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月半悅讀

《都挺好》原著裡，蘇大強那本鉅細靡遺的賬本，絕對是作者的神來之筆！

在明玉看來，那就是老爹這“老鼠一樣的小人物也有小狡猾”，可翻開細看，裡面問題多多，記滿了蘇母趙美蘭的偏心和明成的不堪。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阿耐的這本書裡，男人多是不堪的，特別是明哲、明成、趙舅舅和蘇大強，這幾個被趙美蘭親近關照或強勢打壓的男人。

其中，最受趙美蘭寵溺的明成表現得尤甚，被母親養廢成了畸形巨嬰，還得了舅舅真傳的憊懶無賴，不明事理。

母親去世後，明成心理上還一直斷不了奶，始終缺一根自強自立的筋，最終失去了家庭和事業！

伸手。

如果細究的話，蘇大強記賬的目的雖不知為何，但其記賬的心理卻不可謂不陰暗。

估計，那也是他在趙美蘭長年的控制打壓下，唯一的一條發洩途徑了：即沒有掌財權，也要一分一釐的記清家裡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

不在壓抑中爆發，就在壓抑中變態，膽小如鼠的蘇大強，明顯屬於後者。

所以，他的賬記得細緻而瑣碎，即使燒菜時候臨時跑出去買包醬油米醋之類的幾毛錢，也被他一筆筆記在賬上。

數字，最能

反映

問題。

看完公公記得這本賬，朱麗這位做慣了審計的職業會計，頓時都感覺背後冷汗刷地一下冒出來，冷津津地刺入心頭。

“她相信這本賬，但這本賬推翻了她心中固有的概念。她是個靠數字吃飯，以數字為據的人，這本賬上面的數字，讓她透過往日蘇家和煦溫暖的場景，看到截然不同的婆婆公公和丈夫。”

這本從明成讀書開始記得賬裡，確實沒有明玉什麼事。

這個家裡所有的花費，大多都堆在了自己丈夫身上，就連花到明哲這位長子身上的都微乎其微，更別說對自己節省到刻薄的公婆了，兩老一個月的開銷，都記不滿一頁紙。

剛開始，長子明哲出國留學，次子明成也考上大學，蘇家本就一般的家境，就更加拮据起來，每月下來幾乎沒有什麼結餘。

到了明玉也要去外面讀書的時候，蘇家經濟上也不是供不起，只是會更加緊張一點。

而偏心到極點的趙美蘭，為了保障兒子的舒服日子，只能極力縮減女兒要佔的資源，私下做手腳把明玉保送進了本省一所大學讀書。

蘇家母女間一直存在的矛盾，這才徹底爆發。

明玉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反而被趙美蘭倒打一耙，怪她只考慮自己不顧全大局，明玉也賭氣跟她媽擰上了，從此不肯再用家裡一分錢。

也就是從那年起，賬本上再沒有關於明玉的任何一筆開銷，而花在明成身上的錢卻只多不少。

要知道，朱麗這位小康之家的獨女，被父母當花朵般千嬌百貴的養大，讀大學時的生活費，也才只有明成那麼多。

明玉賭氣不要，趙美蘭也當真一分錢不給。

她就像是沒有爹媽的孩子，穿著高中時的舊衣服，節假日裡也要到處打工，省吃儉用掙學費和生活費。

明成神智健全，身強體壯。

可他作為哥哥，卻不顧妹妹死活，大手大腳的同時，就連逢年過節的衣服，也都由父母出錢置辦，佔用了更多蘇家有限的資源。

至於蘇家每月那幾十塊幾百塊的結餘，則被悉數存進了銀行，最後又都用到了明成和朱麗身上。

所以，說明成是伸手族，確實一點也不假。

只有極力地壓榨著父母的血汗，無恥地擠壓著妹妹的資源，他才能心安地享受那樣悠閒舒坦的大學生活。

自始至終，明玉所芥蒂的，也都不是父母對她生而不養，而是明明有條件有能力卻不養！

啃老。

明玉大二那年，明哲在國外開始存錢買房準備結婚，明成也大學畢業，開始掙錢養活自己了。

按理說，家裡的結餘多了，生活應該更好才是。

然而，蘇家的生活條件不僅沒有變好，就連明玉在蘇家的生存空間，都被一再縮減，哪怕她一直激烈反對，還是徹底沒有容身之地。

“媽當時說女兒是給別人家養的，養到十八歲已經儘夠責任義務，以後他們反正也不靠我養，我不上門也無所謂。再吵架，他們發誓死也不會踏入我的家門要我贍養，要我不許多管家裡的閒事。”

所以，明玉最後和母親傷筋動骨地大吵一架後，被迫宣告脫離蘇家，放棄在蘇家的所有存活資源，未來也不再承擔父母的贍養義務。

而這一切，又是明成造的孽。

他愛上了美豔的朱麗，不管自己配不配得上的人家，就跟他媽發誓這輩子非她不娶，理所當然到好比小時候耍賴向父母討要一個高價的玩具。

趙美蘭這樣的“慈母”，又怎能忍心讓兒子承受求而不得的失戀痛苦？

可是，就憑明成那吃喝玩樂無一不精，花得永遠比掙得多的個性，每月發工資前的十天裡，都要靠回家蹭飯吃生存，要靠著他媽心疼，塞錢給他來救急。

所以說，他哪來追求朱麗的經濟條件？就連戀愛都是靠得父母。

有事就找媽，餓了就找奶，明成的巨嬰心理就是這樣一步步形成的，伸手族進化成了啃老族。

然而，趙美蘭和蘇大強的工資，那都是有數的。

他們要養活子女，趙美蘭還要貼補弟弟一家，生活條件遠不如吃喝不愁的朱麗家。

她為了幫明成留住朱麗，只能把主意放在房子上，給他談戀愛時掙足面子。

那年，蘇家幾筆大的花銷，都被用在裝修房子壯臉面上了，明玉在蘇家的床位，也這樣犧牲在了明成的戀愛上。

平時，趙美蘭和蘇大強兩人，只勉強維持最基本的生活水平，為了應付朱麗來玩時的吃喝，隔三岔五還有一筆比較大的菜籃子支出。

他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錢，以及從明玉頭皮刮下的錢，全部貼到了明成身上，供他有錢帶朱麗出去吃喝玩樂，有閒過他們的小資生活。

當然，明成也有還錢的時候。

畢竟，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他先還了錢才好又借，而且每次都是借多還少。

哪怕在大嫂吳非這個局外人看來，婆婆的心都偏得沒邊了，而朱麗這個既得利益者，也為自己的遲來的認知感到羞愧。

只有明成，不蠢不傻的，又怎能看不出家中一直存在的如此不公現象。

他不僅視若無睹，還恃愛之名，來了場理直氣壯的啃老。

明成，靠著時不時送老媽點小禮物，來討她歡心。

他用這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小恩小惠，搜刮光兩老的脂膏後，還被老媽誇得花好朵好的。

所以，他的啃老也就有了新解釋，錢是老媽偏愛他才非要塞給他的，還死活堅持不要他還，並不是他故意借的，至於還多還少，也是因為粗心記不清，而不是有意不還。

明成啃老啃得如此清新脫俗，這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畸形心理，真是心安理得到無恥的地步！

幼稚的“我媽說”。

明成靠著父母，談了一場浪漫美滿的戀愛。

可是，蘇家兩老並沒有因此得到喘息之機，他和朱麗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新的問題也就接踵而來。

他的錢早都吃乾花淨了，手裡又沒一點積蓄，爹媽手裡的辛苦存下的錢，也只夠他買房的首付，不夠裝修。

趙美蘭深怕他沒婚房結不了婚，回頭老婆再跟人跑了，只能拿家裡的大房子換小房子，用差價給他裝修房子結婚用。

真是扶上馬還要送一程！

明成的婚房按揭的十萬頭款裡，他拿出六萬，朱麗從家裡借了四萬，後來朱麗將錢還了自己父母，明成則提都沒提自己錢的來歷。

當然，這筆錢他根本也沒想過要還：

“買房子的錢，還有裝修的錢，我媽說了，孩子結婚，大人總要支援一些的。我們沒辦酒席，我媽就把錢打在房子裡。她說不要我們還。”

他什麼都是

“我媽說”

，就像個長不大的幼兒園孩子，無知、無恥、又幼稚。

“我媽說”，她退休後白天在家天天聽學生吵得煩，才考慮搬遷換小房子住。

“我媽說”，他們不用我還錢，兩人有退休金，不用兒女出錢養老，還那麼多幹嗎？

只有用“我媽說”，他才能麻痺著自己無視那筆賬，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父母的活命錢！

他和朱麗收入不低，每月合計有兩萬多，婚後過著有車有房有情調的小資生活。

他卻不顧父母生活質量的直線降低，佔著爹媽的偏心盡情揩油，不僅厚著臉皮從家裡又吃又拿，每月還要拿接近兩人一半退休金的錢，來接濟他們小兩口的吃穿用度。

更恐怖的是，甚至就連他媽每天搓麻將贏得幾十塊錢，都悉數進了明成的腰包，供他大手大腳無憂無慮的生活，養就了一身懶筋。

趙美蘭猝死後，蘇家就像一棵毛筍，被一層層剝去母慈子孝的假象後，只剩畸形和不堪！

事情的真相，讓一向爭勝要強的朱麗惱火又羞愧：

婆婆的猝死，他們夫妻倆絕對脫不了干係，蘇明成更是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如果婆婆沒有去世，沒出現需要贍養公公這麼件波折的話，這種假象還會繼續下去吧？

更可恨的是，明成不但不自責認錯，還口口聲聲為自己辯護，找盡理由佐證自己的無辜和委屈。

別說知錯就改了，他就連一點兒男人的擔當都沒有，也難怪會被驕傲的朱麗看不起！

心理斷奶。

無論怎樣，蘇明成這個在蘇家的畸形環境裡被趙美蘭養廢了的巨嬰，都不得不被迫開始心理斷奶！

沒了媽媽幫明成遮風擋雨、調和矛盾，在一旁或肯定或否定地指引他，他的生活和工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鉅變。

朱麗想盡快擺脫這份負疚，督促明成收起懶筋，和她一起努力工作掙錢還債，反而被他埋怨是太爭強好勝，太追求完美。

把他逼急了，還被倒打一耙：

“我已經認錯了，你還要我怎麼認錯？你難道還要我到媽媽靈前跪拜認錯？難道還想深挖我的思想根源嗎？難道要我承認我本性貪婪才罷休？你今天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明成越是無能心虛，就越是不思進取。

他表現得像個沒有責任心的孩子，無理取鬧到根本講不通道理！

“前三十年，他是媽的中心，蘇家的中心，朱麗的中心，別人的陽光，他從來不知生活艱難。不，他不必知道，媽會為他遮風擋雨，為他安排下最佳位置沐浴陽光，他披一身陽光，他反射一身陽光。”

沒了媽媽加油打勁，過慣了無憂無慮大手大腳的生活的明成，根本沒有憂患危機意識，也無法適應不是中心的地位的生活，更沒絲毫自知之明。

喪母后，他諸事不順。

他想投資卻沒錢，又不想加班苦熬掙工資，還無賴地認為大家都看不起他，看不到他的好，究其根源還是因為錢。

“他在母親像前發誓，走著瞧，等他哪天賺錢了，看大夥兒怎麼巴結回來。”

可是，他的所作所為，註定不會有揚眉吐氣被大家尊重的那天。

他因情緒不好得罪客戶，丟了業務；為發洩怨氣毆打明玉，進了監獄；投資失敗又不會做人，跟領導翻臉；在公司待不下去辭職，又遭封殺；失去自信的疑神疑鬼，和朱麗離婚……

到哪兒都混不好，他卻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認為是自己能力有問題，只恨生不逢時。

於是，什麼都是別人的錯，都是別人對不起他，在處處針對他：

大客戶太不體諒他喪母的悲傷，周經理翻臉無情趕盡殺絕，明玉為富不仁心狠手辣，就連朱麗進步太快，都被懷疑是看不起他而變心。

到最後，他也沒搞明白問題出在哪兒？

因為，除了他媽趙美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把他當兒子對待，無條件被他依賴。

哪怕跟他最親的朱麗，都沒那能耐又當娘子又當娘，實在做不到那個偉大女人二世，只能以離婚換取解脫：

“明成媽去世至今，那麼多天，她何嘗不累？養一個幼齒孩子，還可以看到未來的希望，但是養一個幼稚成年人，那是隻有絕望。”

趙美蘭去世後的一年間，明成這個巨嬰，不僅沒能完成心理斷奶，還在失去了母親的指點後，被生活一層一層地揭下了身上的皮，露出了最不堪的本質。

他都窮苦潦倒地都要和父親擠在一起生活了，還不忘帶上他那些奢侈的鞋服裝門面，以為只有留住那些才能維持最後的自尊和體面。

更可悲的是，他一拿到離婚分得的財產，卻不想著還債，反而以方便工作為由，貪圖享受地買了新車。

可是，他工作也做得沒有一點起色，還前怕狼後怕虎地不敢轉型。

當生存下去的底氣，在一次次打擊中被一點點消磨，他像是溫水中被煮的青蛙，徹底心有餘而力不足。

最後，對母親話語的追憶，已經無濟於事，再去母親墓前也無奶可找。

他只能沉迷於網路，靠著寫那些憤青的博文來發洩心中的絕望與沮喪，順便思考以後要走的路！

對於蘇明成的結局，作者最後留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

他在母親墓前“扶碑而泣”後，再無音訊，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就連他最後依賴過的大哥都找不到他。

只能希望他是真的斷奶，發掘到自己的天賦和潛能，在寫作中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