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司徒兆嘆息了一聲，這都不記得了，卻還是時刻警惕著，“阿湘，不如，我們把打包的飯菜送去給孩子的外公外婆吧。”他不說是送給她的父親孃親，那是因為他很清楚她的父親孃親是不可能住在這山間的。

所以，小昱口裡的外公外婆是另有其人。

或者，能從小昱的外公外婆身上查到餘相思被推進太液池後發生了什麼。

還有司錦昱的所有，他都想知道。

特別的想知道。

“好吧。”餘相思想了一下，擔心打包的飯菜壞了，就也覺得還是送過去比較妥當。

畢竟，這是司徒兆的心意。

於是，司徒兆抱著睡著的司錦昱，牽著餘相思的手再一次的走在山間。

月亮早就出來了。

如銀的月華照著夜色如夢，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打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就象是一幅會動的畫，把一家三口畫得格外的美好。

司徒兆的目光追隨著三個人一起的影子，竟是怎麼也捨不得移開。

到了。

燭光透過窗子照到了室外，也把屋子裡兩個老人家的影子顯現了出來，“孃親，我來了，阿湘來了。”

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來了來了，阿湘，這麼晚了，你還過來幹嗎？”

“孃親，是小昱要送你們吃的。”要請兩個老人家的是司錦昱，所以餘相思這樣說也是沒錯啦。

“都吃過了晚飯了，這都要睡下了，送什麼吃的呀，又花銀子了是不是？”

司徒兆站在餘相思的身邊，看著越走越近的老人家，第一眼，他沒有認出來，可當第二眼再看過去，他心頭一震，他認識。

這個老女人從前是宮裡的人。

是先皇司徒謹母后身邊的管事吳姑姑。

他沒登基之前入宮時偶有見過。

“你是……”吳姑姑終於發現了他，吃驚的看著他。

三年的時光而已，歲月在司徒兆的臉上沒有刻下任何的風霜，他還是那般的絕代風華，風流無匹，與司徒謹一樣的俊美無儔。

只是兩個男子，一個成了先皇長眠了地下，一個成了當今的皇上活得無比的滋潤。

她真的很為司徒謹所不值。

身形顫了又顫，吳姑姑一下子握住了餘相思的手，“阿湘，他是壞人，快把孩子抱過來，快把他趕走，阿湘，你快點。”

餘相思一愣，“他是壞人嗎？可是他說他是小昱的父親，孃親，小昱有父親可高興了，他們那麼像，他應該不是壞人吧。”

吳姑姑欲哭無淚，眼看著說不動餘相思，只好道：“下雨陰天的時候，你腳下疼不疼？”

“疼。”

“那你的手呢？”

“手是每天都疼，只要乾點什麼，就會疼。”

“那你額頭的那一個字呢？你恨不恨那個為你刺了字的人？”

“恨。”

“那你的腳你的手你額頭的字全都是他做的，你還說他是好人嗎？”

餘相思的身子一下子抖得厲害，“真的都是他嗎？”她不相信的看著司徒兆，看起來溫潤如玉般的男子，真的是做出那些狠戾之事的人嗎？

“是，就是他，阿湘，快把孩子抱過來。”吳姑姑催促著。

餘相思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就去搶司錦昱。

司徒兆眼看著她眼裡的驚懼，他想要解釋點什麼，可當真要出口的時候才發現，吳姑姑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他竟是無從解釋。

他也沒有解釋的資格。

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

他錯了。

眼看著餘相思來搶孩子，他身子一震，下意識的竟是一個躲閃，他太喜歡這孩子了，哪怕是才相處了一個下午，他也沒辦法接受沒有這孩子的日子。

那又會是一汪死水，就連微瀾都不會有的生活。

他再也不要那樣的活法了。

老天爺懲罰了他三年，為什麼不能讓他用剩下的餘生向餘相思和司錦昱懺悔，補償他欠他們的一切呢。

“司徒兆，把孩子給我。”餘相思卻慌了，司徒兆抱著司錦昱不給她，再想起吳姑姑所說的他是壞人是製造了她所有痛苦的那個人，她頓時就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你不要搶我的孩子好不好？”她怕了，就怕司徒兆搶了她的小昱，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心頭肉。

司徒兆眼看著女人嚇壞的樣子，不由得罵了自己一聲混蛋。

他真的是個混蛋，大大的混蛋，移前一步將司錦昱輕柔的交到了餘相思的手上，隨即便跪到了院子正中，“阿湘，對不起。”

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雖說從來都是別人跪他這個九五至尊的皇帝。

可今個，他主動的跪餘相思了。

這是他欠著她的。

他欠她的，哪怕是跪上一天一夜也彌補不了他帶給她的傷和痛。

只從剛剛吳姑姑一句句的質問時她的反應他就知道，哪怕是過了三年，他帶給她的痛苦都沒有減下一分一毫。

他這一跪，院子裡的兩個大人頓時都愣住了。

尤其是吳姑姑，實在是沒想到已經貴為皇帝的司徒兆會下跪，“這……”

餘相思一愣，耳中全都是男人才說的那一句‘對不起’，他向她道歉了。

還是跪著道歉的。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的誠意了？

可只要一想到她身體上的痛疼，她的心立刻又硬了起來，“我額頭的字真的是你刻的？”輕聲問過去，可是每個音節裡都是顫音，她額頭的字，是她這三年來最痛最痛的一個折磨了。

哪怕是睡著了，午夜夢迴時醒來，還是額頭的那一字。

“是。”司徒兆無從否認，男子漢大丈夫，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

“你為什麼刻了那麼一個字？司徒兆，我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餘相思實在是想不明白司徒兆為什麼會那樣對她，他太殘忍了。

“沒有。”

“那我跟人私奔了？”

“不是。”

“那為什麼？”餘相思一句接一句的追問，她此時恨極，真想也在司徒兆的額頭上也黥一個字，讓他也嘗一嘗她這幾年的痛苦。

司徒兆依然跪在地上，這是他活該的懲罰，“是朕不好，聽信了小人的讒言，阿湘，是朕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懲罰朕都可以，唯獨不能不認朕，不能不給咱們的孩子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