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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簡介童年像是吹過葉子的風匆匆離去了,一次次看見母親的炊煙繚繞,傍晚歸家的孩子,踩著昏黃的日光,從樹下穿過,身後丟下一串串輕盈的歲月,像泡桐樹的花,一朵朵落下來,已來不及拾起

老水牛的尾巴像什麼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作者:唐如願

異鄉的山太高,攔得住陰晴,卻攔不住歲月;靖外的樹太深,藏得住悲歡,卻藏不住思念。李白有床前明月,易安有西樓鴻雁,歸有光有小小郵票,我有一抔紅土,萬千樹木,可以嗅聞,可以觸控。

故鄉的樹,是畫在天邊的簡筆。一塊藍盈盈的立體的布,繡著冬天的樹。有云流過,洗走天空的每一粒微塵 ,只剩下了乾淨,像是樹下媽媽每天擦洗過的窗玻璃。玻璃已淨,遊子未歸。等待,也許就是做母親的把一棵棵樹養大,滿心歡喜送到外面的世界,卻又盼望它們回來的幸福與煎熬。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風起了,我在樹下等你。

綠瑩瑩的梨子長在樹上,小小的我常常守在樹下,希望一場風的降臨,一個梨子會落在我的手裡,我把它帶回家,送給媽媽。有時候,風很久都不會來,我的夢裡就會長起很多樹,一棵棵盛開來,像是綠的花。有時候起風了,有幾枚果子脫離枝幹,輕輕落在我微笑的酒窩裡。

故鄉有很多樹,每一棵都長得很好。這讓我想起遲子建美麗的句子:“樹茁壯成長的地方,人也會長得很好。”這讓我開始相信緣分和宿命的力量了,我想,也許我跟樹有著太多的緣分,或許我就是其中的一棵,一棵會行走的樹,曾經長在故鄉的某個地方,在某個夜晚,離開了,在別的地方紮下根來。可是我的根彷彿長了腳,常常偷偷回到家鄉,去聞聞那裡泥土的香,看看故鄉的模樣。

樹下,老水牛在休憩,編好的烤煙,還在架上泛著綠油油的光;樹下,孩子們在嬉戲,老人們靜靜地數叨著那些指縫間流走的老日子。

又是風起,我彷彿看見有果子在落,胖奶奶家的核桃落在我們小院裡。媽媽撿了去還給樹的主人,胖奶奶笑著不要:端回、端回。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樹在,人去,人在,念她的人老去。我成了一棵想家的樹,卻只能在有月亮的晚上,隔著時間的窗子遠遠地望望。媽媽說:累了,就回家來,別把什麼都只裝在心裡。

炊煙起了,你在門前等我。

是在一個早晨或是一個黃昏,故鄉最大的樹老去了。依稀記得,是在很久很久前的某一年裡,樹上開著美麗的泡桐花,調皮的我們往樹上刻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外號,諸如“燕子”、“周扒皮”“小黑人”之類的,很多年過去了,燕子長成了大姑娘,小黑人變成了帥小夥,刻在樹上的名字也長大了。一棵樹老去了,倒下了,那些可愛的名字卻是永遠烙在了記憶裡。童年像是吹過葉子的風匆匆離去了,一次次看見母親的炊煙繚繞,傍晚歸家的孩子,踩著昏黃的日光,從樹下穿過,身後丟下一串串輕盈的歲月,像泡桐樹的花,一朵朵落下來,已來不及拾起。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童年像是個丟失的孩子,我卻是一棵被故鄉丟失的樹,行走在外的我的身軀,心靈的根鬚永遠紮在靖鄉的泥裡。每次回靖鄉,我都要帶著孩子們去村莊的每個角落走走看看,心靈得到最自然的熨帖。乾淨的風從耳邊吹過,樹上有幾個鳥窩在冬天裡憧憬著天空的美好,樹下大棚裡的康乃馨安靜地睡覺,遠處是炊煙裊裊,是媽媽把冰冷的灶臺熱暖了。看著孩子們快樂地穿過村莊,像鳥一樣輕捷地飛過,我抓到了滿把的笑聲,借了一場冬雪或是春雨,隨手把這笑聲播種,播種在故鄉的紅土裡。

靖外,是宣威的一個小鎮,這裡沒有城市的喧鬧,也沒有落後村莊的貧瘠,這樣就很好,外面的人說這裡是世外桃源,是養生最好的地方,遊子說這是撫慰心靈的港灣!小的時候,我的父母總是告訴自己要用功讀書,有朝一日離開這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世界,小時候的我的世界,只是我家那裡和我外婆家那裡,外面的世界是遙遠的、抽象的,甚至想想都是恐慌的。當我長大成人,真的離開這裡,去了外面的大世界,我又總想著這裡,思想像長了觸鬚的動物,在很多日子裡,不遠千里爬回故鄉。這真是應了錢鍾書《圍城》裡的那句話:“城內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也許這也是大多數中國人普遍的病了!

在靖鄉待了十多天,只逮到了冬天的尾巴,可惜沒有賞到一點雪,沒賞到,卻也愈發覺出它的美來,像是愛極了的戀人,隔著塵世,無法見面,也就更加照現她的美了。

在晚上,躲在被窩裡,透過窗子,能夠看到星星,有時也看到殘月。冬天的狗和雞懶得很,沒有了雞鳴狗吠,村莊乾癟了些,像是父親醃的臘肉早已濾幹了水分。說到父親,就會想到樹,在一個午後,父親和很多人隆重地放倒了一棵樹,運到另一個地方,選一個好日子,樹便以另一種方式去了別人的新家。樹沒了,父親又會有好幾天不太想說話,只是照例喝上一小杯酒。當一個人在心裡有思念的時候,不要打擾,安靜陪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像是一棵樹沒有離去的樣子。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不得不走了,疊好睡過的被子,留下一件衣服,或是一雙沒來得及洗的鞋。可剛轉過身,思念就爬上了樹梢。靖鄉的樹會在夜晚開起很多白色的花,然後慢慢抽到高高的天空。天空是藍色的植染了的布,晾掛在樓頂。夜晚寂寂,看花就那樣開著,樹就那樣長著。

靖鄉最不缺的就是樹,每一棵樹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行走,或是努力伸向天空,或是自然離世,或是移走,或是做了房屋的棟樑,那麼多的樹裡,我最不願提及的是那棵老槐樹。它已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天,屋外有槐花在飛。爺爺說:“爺爺老了,要是我能掙錢給你讀書該有多好!”然後,我聽到有眼淚落地的聲音。我不敢看你,只看見屋外槐花落了一地。那一瞬間,我的心是條凝滯的河,無法決堤。眼前不停地晃過五月的火焰,燻落的槐花,黑焦的木頭。寶貝,好好走路,不要流淚。

那一天,我在遠方看見你離去,走得很慢。我躲在異鄉的腳隅偷偷哭泣,淚水灑落在故鄉的你的墳前。在很深的夜裡開起一些苦苦的花,那是我的思念。我常常聽到深山裡清脆的牛鈴,看到藍布衣服的你的背影漸漸遠去。

生命累了,你在天堂休息。

文/唐如願

編輯/王孝付

唐如願丨《紅鄉》首篇《行走的樹》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

唐如願,雲南宣威人,任教於雲南會澤茚旺高階中學,擔任高中語文教學工作。喜愛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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