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坤鵬

殷墟婦好墓出土玉鳳

玉器作為禮物或貢品，在殷商貴族上下等級之間的流動，見證了商王朝與地方邦國之間的禮尚往來。玉器流動的背後，反映著權力與等級以及複雜社會關係的維繫。殷墟婦好墓出土了一件玉戈，在戈內的後部刻有“盧方□入戈五”。其中所缺之字是盧方伯諸侯人名，其字形今已不見。所謂“入”意指商王朝下轄的方國屬邦進貢，甲骨卜辭常見某族某邦進貢多少的記載。由玉戈刻銘內容可以推測像這樣的大型玉戈一共有5件，都是由盧方國進貢。盧方殷商時期當處在西北，《尚書·牧誓》記載跟隨武王伐紂的族邦，“盧”是其中之一，偽《孔傳》稱：“彭、盧在西北。”殷商經由西北方國獲得玉器或玉料，也從側面反映了“殷玉西來說”並非空穴來風。只是玉料的萬里流轉並非一蹴而就，中間經歷了若干據點的轉手，這與歐亞草原與中原地區多種文化因素流傳的方式是相似的。

殷墟甲骨卜辭中還記有商王“取玉”“徵玉”之事，“取”“徵”意即向附屬族邦加以徵取。商王之玉有聚有散，有徵取就有賞賜。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主編的《殷周金文整合》3940號記錄了故宮博物院所藏的一件商代青銅簋，其銘文稱：“乙亥，王賜□玉十玉、璋一，用作祖丁彝。”銘文記載，在某月的乙亥這天，商王賞賜臣子包括玉璋在內的11件玉器。所謂“玉十玉”，具體指的哪種玉器，今天已不得而知。可以看出玉器作為一種奢侈品，其流動須接受權力的支配。商王朝正是透過支配玉器之類奢侈品的流動，來達到獎懲揚抑、鞏固等級以及維繫統治的目的。

殷墟婦好墓出土玉陰陽人

相較於玉器玉料的直接流轉，殷商時期制玉技術與玉器風格的交流尤為廣泛，同樣體現了殷商文化大範圍內的“國際交流”。有學者指出殷墟玉器風格遠及長江以南。殷墟西北岡M1550大墓出土的一件玉璜，作一種屈肢人體的造型，婦好墓也出土一件造型相類似的玉璜，整體呈現為一個浮雕玉人作側身蹲居之狀，大眼大耳兼有高鼻大嘴，臂蜷曲於胸前。而遠在長江以南的江西新幹大洋洲大墓亦發現一件側身羽人玉佩，人物造型與前兩件相似，都是這種雙手踡於胸前的側身踞坐之形，只是加入了一些土著的文化因子，或認為即是當地的玉工們模仿殷墟玉器作風，加入了古越族的鳥圖騰崇拜的神話因素。精研古玉的學者鄧聰曾有一個推斷，認為商代長江流域的玉器工藝是與青銅器技術同時由商人直接傳入的，並且以長江中游為跳板，商代玉器工藝與文化向西南地區擴散，越南馮原文化遺址所出土的玉器中就湧現了大量商代玉器的風格與元素。不同於青銅器鑄造涉及武器管制而具有一定的保密屬性，玉器工藝的傳播更多了一些“有教無類”的特點，因此商文化玉器的擴散遠比青銅器要迅速且範圍更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