆，晾曬菸葉發軟變黃，再把菸葉打捆包好做簡單的發酵，一般兩三天。然後又晾曬、再打捆發酵，如此反覆，直到曬乾併成黃褐色為止。之後堆放收藏，這個過程也是發酵的過程，年限越長越好，越陳越香。大爺特別介紹說他們這一代人當時種的旱菸並不是前些年縣上號召讓種的那種煙，那叫烤煙。他種的那煙是一種煙桿子稍長葉片稍小的品種，人們叫小葉煙，加工時葉片葉杆一同粉碎，這樣吃起來才有勁。

大爺說自己年歲大了，土地由兒子們耕種，兒子們也不喜歡抽旱菸，更反對他種旱菸，這多年一直在橋頭（扶風橋地灘）買旱菸抽。



說起老旱菸，咱吉縣年長者人人知道，縣人把抽菸叫吃煙，吃煙喝酒也是吉縣人的待客之道，喝茶只是人們有錢以後興起的另一種享受。 吉縣人在貧窮年代吃的煙是旱菸和水煙，旱菸基本上是個人種下個人吃，自給自足。男人從十幾歲就開始吃煙，吃一輩子，到八九十歲都不離旱菸袋。那時鄉間農民下地勞動腰間常斜插一竿旱菸袋，這個形象在影視劇當中，在舞臺上非常多見，可以說是當年農村老百姓的標配。

那時好象男人不吃煙就不是男人一樣，不僅乏了吃，心煩燥時候吃，飯後吃更是免不的，“飯後一袋煙，賽過活神仙”就是這些煙君子們的口頭禪。記得生產隊在地裡幹活休息的時候，地塄子上一溜蹲著的，全是嘴裡含著菸袋的漢家們，吧嗒吧嗒地從嘴和鼻孔裡冒著白煙。在生產隊幹活，什麼時候歇工，隊長說了算，要是隊長放下鋤，從腰裡摸出菸袋說：“吃袋煙！”社員們就知道，休息時間到了。



那時候物資匱乏，也沒有什麼可娛樂的器材和場所，遇下雨天或者冬季，小孩們沒事就是玩個打耐打毛（陀螺）、滾鐵環或碰腿什麼的。大男人要麼脊背靠牆曬太陽，要麼扎堆吃煙諞閒話。當然顯擺弦耀自己的旱菸袋也是免不了的。

一般旱菸袋都是由菸袋鍋、菸袋杆、菸袋嘴三部分構成的。菸袋嘴材質千差萬別，有金屬銅鐵鋁的，也有普通玉石的，更有翡翠瑪瑙的，質地不同價格也不同。菸袋嘴很大程度上是個裝飾品，它的製作材料標誌著使用人的身份、地位和經濟條件。好的菸袋嘴不僅外觀漂亮，圓潤光滑，含在嘴裡是涼的。而菸袋碗子則多為金屬銅製的，因為菸袋碗子裡面塞菸絲，菸絲要在菸袋碗裡燃燒，所以菸袋碗使用金屬材質既不會被燒壞，又不會對人體產生大的危害，磕菸灰過程中還不容易磕碰壞。而菸袋杆多為天然木頭材質，當地有用對節木的，有用赤木的（不知吉縣人說的赤木是什麼材質），有用木瓜木的，但必須是中間有軟心的。在製作煙桿的時候是將這根木頭中心用燒紅的細鐵絲烙空來做菸袋杆。這根菸袋杆在吃煙的過程中“充當一根自來水管”的作用，菸袋碗內菸絲點燃以後，冒出的煙透過這根菸袋杆吸入人體，經過肺部轉一圈再吐出。天然木頭具有很好過濾煙中毒素的作用，比起金屬煙桿要好些。



雖說是吃旱菸，但那時也是有講究的，比如沒有得到主人許可的前提下，他人的旱菸袋是不能隨便用的。再比如，抽菸借火時，鍋頭對準鍋頭後，兩人要把頭朝相反方向一歪，然後出者呼借者吸，一吸一呼借火完成；且必須是長者的煙鍋在上，幼者的煙鍋在下，以表示對長者的尊重。此外，鍋對鍋借火吃煙還不可出手握住對方煙鍋，因為那樣有摸腦袋卡人脖子的意思，是一種沒禮貌的表現。



我常想，既然吃煙有害健康，那這些老人們吃了一輩子煙，也沒發現對他們身體有什麼多大影響。莫非他們長期吸菸對煙毒有了免疫力；莫非他們遺傳基因優秀致使百毒不侵；莫非他們吸菸受到的損害又從其它因素得到彌補？是的，人的體質是有差異的，健康長壽是由眾多因素決定的，比如自然環境、生活條件、遺傳基因、醫療條件、情緒心態等等。某些弱項方面對身體受到的傷害又會從某些強項方面補回來，這樣即便少數有害健康的因素存在，也不足以對抗多數有益健康因素所起的作用。不過這只是個案，別人抽菸活到八十歲沒事，不等於你抽菸也能活到這個歲數。因此還是那句話：抽菸有害健康，能不抽盡量不抽為好。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有些記憶是抹不去的。如今，旱菸袋已經成為古董愛好者的收藏品，紙菸也己為大多菸民所接受。旱菸見證了時代的發展，演繹了多少年來的人間真情，它是時代的產物和象徵，也是一份漸行漸遠的中國農村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