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五十八回 馬孟起興兵雪恨 曹阿瞞割須棄袍

馬超見許褚掌舵保護著曹操到了河中間，急令駕船追趕，卻不見有軍士前來奉命；他回頭一看，不覺又好氣又好笑；原來漫山遍野都是牛羊馬匹，軍士們一個個正爭先恐後地搶奪呢；等他好不容易收攏部隊，曹操早已經船到北岸，脫離險境；馬超無可奈何，只得收軍回營。

先渡過北岸的前部曹軍將領們，趕緊將曹操接到剛剛新建起來，還未設下防護柵欄的大寨中坐下，然後跪伏於地向曹操問安；雖然剛才渡河的情景十分兇險，就好像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是對於一生經歷過無數驚濤駭浪的曹操而言，他倒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反而哈哈大笑道：我一時考慮不周，差點被馬超小賊所困！

隨即，他下令重賞為了保護自己而捨身忘死的許褚；眾人看到許褚身披的重鎧上，密密麻麻地嵌滿箭鏃；一方面可想而知剛才的情形有多麼驚心動魄，一方面也對許褚的忠勇之舉欽敬不已；可是許褚卻一頭跪倒：啟稟丞相，末將不敢妄自貪功！如果不是南岸上有人放出牛馬引誘賊兵，我與丞相皆不能脫困也！

曹操用讚賞的眼光看了看許褚：居功而不自傲，真將軍也！他覺得許褚說的很有道理，於是便向眾人問道：那放出牛馬的是何人？有了解情況的人便回答道：是渭南縣令丁斐。曹操立刻招丁斐來見，當面致謝，重加賞賜，並且封他為典軍校尉；賞罰分明，是曹操的一貫作風；丁斐自然是感激不盡：多謝丞相厚愛，放出牛馬只能解燃眉之急，倘若賊兵復來又該怎麼辦呢？

曹操笑道：我已有了對策。他一聲令下，命諸將在河岸邊與大寨之間；選擇地勢平坦之處修築通道，然後沿著河岸邊橫向挖掘多處陷坑；在通道上虛插旌旗，作為疑兵之計；將精銳主力盡數埋伏於通道兩邊；再派小股部隊故意站在河岸邊的顯眼處，引誘馬超前來掉入陷坑，便一起殺出！

馬超回到大營之後告訴韓遂：叔父之計果然不差，我差一點就抓住了曹賊；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員大將，勇悍絕倫；他揹著曹操，奪船避箭，居然突出重重包圍，逃出了生天！韓遂細細地思考了一陣，忽然驀地想起：賢侄，我知此人！曹操的護衛親兵稱為虎衛軍，由猛將典韋、許褚率領；典韋昔日已戰死於宛城，今日救曹操者，必定是許褚許仲康！

馬超恍然大悟：原來是他！我亦久聞此人之名。韓遂接著說道：此人武藝高強，驍勇善戰；又對曹操忠心耿耿，人送外號‘虎痴’；賢侄若在疆場上遇到此人，可萬萬不要輕敵呀。馬超今日已經親眼目睹了許褚的厲害，便也不敢掉以輕心：叔父之言，我記下了。

韓遂把話鋒一轉：如今曹操剛剛逃到北岸，倘若給他以喘息之機；等他做好準備之後，必定會全力攻打我軍後方；不如兵貴神速，即刻起兵渡河，乘他立足未穩，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馬超與曹軍兩番交戰，雖然都取得了勝利；可是在交戰的過程中，讓他認識到曹軍的整體素質不可小視；因此他對韓遂說道：我軍不如堅守北岸，讓曹軍無法渡河，這樣豈不是更穩妥嗎？

韓遂點點頭道：賢侄之言不無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如今曹軍已在我軍後方，若是曠日持久地這樣守下去；一旦曹操分兵截斷我軍西歸之路，必將對潼關形成合圍之勢；如此一來，我軍糧草接濟不上，遲早會軍心大亂，一敗塗地呀！為今之計，我們可以兵分兩路；賢侄守住潼關，我率軍渡河前往南岸，攻擊曹軍！

韓遂分兵的方案，綜合了兩人的意見，因此馬超點頭表示同意；但是他怕韓遂年老有失，有些放心不下；於是令龐德為先鋒，跟隨韓遂一同出征。客觀地講，韓遂的方案基本上是正確的，只是他過於低估了曹操的反應能力；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曹操剛剛吃了敗仗，便立即佈置好了天羅地網！

韓遂軍剛剛殺向南岸的時候，事情的發展正曹操預料的那樣；龐德率領西涼鐵騎只顧衝殺，卻不留神全都掉進了陷坑裡；而韓遂也因為伏兵四起，猝不及防，被困在了重圍之中；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大大出乎曹操的意料之外；好一個驍勇的龐德龐令明，雖然跌下陷坑之後，卻並未驚慌失措；而是穩了穩心神，奮力一躍，跳出了陷坑！

跳上了平地之後，龐德勢若瘋虎，將手中一柄合扇板門刀舞了一個風雨不透！頃刻之間，連殺數人；他雖然失去了坐騎，人在步下；卻迎頭一刀將曹仁部將曹永斬於馬下！然後龐德大吼一聲，翻身騎上曹永的戰馬，殺入重圍；一場血戰救出了韓遂，奪路而去！

曹軍在後緊緊追趕，幸虧南岸的馬超及時趕來救應；這才殺退曹軍，救出了大部分人馬。然後逐一計點人馬，發現折損了韓遂部下兩員戰將，程銀與張橫。馬超與韓遂商議道：之前曹操兵敗南岸，所以迅速地做出了防衛措施；現在曹軍取勝北岸，想來必定會驕傲大意，不做防備；不如趁今夜再派輕騎出動，襲取曹營！

可是馬超犯了和韓遂一樣的錯誤，再一次低估了曹操；作為屢經戰陣的軍事大家，曹操怎麼會不懂得敗固不餒，勝亦不驕的道理呢？馬超的戰術意圖再一次被曹操料中，當曹操取勝收軍之後，便立即下令眾將四面伏兵，虛設中軍，張網以待；這也使得這一場渭水兩岸的對攻戰，由此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當馬超率領著馬岱、龐德以及韓遂的部將成宜，來到曹軍的營門前時，發現周遭一片寂靜；馬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便派成宜率領三十騎先入寨試探動靜；但見成宜剛一進營門，就聽得四下裡炮聲連連，伏兵齊出；成宜被當頭遇上的夏侯淵一刀砍死！還好馬超在關鍵時刻謹慎了一回，他一見情勢不對；便立刻指揮著馬岱、龐德分三路迎了上去！

兩軍一場混戰殺到天明，直殺得血流成河，這才各自收兵。這一下可激惱了馬超，他使用車輪戰法，日夜攻打曹營；曹操也絲毫不退，他一面指揮積極防禦，一面暗中派人用鐵鏈架設起三座浮橋；然後派曹仁率領一部前突到南岸下寨，用糧草車輛築起防禦工事，反客為主，逐步推進！

馬超聞報，反而大喜：好你個曹操，居然露出這麼大個破綻；我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密令全軍攜帶柴草和火種，與韓遂軍一起殺到曹仁寨前；軍士們一起點燃柴草扔向曹營，但見火光熊熊，烈焰焚燒；將糧車和浮橋燒了個乾乾淨淨！曹仁抵敵不住，只得慌忙退回北岸；曹操一心想要攻打潼關，可是現在連營寨都立不起來，不覺心中十分鬱悶。

荀攸前來獻計道：可命士兵挖掘渭河兩岸沙土，築城堅守。曹操此生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他一聲令下，三萬大軍一起施工，不多時便築起一座土城。可是這土中含有相當多的沙子，十分鬆散；此時正是初冬時分，剛剛築起的土城，被寒風一吹便全部倒塌！曹操更加煩惱：這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