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控核聚變剛剛獲得的非凡成功和日趨成熟，讓文明等級論再一次被推上高潮，很多人歡呼人類終於為實現一級文明邁出了一大步。

然而對此，我並不贊同。

卡爾達肖夫提出的文明等級觀點，完全以其能源消耗水平作為標準。

一級文明能夠完全利用自己所在行星的能源，二級是所在恆星，三級是所在的星系，四級、五級、六級……依次往上。

按照這個分級，在掌握可控核聚變之前，人類只處在

0。7

級的水平。正是可控核聚變，讓作為一個文明整體的地球更上臺階，愈發接近一級標準。

而二級文明的典型特徵是戴森球的掌握和運用，由弗里曼·戴森提出。就是一個包裹恆星從而利用其大部分能源的裝置，人們戲稱為“把太陽囚禁起來”。

無論是戴森球，還是從一到十的文明分級，其實都是資源有限論的典型表現。而其終極推論，必然導向黑暗森林的結論。

對能源的必然需要和對資源的孜孜以求，就像是兩個農夫論皇帝，得出結論皇帝用的一定是金扁擔的故事。

幾十年前，我們就被反覆灌輸，世界的石油儲量“只夠消耗

50

年”，等過了

20

年，仍然“只剩

50

年”，又過

20

年，依然還剩

50

年。

是預估錯了嗎？不是，每一次預估都是根據當時的認知，是技術的進步，導致消耗反而跟不上發現。

而可控核聚變的成熟，必然徹底擺脫對石油能源的依賴。實際上，不光石油，人類每一次發展瓶頸都會有突破性的理念和動力出現。

出乎蘇聯科學家的預期，人類的發展再一次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對遠端資訊交流技術的發展，對虛擬空間的需要和創造，遠遠超出了對協和超音速飛機這類快速實體運載工具的需要。

資源有限論，暴露的是從冷兵器、熱戰到冷戰三個時代，人類思考自身發展戰略的目光短淺。

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打的是什麼？是資源。

付出多大的代價，得到多麼慘痛的教訓，我想不用再聲淚俱下地講一遍。

但僅僅幾十年後人類就發現，除了石油、森林、礦產，科技的發展可以不斷創造新的領域，擺脫原有的資源需求。

網際網路把整個人類連結起來，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全新的、虛擬的大陸。

歸根結底，文明等級論是從已知推導未知的簡單歸納，是對歷史走向和發展道路進行的單元唯一性思考的結果。

而卡爾·波普，早就在《歷史決定論的貧困》一書中，對此作出了徹底的批判。

馬爾薩斯的人口論也是典型的資源有限論。

在亞當·斯密年代，人口是財富和國力的象徵。在近代，人口反而卻成為造成發展停滯的根本負擔。進入當代，人口再次轉身成為了市場和發展的動力。

蒙古遊牧部落面臨草場的匱縮和荒蕪，也許會陷入生存絕境，但高速公路高速鐵路的延伸卻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人類前進到太陽系時代，資源有限論還會復辟。他們會將太陽系比作大航海，將幾大行星看作等待開墾的大陸，人人去爭當哥倫布和達爾文。

但是，黑暗森林是悲觀的，我是樂觀的。發展的目的，不是為了封閉自己。

從托勒密到哥白尼，從伽利略、牛頓到愛因斯坦，從康德、拉普拉斯到哈勃……人類資源的消耗和匱乏程度遠遠趕不上人類對世界和宇宙認知的拓展程度。

我的科幻作品——第四條邊，完全超越了這種資源敘事的貧困，拋棄了對外星文明的執著和資源爭奪的焦慮，轉身探索宇宙內在結構的未知與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