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俗語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那麼天上呢，就更沒有不透風的牆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七仙女與董永成親才百日，也就是說，天上還未到一日，七仙女私自下凡塵、結親董永並助其還債贖身的事，就已被傳得沸沸揚揚了。

“這還了得！”“身為仙女，怎能同凡夫俗子成親？”“她可是玉帝的女兒，身份何等尊貴，真想不到，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各位大仙大神們，眾口一詞地認為，七仙女玷汙了天庭的聖潔與尊嚴，必須嚴懲。而作為天庭之長的玉帝，當得知自己的女兒竟如此膽大妄為後，更是怒不可遏。他立即下達聖旨，命七仙女火速返回天庭，不然董永休想活命！

七仙女嚐到了愛情的美好，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她只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不想再做什麼神仙了。聽到父王的旨意後，她是一萬萬個不想回。於是趕緊再次燒起難香，請求疼愛自己的大姐幫忙。她失望了，也絕望了，因為如慈母般的大姐，因為屢次幫助她、成全她，已被父王打入了天牢。

七仙女憂心如焚，如“萬把鋼刀刺在心”。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她不知該如何對心愛的董郎說起。

恢復自由的董永，自然開心無比。得到與自己同甘共苦的佳人，讓他無限幸福。衣衫爛了，有人補了；被窩冷了，也有人暖了。他再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讓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董永在前匆匆地歡喜地走，七仙女在後面難過的雙淚長流：“今日他衣衫破了有人補，又誰知補衣人要將他拋丟！我心中只把父王恨！何不讓我夫妻同到白頭？！”

不知不覺，董永來到和愛妻初次相遇的槐蔭樹下。他還在“朝朝暮暮不離分”的美夢中沉醉，所以當見到槐蔭樹後，很是感激。他感謝槐蔭樹做他們的媒人，成全了他們的恩愛甜蜜。

感謝完畢，他回過頭來，也要身後的妻子，一起分享他的喜悅之情。誰知他看到的，竟是愛妻淚流滿面的顏容。董永十分不解地想：“賢妻怎麼哭了？難道她不開心嗎？或者因為太開心而流淚嗎？”

七仙女開口說話了。她含淚告訴董永，自己本是玉帝的七女。只因在鵲橋邊，看他孝感天地間，看他身世可憐，看他踏實能幹，自己由同情到愛戀。得知他要賣身為奴去受苦，她實在於心不忍，就不惜違反天條，私自下凡，一心一意地跟他相好，然後幫他一起度過難關。現在她必須返回天庭，聽候父王的發落了。

得知自己的妻子，竟是天上的仙女、竟要和自己永別時，董永感到天旋地轉，腦子一片真空。他不敢相信，他認為她在和自己開玩笑，他疾步走到她面前，撫住她的雙肩，讓她親口告訴他，她說的不是真的！

七仙女嗚咽著回答，她說的都是真的。董永絕望了。他仰頭質問無情的蒼天，低頭叩問主婚人土地神，抬頭考問槐蔭樹，為何不再次開口挽留！他不知所措地大哭……

午時三刻到了，七仙女要走了。董永拉住她的手，拼死也不肯放手。七仙女和董永一樣肝腸寸斷，但她沒別的選擇。她施展法力，掙脫了董永的手。在那一剎那，“董郎昏迷在荒郊，哭得七女淚如濤。你我夫妻多和好，我怎忍心，董郎夫啊……將你丟來將你拋？為妻若不上天去，怕的是連累董郎命難逃。”

董永昏迷後，七仙女在槐蔭樹上，刻下了“天上人間心一條”的愛的誓言。她要她的董郎“來年春暖花開日”時，再到槐蔭樹下，她將把他們愛情的結晶交給他。

七仙女走了，飛向了遙遠的天庭，飛向了死寂的冰冷，飛向了枷鎖與囚籠。人世間最大的苦痛，莫過於兩個人明明深深相愛，卻又被活生生拆散，各自西東；彼此忍受著歲歲年年的刻骨相思，卻又只能望眼欲穿。

此情無窮，此恨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