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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朱顏》「玉骨遙」這是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簡介”寧大夫人說道,在這句話上加重語氣,“老夫人一口咬定沒有這回事,我也沒辦法,先前方家來人詢問時,我委婉的解釋了,但看來君家的小姐根本就不聽,老夫人身子不好,我不敢讓鬧到她跟前去,君家的小姐年紀小又失了親人怪可憐的,我也不敢對她強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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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朱顏》{玉骨遙}這是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鏡·朱顏》「玉骨遙」這是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第一本:《鏡·朱顏》

作者:滄月

內容簡介:

影視原著,電視劇名稱《玉骨遙》,主演:肖戰、任敏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鏡》系列前的七十年,空桑王朝赤之一族的郡主朱顏逃婚離家,去尋找她的師父,身為九嶷山大神官的時影。命運將師徒兩人推向了雲荒危亡的關鍵時刻。 星誓血魂初次出現在雲荒大陸上,蘇摩、炎汐、寧涼……那些堅強的人們依舊在與命運奮戰。 這是一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精彩內容:

那是玉緋的聲音,尖厲而恐懼,如同一根扔向天際的鋼絲,一下子穿透了風雪,刺耳地扎破西荒如鐵的夜幕,讓朱顏瞬地站了起來。

看來,這丫頭是被那群沙魔給嚇壞了吧。喊得如此淒厲,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明明交代過她,那些巨獸領了自己的命令,除了那個假朱顏之外,並不會攻擊帳篷裡的其他人,她還在那裡怕個鬼啊!

朱顏心裡一急,再也顧不得這邊的事——她這次來蘇薩哈魯,人地生疏、勢單力薄,在這場混亂裡能保全自己、順利脫身就不錯了,哪裡管得了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對母子?

她輕巧地捏住了那個孩子的後頸,玉骨瞬地點在了他的眉心,一點光如同飛螢一樣注入。旁邊的魚姬拼命地張嘴大喊,然而沒有舌頭的嘴發不出聲音,她猛烈地搖著頭,幾乎把酒甕又重新搖得倒了下去。

“別怕,我不會殺你兒子的。”朱顏嘆了口氣,將軟倒的孩子扔回地上,“這孩子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我得用術法消除他今晚的記憶才行。至於你……反正你也說不出話不能告密,算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抽出短刀,“唰”的一聲削斷了孩子腳上的鐵鐐,抬頭看了看裝在甕中的魚姬,又搖了搖頭:“算了,你身上這個酒甕還是留著比較好,都長到肉裡去了。要是砸了,估計你也活不了。”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好了,接下來你們自己想辦法吧——我得忙我的事情去了!”

她隨手將那把短刀扔給孩子,轉身出門。

所有人都朝著金帳奔去了,這邊更是空蕩蕩的沒人理會。風雪裡她聽到玉緋的尖叫,以及沙魔的嘶吼。金柝聲響徹內外,將霍圖部的勇士驚醒。一旦族裡的大巫師出動,那些沙魔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全數殲滅吧。

沒關係,只要有這半個時辰的時間,她就可以順利離開了。

——朱顏郡主在大婚前夜,遇到了雪下沙魔的攻擊,慘遭橫禍,屍骨不全。這個訊息傳到帝都後,此生就再也不會有人逼著她成親了,多好。

朱顏心急如焚地出了柴房,趕著離開。然而出去一看,外面準備好的那匹夜照玉獅子馬不見了,甚至馬廄裡所有的馬匹都不在原地,雪地上蹄印散亂,顯然是已經四散而去。

什麼?她不由得大吃一驚,變了臉色。

誰幹的?那些馬,明明被她施了術法定住了!怎麼還會跑掉?

風雪還在呼嘯,她聽到遠處沙魔的慘叫,它們在一頭一頭地倒下去——看來霍圖部的人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很快就要殺到金帳裡面去了。她心下焦急,抬起雙手在胸口結了一個印,瞬間就隱身於風雪之中。

等不得了,就算沒有馬,她也得馬上離開!

雪積得很厚,幾乎到了膝蓋。她隱了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想要飛昇空中,疾行而去。然而風雪實在太大,偏偏又是逆風,把她吹得歪歪扭扭怎麼都飛不起來。她如同一隻笨鳥,掙扎著起飛了好幾次都被狼狽地吹了回來,最後頹然落在雪地上,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儘快離開蘇薩哈魯。

然而她走著走著,忽然間一頭撞上了一個人。

“喂,沒長眼睛嗎?”朱顏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雪地裡,心頭大怒,脫口就罵了一聲。然而話一出口她就回過神來,連忙捂住了嘴——是的,她現在是隱身的狀態,又怎麼可能被別人看到?這一說豈不是暴露了?

“自己用了隱身術,還怪別人不長眼?”一個聲音冷淡地回答,如同風送浮冰,“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個沒頭蒼蠅似的?”

她聽到那語聲,忽然間打了個寒戰。

什麼?難道……是、是他?

荒漠風雪之夜,一個打著傘的年輕男子從黑暗中走來,輕飄飄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襲白袍在眼前飛舞,袍角上繡著熟悉的雲紋。簌簌的雪花落滿了那一把繪著白色薔薇的傘,傘下是一雙淡然的雙眸,正俯視著狼狽跌坐在地上的她,微微蹙起眉頭。

“師……師父?”她結結巴巴地看著那人,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這個雪夜的荒漠裡驟然出現的男子二十五六歲,一頭長髮用玉冠束起,額頭髮際有一個清晰的美人尖。眉目清朗,雙瞳冷澈,宛如從雪中飄然而至的神仙。

這個人,居然是九嶷神廟的大神官——時影!

那個遠在天邊的師父,怎麼會忽然出現在了這裡?自己不會是在做夢吧?朱顏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直到那個人伸出手,一把將她從雪地上托起來。

他的手是有溫度和力度的,並非幻象。

“師……師父?”她忍不住又結結巴巴問了一聲,不知所措。

時影沒理她,只是側過頭傾聽。遠方的風裡傳來巨獸的嘶吼,一聲比一聲弱。風雪裡有隱約的祝頌聲,忽然間,一道光劃破了夜幕,轟然大盛!

“霍圖部的大巫師果然厲害,才短短一刻鐘,就已經把你召喚出的沙魔全部滅了。”時影淡淡道,“走吧,過去看看熱鬧。”

“啊?”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以她的這點修為,瞞過那些守衛也罷了,如果在大巫師面前使用隱身術,只怕瞬間就會被識破吧。

“怕什麼?”他側過傘,罩住了她的頭頂,淡淡道,“有我在呢。”

凌厲的風雪頓時息止,傘下的氣息溫暖寧和,如同九嶷清晨山谷中的霧氣。她貪戀著這種溫暖,卻又有些畏懼地看了師父一眼,縮了縮肩膀,嘀咕:“還……還是趕快趁亂跑路,比……比較好吧?”

她從小就怕師父,一到他面前,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你以為這樣就能跑得了?”時影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就算大巫看不出這群沙魔是被你召喚來的,就算他們看不出那個被吃掉的只是個替身——可是,這些呢?”

他頓了頓,指了指雪地上那些散亂的腳印,其中有沙魔的爪印,也有駿馬的蹄印,密密麻麻印滿了雪地。

朱顏一陣心虛,問:“這……這些又怎麼了?”

時影皺了皺眉,不得不耐心地教導徒弟:“這些沙魔的腳印分明是從馬廄附近的地下忽然冒出來的。可它們偏偏沒有襲擊這些近在咫尺的馬匹,反而直接衝著你的帳篷去了,而那些馬,居然還毫不受驚地呆立著?你覺得霍圖部的人,個個都是和你一樣的傻子嗎?”

朱顏愣了一下,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喃喃問:“那……那些馬,難道是你放掉的?”

“當然。不放掉的話,明眼人一看就露餡了。而且王族的坐騎都打過烙印,你騎著偷來的馬招搖過市,是準備自投羅網嗎?”時影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就靠著你那個破綻百出的計劃,還想逃婚?”

被一句話戳破,朱顏不由得嚇了一跳,失聲:“你……你怎麼知道我要逃婚?”

“呵。”時影懶得回答她,只道,“走,跟我去看看那邊的熱鬧。”

她被師父押著,不情不願地往回走,忍不住嘀咕了一聲:“師父,你……你不是在帝王谷閉關修煉嗎?怎……怎麼忽然就來了這裡?”

“來喝你的喜酒不行嗎?”時影淡淡道。

“師父……你!”她知道他在譏諷,心裡鬱悶得很,跺了跺腳,卻不敢還嘴——該死的,他是專程來這裡說風涼話的嗎?

時影沒理睬她,只顧著往前走。也不見他如何舉步,便逆著風雪前掠,速度快得和箭似的。朱顏一口氣緩了緩,立刻便落在了後頭,連忙緊跟了上去,將自己的身子縮在那把傘下,側頭覷著師父的臉色,惴惴不安。

作為九嶷神廟的大神官,時影雖然年紀不大,在空桑的地位卻極高,僅次於伽藍白塔上的大司命。自從離開九嶷之後,自己已經有足足五年沒見到他了——師父生性高傲冷淡,行蹤飄忽不定,一貫神龍見首不見尾,此刻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西荒,確實令人費解。

莫非……他真的是來喝喜酒的?

然而剛想到這裡,眼前一晃,一道黑影直撲而來,戾氣如刀割面。

糟糕!她來不及多想,十指交錯,瞬地便結了印。然而身子還沒動,只聽一聲悶響,遠處一道火光激射而來,“唰”地貫穿了那個東西的腦袋。那東西大吼一聲,直直地跌在了腳邊,抽搐了幾下,便斷了氣息。

朱顏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這分明是被她派遣出去的沙魔,嘴裡還咬著半截子血淋淋的身體,是那個假新娘。

時影舉著傘站在那裡,不動聲色。

“幻影空花之術?那是你的傑作嗎?”他看著沙魔嘴裡銜著的一角大紅織金鳳尾羅袖子,淡淡開口——這是帝都貢綢,只賜給六部王室使用,上面的刺繡也出自御繡坊,是她作為新嫁娘洞房合巹之夜穿的禮服。

“嗯。”她瞥了一眼,只得承認。

那個“朱顏”的整個上半身已經被吞入了沙魔口裡,只垂著半個手臂在外面。魔物利齒間咬著的那半隻胳膊雪嫩如藕,春蔥般的十指染著蔻丹,其中一根手指上還帶著她常戴的寶石戒指。

“人偶倒是做得不錯。”時影好容易誇了她一句,“可惜看不見頭。”

“估……估計已經被吃掉了吧?”朱顏想象著自己血糊糊的樣子,不禁背後一冷,打了個寒戰——今天真是倒黴,逃婚計劃亂成一團不說,居然還被逼著看自己的悲慘死相,實在是不吉利。

“可惜。”時影搖頭,“看不到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算出師了沒。”

她實在沒好氣,嘀咕:“原來你是來考我功課的……”

師徒兩人剛說了幾句,已經有許多人朝著這邊奔跑過來,大聲吶喊。火把明晃晃地照著,如同一條火龍呼嘯著包過來,將那一頭死去的沙魔團團圍住。

看到來勢洶洶的人群,朱顏下意識地想躲,時影卻將傘壓了一壓,遮住兩人的頭臉,道:“沒事,站在傘下就好。他們看不見你。”

她愣了一下,很快便鎮定了下來——也是,以師父的修為,整個雲荒都無人匹敵,他如果出手護著自己,那個霍圖部的大巫師又算什麼?

兩個人便打著傘站在原地,看著那群人狂奔而來。

“在這裡……郡主她在這裡!”當先的弓箭手跳下馬,狂喜地呼喊,然而走過去只看了一眼死去的沙魔牙齒間的屍體,聲音便一下子低了下去,顫聲道,“郡主……郡主她……”

“她怎麼了?”馬蹄聲疾風般捲來,有人高聲問。

緊跟著而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西荒婦人,高大健壯,衣衫華麗,全身裝飾滿了沉甸甸的黃金,馬還未停,便握著鞭子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身手竟比男人還利落——那是霍圖部老王爺的大妃,如今部落的實際掌權者,所有人看到她都退避一旁。

朱顏明知她看不見自己,還是下意識地往傘下縮了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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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朱顏(共2冊)

滄月

文學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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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朱顏》「玉骨遙」這是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第二本:《大唐明月》

作者:藍雲舒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最繁華的時代:鮮衣怒馬、胡姬如花; 這是一個最冷酷的時代:骨肉相殘、人命如芥; 重生在這個時代,庫狄琉璃的目標是:沒有蛀牙……的活到老死。在西市錦繡叢中揮揮筆,於曲水鬥花會上采采風,溜到平康坊內聽個小曲,混入慈恩寺裡觀場演出。她要做個閒看長安十丈紅塵,笑對大唐萬里明月的,路人甲。

精彩內容:

長安城的黎明總是來得格外按部就班。

五更三點,太極宮那層層疊疊的重簷飛角,剛剛被晨光勾勒成黛青天幕下的無數道剪影,承天門的門樓上便準時響起了第一聲晨鼓。隨即,六條正對著城門的主道上,數十面街鼓被依次擂響。在微弱的曙光中,長安城彷彿一頭從沉睡中醒來的巨獸,在隆隆不絕的鼓聲中抖動著身體:被分割得菜畦般齊整的一百多處坊裡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啟大門,宵禁了一夜的二十五條坊外大道也重新出現了車馬行人的身影;而在各坊門口,叫賣胡餅的聲音此起彼伏,那熱情洋溢的聲調和熱氣蒸騰的爐灶,讓這座舉世無雙的雄城漸漸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只是在元月晦日(最後一天)的這個清晨,當長安人在三千響晨鼓的餘韻中推開房門,看到的卻是陰沉沉的天空和撲面而來的細碎雪粒時,抱怨聲頓時亂紛紛的響了起來,被呼嘯的寒風吹出老遠。

晦日節,正是長安城每年第一個萬人空巷集體郊遊的大日子,然而眼前的碎雪與陰雲,竟是生生把個初春風情,演繹成了嚴冬景象!

長安城西的崇化坊靠近西市,正是胡商聚居之處。坊內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裡,十五歲的庫狄琉璃也站在自己的小屋門口,呆呆的抬頭看著天空。一陣北風吹過,她下意識的伸手攏緊了身上的交領寒襖,領口倒是捂嚴了,袖口卻露出了小半截手臂來。在寒意逼人的暗淡晨光裡,那帶著補丁的石青色粗麻袖口,襯著沒多久便被寒風吹得微青的細白手腕,讓人看著便身上發寒。

院子裡正掃地的僕婦不合多瞟了她兩眼,立時哆嗦了好幾下,忙不迭的低頭暗暗唸了聲佛:真真是造孽!這位按說還是家裡的嫡長女,親孃死了三年,不照樣落到這般田地?不但過的日子奴婢不如,聽說明日一早還要被送到那種地方去……

庫狄琉璃此時卻全然沒有半分被憐憫了的自覺,她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手指上的僵冷,心裡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怎麼會是這種天氣?

“怎會是這般天氣!”斜地裡驀然響起的一個清脆聲音,讓琉璃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卻見三步外的西廂正房門口,比她只小了幾個月的妹妹珊瑚也在抬頭看著天空,略停了片刻又甩頭回了屋。高高蕩起的蔥綠色門簾裡,傳來一聲脆亮的吩咐,“阿葉,快些將我的新襖子尋出來!”

再次出門時,珊瑚已換上了一件簇新的杏紅色聯珠鹿紋窄袖冬襖,顏色嬌豔得幾乎能映亮半個院子。她低頭將衣角扯了幾扯,又拍了兩拍,目光這才順著鼻樑落到琉璃身上,在她破損的袖口停了停,臉上便露出琉璃最熟悉的神色:眉梢往上挑、嘴角往下撇,聲音也彷彿在鼻子裡拐了兩個彎,“哎呦,阿姊今日好容易能出門一回,怎生也不換身新衣?”

出門?這樣的天氣還能照舊出門?琉璃微微睜大了眼睛,心頭一陣狂跳,臉上卻半分不敢露,表情倒愈發木訥了三分。

珊瑚斜瞅她一眼,揚著頭笑了起來,“看我這記性,竟忘了阿姊的新衣是要留到明日派大用場的!”

這原是幾個月來珊瑚最愛提起的話頭,眼見琉璃像平日般迅速垂下眼簾咬住嘴唇,她的笑聲裡不由多了幾分真正的愉悅,剛想再添幾句,北面的上房門簾一挑,卻是父親庫狄延忠與母親曹氏牽著六歲的弟弟青林走出了房門。珊瑚的笑容頓時愈發燦爛,“阿爺,阿孃,今日時氣不大好呢,曲江邊只怕風更大,卻要多穿些才好出門,青林更要穿厚些,他過兩日便要去學裡開蒙,今日萬不能凍著……”

她活潑的嬌笑聲迴盪在小小的院落裡,夾雜著庫狄延忠吩咐備車的低沉聲音,曹氏抱怨天氣的柔軟聲音,以及青林抗議加衣的清亮聲音,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庫狄家那三四個原本在觀望的奴僕也各自打起了精神,進進出出的打點著主人家今日春遊要準備的各種物件。

沒有人注意到,在西廂房角屋門口已呆站了半日的琉璃,已黯然神傷般低下頭去,垂下的眼簾,嚴嚴實實的掩住了眼底那絲如釋重負的驚喜。

直到庫狄家的牛車晃晃悠悠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從長安西北角的崇化坊走到了東南城外的長安第一郊遊勝地曲江,一直默默的縮在車簾邊的琉璃這才抬起了眼簾,不等車子停穩,便自覺的第一個跳下了車。只是落地後她隨意掃了前面一眼,卻差點一個趔趄摔了出去。

眼前的景色,也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都說春草碧色,春水綠波,曲江春景的名頭琉璃早已聽得耳熟。可那眼下那遠處的春水顯然尚未解凍,近地裡的春草亦沒半根發芽,北風從江面上吹來,倒是愈添了三分陰冷。然而就是這樣一片光禿禿灰撲撲的背景中,在她面前展開的,卻是分明是一幅繁華熱烈到了極處的春遊圖——放眼望去,只見天地之間,江水之畔,但凡有幾棵樹幾塊石頭的地方,都已扎滿了密密麻麻的各色氈帳,不少地方還張著雅緻的六曲屏風,幾處略高些的山丘,則被色彩豔麗的繡錦帷幕擋了個嚴實;幾條江邊道路上,雕鞍駿馬和油壁香車絡繹不絕,而在遠近各處,還有三五成群的人在隨著節奏明快的樂曲翩然起舞……

琉璃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原來不是庫狄家的人格外愛春遊,看眼前的架勢,起碼有半城的長安人都毅然決然的在這種天氣裡,跑到這種地方,歡天喜地的喝上了西北風!

庫狄家顯然算是來得晚的了,牛車曲曲折折的在江邊走了半刻多鐘,也沒在密匝匝的帳篷間找到合適的落腳之處。琉璃震撼過後,四面打量,漸漸也看出了一些門道:那翠幕四圍、歌舞喧天的地方,出入的多是帷帽遮面的豪門貴女,說是賞春,大概除了錦繡簾幕什麼都看不到;那屏風半掩、案几低陳的所在,落座的是佩劍出遊的文人士子,對著呼呼北風喝酒吟詩做陶醉狀,那副煞有介事的賞春架勢,倒比眼前的春光更有看頭;至於那三五成群,鮮衣怒馬,呼嘯而來、談笑無忌的,自然是橫行長安的紈絝子弟,又要賞春,又要讓人看他們如何賞春,更要品賞那些賞春的美人,一個個忙得恨不能頭上生出八隻眼睛;最多的,當然還是庫狄家這樣乘牛車、攜氈帳,全家出遊的尋常人,既來賞春,又來賞人,賞不到也不打緊,所謂貴在摻和……

琉璃越看越是興味盎然,正想多看幾眼不遠處那圈翠色帷幕,耳邊卻響起了一個涼涼的聲音,“阿姊好興致,怎麼倒像是沒來過曲水的一般?”

琉璃心中微凜,轉頭看了看正斜眼瞅著自己的珊瑚,還未開口,珊瑚已掩著嘴笑了起來,“我怎麼又忘了,這曲江姊姊自然原先也是常來的,只是過了今日想再來這裡,怕是不大容易了呢!阿姊,你說是也不是?”

她的頭上戴著一支七葉玳瑁金搔頭,細碎的鎏金葉瓣隨著笑聲輕輕顫動,把那雙滿是譏嘲之色的碧眸映襯得愈發明亮,晃得琉璃一時有些出神。

是,還是不是,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要按靈魂來說,她的的確確是第一次來曲江,生平第一次。以前的那位庫狄琉璃是不是常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三年前一睜開眼就變成了一個病歪歪的小胡女。三年來,她曾無數次希望過這只是一場噩夢,可惜不知道是因為她寫畢業論文時抱怨過幾次唐代資料少,還是嚷嚷過兩回減肥太累了還是做唐代女人爽,老天爺竟是真的打發她來搞實地考察了……確切的說,應該是考驗!因為給她分配的,是個爛得不能再爛的攤子:

這具身體的母親已經去世,父親等於沒有,家裡的弟妹都是庶母生的,奴僕都是庶母買的,連走動的親戚也多是庶母這邊的,加上這坑爹的古代長安話聽起來就像鳥語,她有好幾個月完全摸不清狀況,之後又足足花了一年多才敢重新開口,可此時大勢已去,她早已徹底淪落成了一個沒靠山沒幫手沒自由沒前途的四無青年,眼下甚至連一個良民的身份也快要保不住了!珊瑚所謂的“過了今日”,不就是想提醒她,這次春遊不是三年勞役刑滿放風,而是一頓地道道的“斷頭飯”麼?不過……琉璃靜靜的看了眼前這位庶妹一會兒,也微笑起來,“妹妹說得是。”

珊瑚明顯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琉璃怎麼能笑得出來,細眉一挑,

“嗤”的笑出了聲,“阿姊果然是個心寬的,可見是要攀高枝的人了,不過我倒是怎麼聽說,那裡的高枝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攀的!一進去先要伺候那些有資歷的阿姑們,若是一個不留意……”

話未說完,她的身後便傳來了一聲低喝,“珊瑚,你莫光顧著說笑,也須記得看顧看顧自家弟弟!”

珊瑚吃了一驚,回頭便對上了曹氏嚴厲的眼神,心裡頓時一突——母親原是再三交代過,有些話不能對琉璃說,更不能讓父親聽見,琉璃也就罷了,自己怎麼忘記今日父親就在身後?偷偷看了看庫狄延忠的臉色,珊瑚心下不由有些發虛,狠狠的剜了琉璃一眼,扭頭扯住了弟弟青林的手。

曹氏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珊瑚一眼,走上兩步對琉璃笑道:“莫聽你妹子胡說!她能知道什麼!那些被刁難的,都是沒根基的宮人,怎能與你比?如今你阿舅上上下下都已打點妥當,你又是良家子,自然進去便是內院人,略學上幾日便能到前頭去,誰敢給你臉色看?”

她的臉上笑得和藹,琉璃卻不敢怠慢,暗自打起了十二精神,聽她把話說完了,才舒了口氣出來,像往日一樣柔順的低下頭去,“女兒省得。”

曹氏眼裡露出滿意的神情,笑著握住了琉璃的手,“放心,你阿爺最是疼你,自然事事都會替你謀算好!你也知曉,這一年來家裡費了多少氣力才謀下這條路!進去後有享不盡的富貴清閒不說,更有一步登天的機緣!只盼日後你有了出息,也莫忘了拉扯拉扯那兩個不爭氣的……”

曹氏的手又冷又膩,被她一握,琉璃的手臂上忍不住起了一層寒慄,面上倒是越發乖巧,輕輕牽了牽嘴角,沒有做聲。曹氏也不指望她能說什麼,只嘆息著拍了拍她的手,“你便是性子太弱了些,好在有你阿舅和姨娘們照應……”

琉璃依舊低頭不語,聽著曹氏又唸了一大篇他們曹家在那邊如何有體面,此次又是如何盡力幫忙。直到庫狄延忠看中了離江畔略遠的一處地方,曹氏才放開琉璃,上前指揮隨車而來的僕婦阿葉和世僕清泉支展氈帳、鋪設食案。

琉璃暗自鬆了口氣,退開兩步扭頭看向遠處的曲江,臉上依舊平靜無波,眼底卻已忍不住滿是嘲諷:什麼叫口才?這就是了!任誰聽了曹氏的這套說辭都會以為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去處吧,又怎能想到,她嘴裡這個“富貴清閒”的好地方,其實是教坊,而且是最變態的宮廷內教坊!不過可惜,曹氏大概還不知道:她費盡心思說得天花亂墜,她的那位寶貝女兒卻是最看不得自己高興,幾個月來早已冷嘲熱諷的倒出了無數實話——

那個教坊,是個地地道道的火坑,一旦入選,便要終生賣藝於宮廷,再也離不得那牢籠半步,甚至比宮女都不如,因為就算有運氣重見天日,也已是身屬賤籍!而在大唐,良賤之間等級最是森嚴。就像曹氏,因為出身隸屬教坊的樂戶,這輩子也別想做正經人家的妻室,如今她能在家中為所欲為,仗的不過是死去的正室安氏早已跟孃家鬧翻,祖上風光過的庫狄家族也是人口凋零,沒有人來管她而已!

至於說賣藝時有被皇帝看中的微小几率,別說她自己對成為大唐宮廷編外陪睡人員沒興趣,就算她有志於宮斗大業,也不會忘記如今是永徽四年,那位獨步千古的則天大帝已貴為昭儀,立馬就要母儀天下,這時節去跟未來的皇帝搶著睡現在的皇帝,她還不如直接找根繩子吊死了乾淨……早知道學會長安話重新開口之後會被派上這種“用場”,她是不是應該裝一輩子啞巴?只是她總不能一輩子裝聾作啞的在她們手下討生活,終究不能不賭上這一把……

琉璃有些惘然的抬起頭來,望著不遠處歡歌笑語的人群,無聲的嘆了口氣。

庫狄家的兩位奴僕不多時便支好了帳篷,早已備好的酪漿胡餅也被迅速擺上了帳中的幾張食案。春遊野餐,原是風雅之舉,只是在這不時灌進北風的氈篷裡喝著酸涼的酪漿,嚼著冷硬的胡餅,這份風雅琉璃卻著實有些難以消受。好容易又熬了半個多時辰,帳外不時傳來歡笑和歌聲,早把珊瑚和青林都勾了出去。琉璃只是繼續保持木訥狀,心裡默默推敲著待會兒要做的事情,正琢磨到第三遍,耳邊驀然響起了庫狄延忠的聲音,“你去將珊瑚他們找回來罷,且好歸家了。”

我?琉璃有些驚異的抬頭看了庫狄延忠一眼,看到他點了點頭,才雙手一按面前的食案站了起來。帳外的冷風越發顯得刺骨,琉璃緊了緊身上的寒襖,抬眼一望,只有東邊的一處空地上圍了一大圈人,忙邁步走了過去。

她自然沒有聽見,氈帳裡,庫狄延忠正低聲對曹氏道:“某思量著明日……若真讓琉璃入了教坊,固然能省些嚼用,咱家名聲須不好聽,橫豎她今年已十五,倒不如挑戶不要嫁妝的人家嫁了,不是也費不了多少事?”

曹氏怔了一下,輕聲嘆了口氣,“此事如今只怕是不好反悔了,太常寺那邊,奴家阿兄都已託人打點妥當,若是不去,白花了這些錢財不說,他們日後也不好做人。再說琉璃這般容色,豈是尋常人家消受得起的?若是胡亂許了人家,指不定日後會如何!教坊名聲上雖然不大好聽,卻是極實惠的,若是有了機緣更是前途無量,咱們總不能為了虛名便耽誤了女兒的前程……”

庫狄延忠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呆了片刻,端起面前的酒水,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帳外,琉璃已走到人群聚集處,只見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人,裡面有笛聲激昂,人頭之上還有冷森森的劍光碟旋,竟是有人在表演平日難得一見的劍器舞,難怪把大夥兒都引了過來。

因太常寺挑選女伎在容色之外也兼顧舉止和才藝,這一年來,曹氏倒是請人簡單的教了琉璃些樂舞禮儀。時下流行的軟舞健舞她都略知一二,這劍器舞卻是從未見過。她忙掂起腳尖往裡看,卻只能看見那舞劍之人那偶然露出的一個後腦勺和時而矯若遊龍,時而團如滿月的劍光。

看了片刻,琉璃忍不住從人縫裡擠了進去,這才看見,舞劍之人是個身量甚高的男子,那劍光吞吐遊走,恍如活物,舞者來去如風,迅捷如雷,偏偏一招一勢又清清楚楚,端的是個中好手,那吹笛之人也是個年輕男子,身上的冬袍上打著好幾處補丁,神態卻極為從容適意。

待得笛聲吹到最激越處,劍舞者的長劍突然脫手飛了上去,高高的拋入半空,又閃電般颯然落下,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剛想驚呼,卻聽一聲輕響,原來那劍已紋絲不差的落入舞者所持的劍鞘之中,四周頓時彩聲如雷。

琉璃不由也目眩神馳,這才看清劍舞之人年紀也不大,旁若無人的傲然立在那裡,只轉頭向吹笛人拱了拱手,“多謝!”吹笛之人呵呵一笑,答道:“痛快!”兩人竟不相識,卻是相視一笑,各自排眾揚長而去。圍觀之人也慢慢散開,有人拿出了簫笛琵琶諸樣樂器,挽臂踏足的重新舞了起來。樂聲悠揚,舞姿歡快,夾雜著“新買五尺刀,懸著中樑柱”的響亮歌聲,雖然午後的寒風越發凜冽,人群中那股歡暢恣意的熱力卻幾乎可以直衝雲霄。

琉璃一時不由目眩神馳,耳邊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驚歎:這就是大唐!這就是如朝陽初升般的大唐……出神間,突然身邊有人驚咦了一聲,“庫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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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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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朱顏》「玉骨遙」這是段少女的冒險,也是一段瑰麗的奇幻史詩

第三本:《君九齡》

作者:希行

內容簡介:

太康三年冬,陽城北留鎮寧家來了一個上門認親的女孩子; 被拒婚之後,女孩子決定在寧氏家門前以死明志; 當死了的女孩子再次睜開眼; 很多人的命運就此翻天覆地。

精彩內容:

日光透過窗戶在山水屏風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寧家的這間小待客廳並沒有因為小而疏忽對待,依舊佈置精巧名貴的金玉器皿,華貴中又有著詩書之家的高雅脫俗的。

今天的天很好,屋子裡鏤空爐的炭火也燒的很旺,兩個穿著冬衣的丫頭鼻頭上點綴著淺淺的一層汗,但這溫暖如春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讓人覺得舒服,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憋悶和焦躁。

有人掀起簾子走進來,院子裡冬日的風便帶了進來,不知道是這涼風還是來人讓兩個丫頭精神一振忙疾步上前。

進來的也是個丫頭,提著小巧的銅水壺,屋子裡的丫頭接過,又取過一旁几案上的掐絲琺琅茶盅。

這一連串動作雖然並沒有發出響聲,但卻打破了屋子裡凝滯的氣氛。

“君小姐請用茶。”丫頭輕聲細語,捧茶走過來,同時看了眼椅子上坐著的人。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眉眼如畫,不施粉黛,也沒有半點朱釵金珠點綴,身上穿著漿洗的發舊的青色細布衣裙。

但她坐在這華貴的待客廳內並沒有顯得寒酸,反而讓人覺得如同萬花叢中的素蘭清麗貴雅。

只不過當丫頭的視線落在桌子上時便如同被蜂刺了一下,垂下視線,神情也變得複雜。

鑲嵌著翡翠的紅木桌上放著一條白綾,在紅與翠綠中格外的顯眼。

此時廊下的窗戶邊一個年長的婦人也正看著那條白綾。

陽城北留寧氏,不僅僅家中出了十幾個翰林,還掌握著澤州將近一半的煤窯,所以這小待客廳的窗戶上用的不是常見的窗紙,而是南洋來的玻璃。

整個陽城乃至整個澤州能用的上這種玻璃的只有兩家。

玻璃有些模糊但這婦人依舊能看到那條白綾以及那個女孩子的模樣。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女孩子,事實上就在兩天前這女孩子就來過一次,只不過那時候她並沒有擺出這條白綾。

女孩子伸手接過茶吃了口,眉頭似乎皺了皺便放下來。

似乎只是婦人的猜測。

透過五彩的玻璃五官都看著模糊,更不可能看清那些細微的表情。

婦人只看到女孩子放下了茶杯,她之所以這麼覺得是因為此時屋子裡上的茶只是雨前龍井。

雖然這女孩子穿的寒酸,但卻是來自整個澤州能夠用玻璃窗戶的另一家,方氏票號。

她姓君,她的母親姓方,是方家的大小姐,雖然嫁給了一個略清貧的人家,但當初出嫁的排場十幾年過去了澤州的人們還會談起。

這樣人家的小姐哪裡喝的慣雨前龍井這種粗茶,至少上一次她上門時丫頭們捧的茶還是明前龍井呢。

婦人看著室內,放下茶杯的女孩子端坐姿容優美,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她身旁站著的小丫頭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給我丫頭一杯茶。”

婦人聽到屋內傳來軟軟的聲音。

丫頭立刻再端來一杯茶遞給了那小丫頭,那小丫頭高高興興的接過一口氣喝完了。

“再來一杯。”小丫頭還說道。

並沒有上一次來拜訪時的怯怯,反而帶著幾分理直氣壯還有幾分得意洋洋。

大約是覺得能夠震懾到她們了吧。

婦人眼中閃過一絲嘲笑。

“宋媽媽。”

院門口有個小丫頭衝她招手無聲的稱呼。

婦人便轉身從窗戶邊走開,穿過一道夾道進了另一處院子,院子的正房廊下站著一溜的丫頭,紅紅綠綠低聲說笑著,從厚重金線織繡的門簾後也傳來說笑聲。

看到婦人過來,說笑的丫頭們紛紛打招呼。

“宋媽媽。”

她們向內說道,有兩個丫頭打起簾子,婦人邁進去,暖香撲面,屋子裡也或坐或站許多人,不過所有的視線和動作都圍繞正中的中年婦人。

婦人四十多歲,容貌秀美,長眉細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正聽面前坐著的兩個婦人說話。

面前的兩個婦人比她年歲小一些,穿著打扮一般的奢華。

東次間裡大方桌前坐著三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皆穿著紅小襖黃裙子,容貌秀麗,與外間的低笑熱鬧不同,正安安靜靜的提筆寫字。

宋媽媽也並沒有立刻就上前說話,而是順手接過一旁丫頭手裡的茶遞過去,站在婦人身旁也含笑聽著她們說話。

“大嫂,那冬月的戲臺就佈置在土地廟前了。”

“請戲班的事就讓三弟妹費心了,我就不管這個了。”

“這個月流民不少,北邊兵亂遭災越來越嚴重,我把施粥的事也準備一下。”

“二哥二嫂也派人回來說這件事了。”

妯娌們說話,中年婦人都含笑點頭。

“好,這樣安排挺好,你們費心了。”她一概說道。

寧家的大夫人為人和氣慈善,孝敬公婆敬重妯娌,裡外人人都稱讚。

說完這句話,大夫人才轉頭看著宋媽媽。

“見到人了?”她問道。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屋子裡的說話聲都停了下來。

宋媽媽應聲是。

“大嫂,怎麼君家那小姐又來了?不是走了嗎?”旁邊的婦人寧三夫人忙問道。

寧大夫人笑了笑,將茶杯放下。

“沒走,在街上找了個客棧,鬧出一場自盡的把戲,現在又上門來了。”她說道。

自盡?

寧三夫人和四夫人對視一眼。

“這也太過分了,方家的人難道不管?”

“或者就是方家人故意的。”

她們皺眉憤憤說道。

寧大夫人搖搖頭。

“故意倒不會,或有什麼為難之處。”她說道。

兩個弟妹笑了。

“大嫂總是以善意揣度他人。”她們感嘆說道。

東次間一直豎著耳朵聽這邊說話的一個女孩子猛地轉過頭。

“母親,君蓁蓁做這種事根本不稀奇,她在方家也是橫行霸道,方家大太太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她就鬧著要自盡,還要去官府告她舅母虐待。”她大聲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的人都神情驚訝。

“燕燕。”寧大夫人皺眉說道,背後論他人是非總歸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好品行。

這是寧大夫人的長女,寧家這一輩排行十七的寧雲燕。

“大伯母,大伯母,真的真的,她自持官家小姐身份,特別瞧不起她外祖母家,嫌棄她們是商戶。”

“我也知道,我見過她在宴席上和別人一起嘲笑她的表姐,她表姐哭著退席呢。”

另外兩個女孩子也忙跟著說道。

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開口,寧大夫人溫和的聲音便壓不住,屋子裡變的亂糟糟。

這君小姐才來陽城半年就已經名聲響亮人盡皆知了,這名聲不是什麼好名聲。

“方家是個商戶粗鄙也就罷了。”寧三夫人皺眉說道,“這君小姐的父親好歹也是讀書人出身又做的一方父母官,怎麼養出這麼一個女兒?”

養出這麼一個女兒也罷了,別人家的女兒跟她們寧家沒關係,但偏偏這個君家的女兒一來就嚷著跟他們寧家有婚約。

“這婚約是真的?”寧四夫人忍不住問,“她真的跟咱們家釗兒有婚約?還是老太爺定下的?這麼大的事,老太爺生前可沒說過。”

寧大夫人嘆口氣,神情無奈。

“我問了母親了,母親說老太爺跟君家老太爺是一面之緣。”她說道,“十五年前,老太爺辭官四方遊歷,經過汝南時發病,被路過的出診歸來的君老大夫診病開藥緩解了病症,老太爺感激不盡,聽說君老大夫的兒子剛成親,就信口說要與他結親,那時候釗兒才三歲。”

感激不盡,信口一說。

這八個字的含義屋子裡的兩個夫人立刻心領神會。

“君家的老太爺既然是大夫,給人看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寧三夫人說道,“老太爺感激口不擇言,那君老大夫難道就不知道醫者的本分了?”

看來也是個一心攀龍附鳳的,否則也不思量自己的身份,就真的同意這門親事了。

“說不定老太爺當時還受了脅迫呢。”寧四夫人搖頭說道。

要不然給長房長孫定親這麼大的事老太爺怎麼從來不說。

“父親沒提過,到底怎麼回事我就不知道了。”寧大夫人說道,在這句話上加重語氣,“老夫人一口咬定沒有這回事,我也沒辦法,先前方家來人詢問時,我委婉的解釋了,但看來君家的小姐根本就不聽,老夫人身子不好,我不敢讓鬧到她跟前去,君家的小姐年紀小又失了親人怪可憐的,我也不敢對她強橫…”

“母親。”早已經不寫字站過來聽的寧雲燕立刻喊道,“她可憐,十哥哥就不可憐了,十哥哥就該倒黴嗎?她的爹孃又不是咱們害死的,憑什麼就拿十哥哥的終身大事來補償她?”

“對呀對呀,十哥哥可是連皇帝都誇讚天縱才華,怎麼能被君蓁蓁這樣一個粗鄙無知的人拖累。”另外兩個女孩子也立刻符合。

屋子裡再次亂糟糟。

寧大夫人似乎被吵的頭疼,一臉無奈的伸手捏了捏額頭。

“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君家的小姐自盡在眼前吧。”她說道。

“她現在就將白綾扔在桌子上了,擺明了威脅。”宋媽媽插嘴說道,“上一次在客棧上吊,現在說不定就要在咱們家門口上吊了。”

“她敢!”寧三夫人豎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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