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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裡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成為色誘的目標?

簡介尼古拉斯清醒地意識到她一直沒有說真話:“我相信他們(指朱莉與康奇斯)一定有一個人是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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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裡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成為色誘的目標?

文/葛維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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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翰·福爾斯所著的小說《巫術師》中,我們感到好奇的是,尼古拉斯·於爾菲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既飽嘗了一次豔福,又同時抽空了心靈,成為女人的藥渣?

《巫術師》裡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成為色誘的目標?

約翰·福爾斯

其實,尼古拉斯·於爾菲後來瞭解到,他被列入實驗物件,並非第一人。他能查到的前任有兩個人,去年的實驗物件是米特福德,比尼古拉斯·於爾菲大兩三歲(P36),尼古拉斯·於爾菲到希臘之前,曾經去拜訪過他,米特福德也曾經受過姐妹倆的色誘考驗,但是,這個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大騙子,為人卑劣,粗俗,並沒有順利地透過姐妹倆設下的圈套,過早地離開了遊戲。

而值得注意的是,事後尼古拉斯·於爾菲在調查真相的時候,再一次去拜訪了米特福德。他斷斷續續地介紹了自己遭遇到的騙局。在他的那一次實驗中,他遇到的是姐姐朱恩,而他也對朱恩比較心儀,與尼古拉斯·於爾菲截然相反,在米特福德遭受到的那一次豔遇中,朱莉扮演了一個粗俗的挑釁式的女性,經常與米特福德發生爭吵,這個爭吵涉及到米特福德對納粹的紀律性的欣賞,所以朱莉斥責他是納粹。由此看來,在世界觀上,米特福德就不符合實驗物件的條件,至少康奇斯是痛恨戰爭與法西斯的,所以他很快被踢出局了。他與尼古拉斯·於爾菲這一次碰到的流程一樣,也與兩姐妹到海邊去游泳,但他回到岸上後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飛,後來在別墅的門口,看到自己的衣服懸吊著,頭被畫得像希特勒(P673)。之後,米特福德再來找兩姐妹的時候,別墅裡已經不見蹤影了,遊戲戛然而止。米特福德氣憤難平,一如後來尼古拉斯·於爾菲的感受一樣,為了報復,他寫了一封投訴信,控告兩姐妹是極端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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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另一部小說改編的電影《法國中尉的女人》

康奇斯也曾經透露過米特福德的可厭處。上一次的遊戲,顯然是朱莉扮演了一個迫害妄想症患者,後來這也得到了米特福德的證實,因為朱莉與他處處作對,事事挑釁。康奇斯講述道:“朱莉有一次迫害妄想發作的時候,他(米特福德)完全束手無策。像往常一樣,我這個年年都把夏天獻給她的人又成了迫害者。有一天晚上,米特福德試圖拯救她,他自己是這麼說的,可是他用的是最粗暴最有害的方法。當然,她的護士立即出來干預,結果發生了一場劇烈的爭吵。這件事大大破壞了她的療效。……你很聰明,很有紳士風度,這兩種品質都是米特福德所不具備的。”(P241)

可以看出,米特福德與尼古拉斯·於爾菲的不同。尼古拉斯·於爾菲也曾經與兩姐妹到海邊游泳,但遊戲並沒有終結。後來,在朱莉被人綁架之後,他到別墅,也看到門上吊著一個玩偶,一個頭骨,玩偶象徵朱莉,頭骨的意義不詳(P500),但顯然沒有米特福德那一次遇到的他本人被吊在樹上的狀況,可見,尼古拉斯·於爾菲是在政治上難以挑出罪過來的。

因此,尼古拉斯·於爾菲上一年的前任米特福德並沒有享受到他這一次所遭遇到的肉體償付,但是,他的精神傷害,並不見得與米特福德相差多少,米特福德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而尼古拉斯·於爾菲更在精神上有一種強烈的被欺騙感。

尼古拉斯·於爾菲在與兩姐妹交往的時候,經常提到前任米特福德,但兩姐妹的話中,都對米特福德不屑一顧,頗為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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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1967年寫下《法國中尉的女人》的房間

尼古拉斯在與朱恩談話時,曾經問過她去年的情況。在那一場上帝的遊戲中,她是女主角,負責勾引任務,她直稱:“天啊。那個人太可怕了。我們不得不另找一個。不是在學校裡找的,從雅典找來一個人。”(P523)。

尼古拉斯在與朱莉接觸的時候,朱莉一直裝著她首次參與此事,說“以前從不碰到過此類事情”,但尼古拉斯畢竟之前作過一點調查,知道至少有兩個男人也捲入別墅桃色事件中來,所以立馬使出了“最後的撒手鐧”(P370),問她:“不見得。據我所知,在今年之前他起碼已經搞過兩次了。”

這可把朱莉嚇壞了,她一直扮演的是一個清純的不諳風情的少女角色,突然揭開她曾經多次參與的近乎是妓女的作為,她能不芳顏失色嗎?她追問道:“你是說你已經……這不是你第一次……”她退了一步,迴避了她是否是第一次,只指出對尼古拉斯是第一次。

因為當時尼古拉斯也沒有詳細地瞭解米特福德的情況,所以,難以揭穿她的內幕,但朱莉顯然緊張萬分,坦言:“他(米特福德)實在讓人受不了。”當她知道尼古拉斯並不知道詳細的情況,才總算放下心來。

可見,朱莉的騙局留下了非常明顯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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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福爾斯與他的傳記作者艾琳?沃伯頓

之前還有一任,名叫萊弗里爾,這是尼古拉斯在他來到小島上之後從老師那裡聽說的,並且在他留下的物品裡,看到了一張神秘的紙條。萊弗里爾比較要好的一位朋友,否認萊弗里爾到過別墅,因為他從沒有提起,並認為他比較嚴肅,專注於研究。在萊弗里爾留下的一個字條上,寫有他的片言隻語:“親愛的康奇斯先生,我很擔心,自從那異乎尋常的……”(P71),可見他已經涉入很深了。

後來康奇斯在提到萊弗里爾的時候,很奇怪地說道:“萊弗里爾就感到是被上帝挑選的。”(P83)。也就是說,萊弗里爾自認為他的遭遇是很幸運的,本小說的有一個可能性的名稱就叫“上帝的遊戲”,萊弗里爾是頗為合適的人選,但他是否走完了與尼古拉斯相似的流程,從下面的交待來看,應該沒有。

康奇斯對萊弗里爾還有一句評價,就是他讓尼古拉斯玩死亡遊戲的時候,評價過萊弗里爾,說“萊弗里爾既不是傻瓜,也不是膽小鬼。米特福德也不是懦夫。”(P127)。可見,萊弗里爾的優點比米特福德多了一個“智慧”。他稱:萊弗里爾是個天生教徒,他比你明智,他甚至不受誘惑。而對於米特福德的評價:“我不會浪費時間去教一個盲人。”(P128)。

康奇斯在談到朱莉有精神病症的時候,又提到了萊弗里爾,說他很善於“搜尋”(P241),但並沒有深談。

後來,尼古拉斯在與朱恩交談時,朱恩先貶低了米特福德的可怕性,然後提到了萊弗里爾,說“他的情況完全不同。”(P523),她很快把話岔開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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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福爾斯曾經的住處

尼古拉斯還寫了一封信給萊弗里爾,萊弗里爾在信中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尼古拉斯不甘心,再一次來到萊弗里爾在義大利一座隱修的寺院裡,萊弗里爾也不置一詞。尼古拉斯稱他們兩個人是“難友”,相當於《圍城》中所說的有著“難兄難弟”實質的“同情兄”,但萊弗里爾作了否認,只是說:“一個同伴,不是一個受難者。”(P624)

綜合分析看來,第一任萊弗里爾因為是一個教徒,過分嚴肅石板,沒有上圈套,第二任米特福德“愚鈍而卑劣”(P675),不諳風情,從而導致了朱恩所說的“前一年的某個時候,他們一定出現了嚴重的計劃失誤,因此只好放棄,因為狐狸不狡猾,他們的追捕一開始就停下來了。”(P674)

比較上兩個前任,尼古拉斯有很多優點,一是比較聰明。從米特福德那一次的實驗失敗來看,米特福德根本領會不了對方的意圖。二是長得不醜。這也是能夠讓女人下得了手的原因。用後來朱莉的母親的話來講:“幸運的是因為你生來對女人有些魅力。(P659)三是富有情趣。尼古拉斯自稱是“追求時髦的行家裡手”(P5),鑽研存在主義,會寫一點詩,作風華而不實,懂得對付女人,他的武器,據他自供,就是“寂寞難耐,每個粗俗男子都知道,這是對付女人的致命武器”(P9),在技術上表現出“不可捉摸,玩世不恭的態度,故作冷淡,然後像玩白兔魔術師一樣,掏出一顆孤獨寂寞的心。”(P9)一句話,尼古拉斯情商較高,懂得與女人調情,女人“意密體疏”地放出一點誘惑,他都能完美地感受到與接受到,然後便迫不及待地上去咬鉤,儘管他心裡一直疑疑惑惑,小心翼翼,但他控制不了自己探尋的慾望,抑制不住自己肉慾的騷動,更有一顆欲罷不能的好奇心,都使得他完美地上了圈套,走到了最後實驗所需要的每一步。可以看出,康奇斯的實驗,至少做了三年,但前兩年都是半途而廢,只有尼古拉斯這一次成功了。這不能不說尼古拉斯的身上有某種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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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福爾斯與他的編輯兼好友湯姆·馬切勒

後來在康奇斯宣讀他的報告時,肯定了尼古拉斯,“我們首先要對你表示讚賞,你走過了我們為你設定的所有奇特迷宮,表現始終正常。”(P553)。

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尼古拉斯能夠非常敏銳地領會朱莉的挑逗,並適時地與她展開調情,令兩個人的關係,能夠信馬由韁地不斷激化、沸騰達到最後的高潮。比如,有一次尼古拉斯躺在樹林裡,朱莉來到他身邊,吟誦了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那個醜陋的怪物所唱的詩,尼古拉斯立刻迴應到,他更希望成為那個得到女人之愛的落難的王子,一下子用一個共同的文學知識平臺,表達了自己對女人的暗示,恰到好處地把調情的把戲玩得爐火純青。

2、

那麼,我們同樣問,色誘的女人朱莉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小說裡的朱莉確實充滿魅力,她並沒有呈現出一個蕩婦的所有資質,而恰恰表現出少女般的純潔、天真與爛漫,她明明早已經參與了島上的色誘活動,但她竟然大言不慚地聲稱她是今年夏天第一次上島來的,使得尼古拉斯不得不揭穿她的謊言。尼古拉斯清醒地意識到她一直沒有說真話:“我相信他們(指朱莉與康奇斯)一定有一個人是在撒謊。”(P241)。

但是尼古拉斯在這場遊戲中,選擇了相信朱莉,因為相比於各人一套不同的說辭,尼古拉斯更相信女人給他的直感,他看到的是朱莉對他一直敞開著自己,特別是女人樂意奉獻她的肉體之歡,是取得他的信任的關鍵。尼古拉斯也最期望得到朱莉的真誠的迴應,朱莉也巧妙地不斷地開放自己的身體部分,從開始的眼睛對接,到兩手接觸,再到肢體碰撞,然後有了接吻,再到肉體之歡,她慢慢地放出她的誘惑,令尼古拉斯一步步地陷入到她的羅網中,可以說,她收放自如,進退有序,尼古拉斯幾乎毫無抵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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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中尉的女人》劇照

正像作者在另一部小說《法國中尉的女人》中所寫的,男女主人公在海邊也有數次相遇,每一次相遇,都促進著兩個人的關係升級,直到陷入到情天恨海之中。福爾斯很擅長描寫男女之間的那種“色授魂與”的情感密切過程,透過移步換影、漸止遞升的手法,表現情感中人內心的波濤呼應與激盪。

我們可以大致歸納出尼古拉斯與朱莉有十次見面。為了更好地理解小說,我們不妨羅列一下。

第一次見面:尼古拉斯住於別墅中,聽到樓下有音樂聲,下樓後,看見朱莉吹豎笛結束,向他甩出飛眼。然後消逝。留下人美、眼大、膚白(就是白富美)的良好印象。

第二次見面:康奇斯介紹她是遺忘症患者,與她握手,趁康奇斯不在的時候,她主動讓尼古拉斯為她披衣,暗自抓住他的手,並主動挽住尼古拉斯的臂膀,總的來說,她是主動出擊,幾乎令尼古拉斯猝不及防。

第三次見面:上次見面的第二天早晨,在海邊遇到她,她並排與尼古拉斯坐在一起,總的來說,是在收,然後又主動提出重歸於好,有意貼近尼古拉斯,並暗示他有接吻之想法。她以收斂的形式放出的風情,幾乎令尼古拉斯春心蕩漾。

《巫術師》裡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成為色誘的目標?

《巫術師》劇照

第四次見面:午後再次在小樹林裡遇到朱莉,尼古拉斯責問她真相,見她不肯說出真相,便按她在地,捏她雙肩,逼她坦白。她哭泣,梨花帶雨的女人總是惹動柔腸的。說她是受僱於康奇斯的。尼古拉斯與她有了一吻之接觸。她離開後,康稱她有精神病。

第五次見面:之前尼古拉斯與前女友艾莉森見了面,回來之後,朱莉情緒冷淡,追問尼古拉斯女友情況,尼古拉斯表白內心,稱他更心儀於她,兩人有了真正的接吻,“舌頭纏繞”。並約晚上見面。

第六次見面:當日晚上,康奇斯講述自己在挪威的經歷,而朱莉與尼古拉斯在聽故事期間用腳在桌上鉤連嬉戲。夜半時,尼古拉斯溜出到約會地點,發現吻的女人竟然是朱恩。朱恩講述了她們姐妹倆參與的是一個叫“三顆心”的故事。

第七次見面:次日,到海邊,見到姐妹倆,尼古拉斯與朱莉親熱,後到教堂裡,又是熱烈相擁。後被黑人喬打斷。

第八次見面:星期三,他隱忍不住來到別墅,見到朱莉,說康奇斯不再監視她了,肉體有了更為親密的接觸。

第九次見面:康奇斯說不會再見到她了,但在懸崖邊,尼古拉斯見到了朱莉,進入朱莉穴居的地道,但當朱莉出來的時候,她被綁架。

第十次見面:在學校裡,尼古拉斯被人叫出,遇到朱恩,然後見到朱莉,來到朱莉居處,兩個人有了真正的肉體之歡,但突然闖進了三個大漢,好戲就此終結。

《巫術師》裡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能夠被選中成為色誘的目標?

可以看出,朱莉對尼古拉斯的吸引,可以說是按部就班,計劃周密。開始的時候,讓她扮演一箇舊時代的女子,用她的古典味,吸引尼古拉斯的好奇心,後來又說她有精神病,無法掌控自己的情感,需要尼古拉斯配合來治療她的情感,再後來,又說朱莉姐妹倆是演員,是來表現一段情境,做一次心理學實驗,讓尼古拉斯參與其中。尼古拉斯就這樣一步步地陷入到朱莉的誘惑之中,不能自拔。

後來尼古拉斯反思:“康奇斯費盡心機,搞了那麼多名堂,字謎的、精神的、戲劇的、性的、心理的,其最終目的就是要把我調教成現在這樣。”(P564)。可以說總結了小島色誘神魔劇的所有手段。

當一切結束,他對朱莉遊刃有餘、看似真誠的挑逗他的感情,非常憤怒,把朱莉定性為一個“妓女”。

而朱莉則稱自己“在與他發生關係期間,我經歷了某種程度的反移情。”(P559)。什麼叫反移情?這是一個心理學名詞,它的代表性特徵,用在朱莉身上,就是她對尼古拉斯過分熱情和關切。

這實在是因為尼古拉斯是一個太過配合的實驗物件,他花花公子的素質,樣樣具備,稍有刺激,便作出完美的反應。所以朱莉解釋這種反移情的時候,說可以分成兩個組成部分:“一個源自我對他的肉體魅力,這種吸引力被我所扮演的角色人為誇大了。”(P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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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可以看出,朱莉在展現自己的魅力的時候,是相當的賣力的,把自己的羞澀、淘氣、純情都一覽無餘地暴露出來了,甚至作出了誇大,尼古拉斯自然毫無抗拒之力。

朱莉繼續分析道:“另一個組成部分從性質上說屬於感情移入。實驗物件的自憐十分強烈地投身到環境中來,你不能不受其感染。”按照心理學的說法,所謂愛,實際上是對自己創造的那個虛幻的影像的愛。尼古拉斯在自己的腦海裡,按照自己的想象,塑造了一個虛假的清純、純真而可愛的女孩,實際上每一種愛,都愛的是自己。朱莉母親對此曾經說道:“愛很可能只是自身愛的能力的一種表現,而不是另外一個人有多麼可愛。”(P658)真正的朱莉根本不是尼古拉斯所想象的那樣,至少她對男女肉體關係,非常熟稔,正如尼古拉斯所說的,“除了妓女,沒有任何一個姑娘能裝到這麼惟妙惟肖。”(P419)“她的道德只相當於皮加勒廣場一個飽經滄桑的妓女的水平。”(P659)

而朱莉母親更直言不諱地指出:“我的女兒們只不過是你的自私的人格化。”(P659)也就是說,朱莉只不過是他設想出來可以愛、值得愛的一種具體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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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所以,尼古拉斯感到痛不欲生。康奇斯在實驗結束後,特意安排了一個“消毒”的後續措施,就是放映了一場由朱莉出演的色情片,又現場展示了朱莉與黑人喬的床戲,意在告誡尼古拉斯,不要再留戀朱莉,消除他精神上深陷愛情泥潭的“毒”。但尼古拉斯不肯善甘罷休,之後,便展開了他對朱莉的真相的調查,想想看,一個能夠用肉體去誘惑男人但卻不付出靈魂真實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中國人講“色授魂與”,肉體授出去之後,還必須靈魂的跟進,那才叫靈與肉的共振與諧和,才是愛情的最高境界。朱莉看似很真實地把“肉體”給奉獻了,但是靈魂卻一點沒有隨後駕到,尼古拉斯百思不得其解。他必須尋訪,直到最後找到了朱莉的母親,才解開了謎底。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朱莉母親轉述了康奇斯的理論:“性在我們稱之為愛的關係裡只是一個組成部分,而不是最重要的部分。他會告訴你,最重要的是誠實,是兩個人思想上建立起來的信任。是他們的靈魂。是你的意願。真正的不忠是掩蓋性不忠。因為唯一不應該介入到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的東西是謊言。”(P660)朱莉的母親,在年輕的時候,也曾參與過這種肉體遊戲,她同時與丈夫及康奇斯保持肉體關係,相安無事,因為她自信自己“從來不向對方撒謊”(P661),這便可以保證道德上的堅守。在這樣的家庭出身的朱莉,也對性行為沒有顧忌。這一說法,挑戰了人類道德,但為什麼人類社會會集體選擇一種大同小異的性道德?朱莉母親的理論,本質上是一種性開放的觀念,這一觀念,能否讓尼古拉斯滿意呢。顯然是不能的。對於尼古拉斯來說,這隻能解釋朱莉“人盡可夫”的妓女屬性,但是尼古拉斯還必須思考的是,康奇斯的實驗究竟想表達什麼?又對他有什麼樣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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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3、

康奇斯所樂此不疲的“上帝的遊戲”究竟暗示了什麼用意?

從小說裡我們可以看到,康奇斯的遊戲還將繼續進行下去。尼古拉斯回到英國後,一個即將到希臘小島上的美國青年,到尼古拉斯那裡去問詢小島上的情況,他是受康奇斯之邀,到那個島上的,可想而知,康奇斯會繼續祭出孿生姐妹,來實施對這個青春活潑的美國青年的肉慾試驗,他能否透過那一步步套上來的圈套呢?

實際上,我們可以看出,康奇斯透過他的情慾的實驗,有著更為深刻的社會內容。

這就是小說裡所提到的自由與責任問題。

而康奇斯在一戰、二戰中所遭遇到的精神創傷,正是他的心理學實驗的真正的源頭。因為在兩次大戰中他的經歷,正體現了一種選擇的艱難,一種自由的困境。

當然,康奇斯所陳述的經歷真假難辨,至少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他的當逃兵的經歷,後來被他自己否定了。一戰戰場的殘酷,使他選擇了逃兵的自由,但回來之後,心愛的女人莉莉卻施予他強大的壓力,迫使他再次走上戰場。他根本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經歷,對照小島上村民的述說,應該是所言不虛。在那一次戰事中,康奇斯面臨著一個痛苦的抉擇,這就是反抗組織搶殺了德國兵,而德國軍官則把平民當成人質,威逼康奇斯去搶殺人質,從而達到讓民眾供出抵抗分子的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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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看起來,此時的康奇斯有充分的自由,他能夠自主選擇是否可以搶殺人質。但是,此時的自由,恰恰要碰到一個責任的問題,這就是自由背後,還關涉到一個限定了自由的責任問題。

所以,康奇斯有一個結論:“你對自由的理解越多,你擁有的自由就越少。”(P476)

康奇斯有一段重要的闡述,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他從二戰中得出的經驗:“恰恰相反。這種經歷(槍殺人質的痛苦抉擇)使我充分認識到什麼是幽默。它是自由的體現。正是因為有自由,才會有微笑。只有完全預先命定的世界才會沒有微笑。最後,只有自己變成受害者,才能逃脫最終淪為笑柄的下場——最終你會發現,平時不斷地從各種事件中溜走,實際上你已經溜出了生活。你已經不復存在,也不再自由了。”(P474)

這一段話很經典。什麼叫?自由實際上是在最大的束縛中的努力。也就是我們中國俗語所說的“螺絲殼裡做道場”,看起來,有時候,我們可以放棄選擇,這似乎是一種自由,但這種自由的後果,就是你自己不在現場了,不再參與了,這時候的你,也就沒有什麼自由不自由了。因此,自由更像是一種參與,一種挑戰,一種在不自由中的最大化選擇,在挑戰中才能揹負起責任,從而收割一種獲得與擁有。就像尼古拉斯的前任實驗者米特福德一樣,在他參與實驗的中途,被迫離場,看似自由了,但是他沒有體驗到尼古拉斯這種沉重的思辨過程,他的自由,其實是一種更大的被生活拋棄的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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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康奇斯的自由觀,深刻地影響到尼古拉斯的後來行為,也影響到尼古拉斯對小島豔遇事件的態度。康奇斯有一句話,值得玩味:“只要你抱有現在的自由觀,拿槍去執行死刑的就是你。”(P477)

所以在實驗的後期中,尼古拉斯面對著一個可以懲罰朱莉的機遇,就是讓他決定是否執行對朱莉的“鞭刑”,從心理上講,尼古拉斯對朱莉可謂恨之入骨,她欺騙了他的感情,他有一萬個理由,對朱莉實施肉體上的報復,但是,康奇斯的那句“你對自由的理解越多,你擁有的自由就越少”湧上心頭,他想到“我的自由也存在於不動手打人之中。”(P564)

當然,小說在這裡把二戰期間受逼於德國人的槍殺人質的命令與此刻毒打玩弄自己的性伴的抉擇等同起來,是有一點牽強附會,但兩者都說明了,自由的背後並不是隨心所欲的,康奇斯殺人質,他可以自由執行,但是他將違揹他的人性準則,而尼古拉斯鞭打朱莉,他也可以執行,但這將違揹他的被認定的“通情達理”的認定(P564),這是一個悖論,尼古拉斯深知,康奇斯對“我的通情達理,對我的愚蠢的英國式通情達理有絕對把握”(P565),也就是說,在拿出鞭刑這一個考驗的時候,就已經預設了尼古拉斯不會做出這種殘暴的行為,正是考慮到尼古拉斯不會這樣做,才會設計出這麼一個刑罰測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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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康奇斯對尼古拉斯的這一影響,決定了後來尼古拉斯重新去選擇前女友艾莉森。尼古拉斯有一段議論:“我終於接受了康奇斯的真理,尤其是他透過莉莉這個人物表述的真理。我慢慢地學會了微笑,而且是康奇斯所說的那種特殊意義上微笑。”(P711)

對於微笑,康奇斯曾經對他說:“要學會微笑,尼古拉斯。要學會微笑。”

尼古拉斯對此有一段解析:“我認為他所說的‘微笑’的含義跟我對微笑的理解是不相同的;我注意到他的微笑中有譏諷、冷漠、無情的成分,那是他有意新增進去的;在他看來,微笑從本質上說是殘酷的,因為自由是殘酷的,因為自由使我們至少必須對自己的現狀負部分責任,它是殘酷的。因此,微笑作為一種人生態度不如面對生活的殘酷本質重要,我們無法避免這種殘酷,因為人類的生存本身就是殘酷的。……‘要學會微笑’的真正含義是‘要學會殘酷,要學會冷漠,要學會生存。’”(P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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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師》劇照

可以看出,尼古拉斯還是被康奇斯及他的實驗深刻地改變了,當他重新見到過去一直認為是粗俗的女友的時候,他發現了她身上值得珍惜的部分:

“在艾莉森身上我可以找到這種品質。她特殊的天分,或者說她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她的正常狀態,她的實在,好的可預料性。她的心是透明的,她不背叛,她對一切都有愛心,莉莉則不然。”(P604)

於是,在最後,他重新站到了艾莉森這一邊,小說的結尾,暗示著他選擇了那一種堅定的紮實的愛。

《巫術師》最大的創意,是設定了一個歡場圈套,構成了小說裡一個重大的謎面,幾乎達到了一種刀光劍影、砰然作聲、刺人心痛的傷害程度,而這一份粉紅色的圈套中,還雜陳著一戰、二戰及戰後的地中海的軍事對峙局勢,社會意義一直在小說裡頑強地兀立著,但這一切又被情感糾葛深刻地壓制著,作者把他紛繁的思辨融成一個大鍋湯,區域性都有完整的意義,一旦聯結到一起,又相互牴觸,相互分離,這正是作者在序中所說的這本小說的幼稚之處。而小說意義的多重性,也受到了讀者的強烈反饋,序言中作者就提到很多讀者無法讀懂小說的用意,不知道作者想表現什麼。當然,作者是不負責任對小說進行評註的,或者小說本身就沒有註解,作者炮製了一個龐大的迷官,人物走過來了,但這個迷宮究竟是什麼,作者只會暗自竊笑讀者的一頭霧水。小說的很多未解部分,讀者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著讀懂了,並且假裝認同作者在小說裡下了一盤很大的棋,不然的話,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呢?正如小說裡對自由的定義一樣,“你對自由的理解越多,你擁有的自由就越少。”你對小說的理解得越多,你能夠擁有的明白就會越少。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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