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啟時期，登州有一個性情古怪的富公子，名叫陳柱。他自幼就痴迷狐狸，在後院養了黃白紅三隻狐狸為寵物。整日夢想著遇到狐仙，娶對方為妻。

但他半生碌碌無為，一直活到三十歲仍沒考中功名，家人勸他成親生子，但陳柱十分反對，誓死都要等到狐仙出現。

這年，臨近端午時節，陳柱閒來無事，帶著一些酒肉，騎著馬到山裡遊玩。來到一處風景秀美的山溪邊，陳柱鋪設錦布席地而坐，自個吃喝起來。

這時，草叢上悄然鑽出一隻赤狐，長得靈動敏捷，嗅聞肉香而來，陳柱見狀甚是喜愛，丟出兩塊肉脯，赤狐環顧幾番便低頭啃吃起來。陳柱看得一陣，笑道：“山裡的狐，真是好看！”說完猛然就伸手向赤狐撲去，想抓起來。

那狐十分機靈，見陳柱撲來，嚇得尾巴緊夾，嘴裡鳴叫幾聲扭頭就跑。

陳柱顧不得許多，順著狐狸逃去影子拔腿就追，不知不覺來到日落黃昏，遠遠就見到赤狐鑽入一處墳地，消失在亂墳叢中了。

當陳柱上前尋找時，看到有一座墳頭旁跪著一老者和一個貌美少女，兩人正在燒紙拜祭，竊竊私語。陳柱覺得好奇，蹲在旁邊偷看，老者又對著墳頭低聲說了一陣，見夜色漸暗才拉起那少女，挽著菜籃的供品轉身離開了。

陳柱覺得兩人在深山出沒，極有可能是狐仙所變，好奇上來就跟了過去。

二更時分，月起東山，老者帶著女子走了一陣山路，進入山腳下的幾間土屋，隨即屋內亮起燭火，屋頂上冒起炊煙。

陳柱站在遠處觀望數番，越發得意，自語道：“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這女兒又長得賽個天仙兒，不是狐仙是誰哩？”於是，陳柱走來踱去，計上心來，便輕手輕腳前去敲開了木門。

片刻後，老者聞聲走出看到是一個儀表堂堂的白麵公子，行個禮問道：“公子哥，你敲門所為何事？”

陳柱愁眉拍腦，謊稱說：“小生是山下陳家的公子，今日遊山迷路，見天色已晚不知去向，只好來此投個宿，不知老人家是否行個方便？”老者看看屋內的女子，有些顧慮，擺手說道：“趁著夜色未深，不如老夫帶你下山去吧！”

陳柱見對方拒絕，突然腳踝一歪，假裝摔倒說：“老人家，我的腳剛才跌傷了，怕是走不了路呢”。老者見狀出於好心，只好扶他入屋。

此刻，屋內床邊坐著一個貌美少女，長得水靈可愛，正在刺繡，見到陳柱入屋，看得一眼便羞紅了臉側過身去。

陳柱卻是兩眼放光，問道：“不知這位小姐是誰？”

老者搬來木凳讓陳柱坐了，說道：“這是吾女名叫令狐蘭，我叫令狐古，世代居住在這大山裡，今日是我亡妻的忌日，剛從墳地拜祭歸來！”陳柱一聽兩人名字有狐，更是腦子發懵，笑道：“名字與狐有關，兩位難道是狐仙所變？”

那令狐古聽罷，笑道：“陳公子你想多了，我父女倆只是凡夫俗子而已！”說著給陳柱安排了一間柴房，抱去一張棉被和草蓆讓他自便。

夜裡，陳柱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白日的赤狐，越發覺得奇怪，整個人如鬼迷心竅般，暗道：“這麼巧讓我遇見仙狐，又這般巧仙狐引路，讓我遇見了這美人兒，一定是天公作美，要成全我好事。”

一念及此，陳柱也不知哪裡的勇氣，穿起衣衫就推門摸出。

此時月明星隱，山林清冷孤寂，陳柱摸入了那少女的令狐蘭的房間。剛要動手動腳，女方一下就驚醒，叫道：“公子，休要胡來！”

陳柱笑說：“今晚仙子在偷看小生時，就知你對小生有意，不如成全了我，明日我帶你回去過門成親！”

說完見色起意就去摟抱人家，這時老者聞聲趕來，見陳柱作出非禮之舉，氣怒起來抽出屋角鋤頭，喊道：“你這畜生，老夫好心收留你，你竟如此的喪盡天良”。說完舉起鋤頭，就向陳柱砸去。

性命攸關之際，陳柱仗著自己年壯有力，反而把鋤頭搶了過來，情急之下就對著老者的頭顱敲了三下，硬生生把對方打死了。

見到人死去，陳柱方才清醒過來，說道：“以為你父女是狐仙所變，原來也是凡人一個”。接著陳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又把那女子令狐蘭給玷汙了，事罷威脅一番，這才趁著月色，下山回家。

可憐這令狐蘭目睹親爹慘死，自己又被賊人玷汙，哭得死去活來，待到天亮，挖了泥坑把令狐古埋葬後，便哭著下山到縣衙報官去了。

當日，縣令審理了令狐蘭的案件，召來陳柱對質。

陳柱竟死活不承認，說道：“小人從沒見過這女子，更沒有殺她老父”，令狐蘭卻哭訴半日，不知如何是好。由於沒有人證物證，縣令竟把陳柱放了回去。

而令狐蘭前後幾次擊鼓鳴冤，得不到迴應後，傷心欲絕，便在夜裡冒著傾盆大雨，去到縣北大河邊跳水自盡了。

這陳柱得知令狐蘭已死，竟鬆了一口氣，內心也無愧疚，自個心安理得的過著日子。不久，他把後院的三頭狐狸放走後，也不再做那娶狐仙的美夢了，開始讓父母安排，想娶一個大家閨秀為妻。

經過周鄰的媒婆們四處牽線尋媒，很快就找到了縣北河對岸的李家千金李惠貞。此女比陳柱小兩歲，長得丰韻迷人，天庭飽滿五官標緻，看著很有福氣，雙方父母合過八字，覺得兩人簡直是天作之合，就選了良辰吉日，訂下親事。

轉眼來到成親日子，由於新娘在縣北大河的對岸，陳柱便特意叫人裝扮了一艘婚船，張燈結綵在船頭掛著兩個大紅燈籠，聘來一支鑼鼓隊，敲鑼打鼓就開著船過去迎親。

未料，這艘婚船剛順流駛到河心，四周風平浪靜卻突然停了下來。這時，也不知水下有什麼東西，竟把大船推動，按照原路又推了回去。

陳柱見狀甚是感到奇怪，生氣道：“今日是我成親的大喜日子，你這船家有心壞我好事不成！”那船家開船十五年，從沒見過這等怪事，急忙加派人手，硬是再次撐船，想盡快過河娶親。

奇怪的是，眾人前後十幾次把大船撐到河心，又被推回了原來的岸邊。

眾人一直搗鼓到日落時分，誤了拜堂良辰，終是過不了河。陳柱又生氣又埋怨，只好放棄娶親，回家去了。滿堂親戚朋友見到陳柱空手而回，皆是掃興而歸。且一些閒言碎語就此流出，讓陳家丟盡了臉面。

如是數日，陳柱連續試了幾日，婚船都被怪力推拉始終過不了河。

最終，還是女方的父親出了主意，讓幾個水性較好的漢子，撐一小舟，把新娘李氏送了過去，這才讓陳柱順利完成了婚事。

事後，那李氏倒也賢惠，內外服侍得陳柱週週到到，還不時往孃家跑，看望自己的父母。

但每當逢年過節，陳柱攜著妻子想渡河拜訪岳父時，自己只要一登船，船就過不了河，總是被逆流推回原岸。陳柱既生氣又害怕，之後就乾脆不再過去了。

有一日，陳柱因一些瑣碎事和妻子吵架。那李氏十分委屈哭得半日，收拾行李就回孃家了。陳柱也不阻攔，以為過兩天氣消就會回來。未料，李氏一去便無了訊息，陳柱等得四五日，寂寞難耐，想過河去岳父家找人，又不敢渡河。

這思來想去，喝了半日悶酒，待到酒氣上來，才壯著膽子來到縣北河岸。

此時，臨近黃昏，一輪紅日沉入天際，河面倒映出陣陣紅暈，天際鴻雁掠過，鳴起動聽歌聲。陳柱醉紅著臉，見有個船伕撐著小舟在岸邊，便上前說道：“船家，渡我一趟過河”。

船伕認得是陳柱，連忙擺手說：“陳相公使不得個，也不知你是否招惹了河神，此河不讓你過去的”。

陳柱聽完，火冒三丈喊道：“我成親不讓我過罷了，如今妻子下落不明，還不讓我過嗎，這次我一定要過！”說完掏出一錠銀子塞給那船伕。

船伕看見陳柱出手闊氣，轉而笑臉相迎，雙手扶他上了小舟。

兩人各在船頭船尾，撐著小舟搖搖晃晃，朝河對岸撐去。

片刻後，水裡突然泛起一縷縷波紋，那小舟不由自主又退了回去。這下船伕慌了，說：“不好，河神又作怪了，我們快回去吧”！陳柱氣道：“什麼鬼東西，今日我就算死也要過河！”。

只聞“噗通”一聲，陳柱竟躍身落水，打算遊過河去。

就在這時，水裡突然冒出一條尖牙凸眼的大黑魚，此魚長約丈許粗如米缸，身上長著青黑相間的花紋，張嘴就朝陳柱撲咬而來。

陳柱見狀不停掙扎，尖叫喊道：“快救救我，救救我！”。但那大黑魚來勢洶洶，對著的陳柱的胯部位置就是一口，直接就把他的命根子咬掉了。

可憐陳柱，讓清澈的河水染紅一大片，隨即引來一群的尖牙小魚爭相搶食。陳柱卻早被嚇得六神無主，劇痛難忍差點暈沉下去。好在離小舟不遠，那船伕眼疾手快，取來長杆拼了老命才把他打撈上來。

當夜，被抬回陳柱回到家中，已暈厥過去，請來郎中及時救治，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個命根子已被黑魚所食，痛不欲生，竟連日咳血哭泣，熬得半個月就重病不治死了。

靜月齋寄語：

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陳柱行兇打死老翁，又玷汙其女，算是罪大惡極了。但縣令卻幫貴不幫窮，讓少女含冤而死。陳柱最終受到了報應，那不公正的縣令，早晚也會得到屬於他的惡報。

現實中有些人也是如此，仗著家裡有一些關係，有幾個臭錢，就覺得高人一等，瞧不起窮人和低層的打工者。殊不知，狂人自有天收，貧富也會轉換，到他將來倒黴的時候，才明白此理就已經晚了。

（本文作者：唐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