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名癸，又名履癸。桀是其諡號，故史稱夏桀，是繼帝發之後的第 17 任夏王。桀即位時，內政不修的夏王朝已是內憂外患不斷，一方面階級矛盾日趨尖銳，民不聊生，另一方面民族矛盾日益加大，危機四伏。但桀對這一切似乎視而不見，反倒大興土木，橫徵暴斂，肆意而為，過著驕奢淫逸、醉死夢生的生活。

文獻記載，桀“殫百姓之財”“築傾宮、飾瑤臺、作瓊室、立玉門”。瑤臺、瓊室、玉門的材質均系珍貴稀缺的美玉一類。傾宮是說，新宮殿遠遠望去，規模宏大，聳入雲天，好像要傾倒一樣，蔚為壯觀。

二里頭文化四期早段被認為是桀都。 二里頭遺址 2 號宮殿基址北牆外，發現了至少一座始建於二里頭文化四期早段的大型建築基址；在 2 號、4 號、6 號宮殿基址附近，也發現有數座始建於二里頭文化四期的宮殿基址的線索。這也就是說，在 1 號宮殿廢棄後的二里頭文化四期早段，在宮城東部又興建了一組建築群。

二里頭1號宮殿復原圖

夏人有嗜酒的傳統，不過由於嗜酒常常誤事，夏初時大禹就下達了戒酒的指令。但這個戒酒令並未為禹的後人所執行。《墨子·非樂上》引《武觀》說啟“湛濁於酒，渝食於野”。到了桀之時，桀對嗜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戴禮記·少間》說：“桀不率先王之明德，乃荒耽於酒，淫泆於樂。”

《新序·節士》記載，桀造的酒池，大到可以行舟。釀酒後殘留的酒糟堆起來像個山丘，前後綿延有 7 裡之遙。“一鼓而牛飲者”則有 3000 人之多。

二里頭遺址發現了很多酒器，如觚、爵、盉、角、斝等，而且一般有隨葬品的墓穴都會有 1 件以上的酒器隨葬，說明當時的飲酒之風十分盛行。

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作為一國之君的桀胡作非為，諸侯自然也就上行下效了。《竹書紀年》記載，有洛氏無休止地建設奢華的宮殿和宏大的池囿，而且是“工功日進，以後更前”，以至“民不得休，農失其時，饑饉無食”。

二里頭遺址出土的青銅爵

不僅如此，桀還沉迷於美色，不理國事。桀討伐有施，有施國君為免遭國破家亡的命運，就把美女妺喜獻給了桀。桀得之如寶，對妺喜寵愛有加，如上所述，給妺喜“築傾宮、飾瑤臺……”，還因為妺喜愛聽絹帛撕裂的聲音，就讓宮女從國庫拿來大批絹帛，專門撕給妺喜聽 ，還由著妺喜胡作非為而聽之任之。

妺喜亦稱末喜。《列女傳》記載：“末喜者，夏桀之妃也。美於色，薄於德，亂孽無道，女子行，丈夫心，佩劍帶冠。桀既棄禮義，淫於婦人，求美女，積之於後宮，收倡優、侏儒、狎徒、能為奇偉戲者，聚之於旁，造爛漫之樂，日夜與末喜及宮女飲酒，無有休時。置末喜於膝上，聽用其言，昏亂失道，驕奢自恣……頌曰：末喜配桀，維亂驕揚。”

後來，桀又討伐岷山氏，岷山氏戰敗，為了逃脫懲罰，便效仿有施國君，給桀獻上了琬、琰兩個美女。好色的夏桀得到琬、琰，如獲至寶，還特意命人將她們的名字分別刻在兩塊寶玉上，以示珍愛。有了新歡，桀便把舊愛妺喜遺棄在洛水附近的別宮中。妺喜被冷落，遂生背叛之意。

桀貪戀美色，不滿足於有某個或某幾個美女，而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女都佔為己有。《管子·輕重甲》記載：“桀之時，女樂三萬人。晨噪於端門，樂聞於三衢。”“三萬”不一定是實數，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桀後宮嬪妃之眾的史實。

桀沉陷在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中，給手下一班小人提供了充分施展阿諛奉承才能的空間，如干辛、歧踵戎、趙梁等，都是些“教為無道，勸以貪狼” 的宵小之輩。大夏朝都危險到“累卵”之時了，他們還“皆曰無傷”，甚至“稱樂萬歲，或曰未央”。桀則甘願“蔽其耳目，與之詐狂”。

但有些大臣還是很清醒地看到了其中潛伏的危機，他們勇敢地站出來勸諫，希望桀能夠迷途知返，挽救危局。《新序·節士》記載，關龍逢看到桀不顧國情，不管百姓的生死而大興土木，就上諫說：“古之人君身行禮儀，愛民節財，故國安而身壽也。今君若用材無窮，殺人若恐弗勝。君若弗革，天殃必降，而誅必至矣。君其革之！”關龍逢說完沒有離去，而是站在朝堂上等著桀認錯。桀油鹽不進，見關龍逢不知好歹，一怒之下就把關龍逢投進了監牢。

桀還在深谷之中修建長夜宮，“男女雜處，十旬不出聽政。天乃大風揚沙，一夕填此宮谷”。耗費巨資修建的宮室頃刻間化為烏有。

桀不吸取教訓，還要繼續營造瑤臺。關龍逢沒有被前番牢獄之災所嚇倒，再一次苦諫：“吾之有民，如天之有日，日亡我亡。”桀剛愎自用，斥關龍逢是妖言惑眾，並殺之，“以儆效尤”。後來又有一幫耆老上前勸諫，桀“又以為妖言而殺之”。孔子為此指斥桀“自滿而無極，亢意而不節，斬刈黎民如草芥焉”。

清 · 有夏昏德圖

“桀為無道，賢良鬱怨。” 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為求自保，只能聽之任之。

太史令終古見桀專斷殘暴，濫殺無辜，就抱著觀測天象的器具進宮，演示天象變化給桀看，警告他說，上天已經給大夏降下了災禍的預兆。終古“執而泣之”，而夏桀卻恍恍惚惚，不為所動。結果“暴亂愈甚”，終古無奈，被逼投奔商湯而去。

周部落首領公劉見夏桀胡作非為，濫殺無辜，為避免惹火上身，就帶著周人從渭河流域向北逃至戎、狄所在的荒原地帶，“變異風俗”，圖謀發展。

伊尹也曾苦口婆心勸諫夏桀：“君王不聽臣言，大命至矣！亡無日矣！”桀手拍龍案，哈哈大笑說：“子又妖言矣。吾有天下，猶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也。”沒想到夏民聽說這件事後，竟指著太陽咒罵桀：“太陽什麼時候滅亡啊？我願意與你同歸於盡！”

桀倒行逆施，終讓群臣醒悟，皆生離去之心。《韓詩外傳》卷二記載桀沉迷酒色，暴虐專橫，群臣皆相持而歌：“江水洶湧兮，舟楫敗兮。我王敗廢江山，我等樂向商亳，商亳亦大兮。”又歌曰：“樂兮樂兮，乘四馬六轡，風光兮。去不善兮從善，何不樂兮！”

桀眾叛親離，曾經鬱勃強盛的大夏彼時就像一座由幾根朽木支撐起來的大廈，只需一股強風吹到，便會轟然倒塌。但桀對此似乎渾然不覺，還四處征伐。除了伐有施、岷山外，還因為夏桀十一年桀召集諸侯在有仍氏所在的今山東泰安一帶會盟時，有緡氏中途逃歸而大肆討伐，滅掉了在今山東金鄉縣一帶的有緡國。

夏桀四處征伐的無道行為，終於激起了諸侯國的憤怒。生活在豫北冀南一帶的商部族領袖成湯見時機成熟，遂挺身而出……

——本文摘自李琳之《晚夏殷商八百年》，因閱讀流暢需要，刪去了註釋部分。有需要者，可參讀原著。

作者簡介

李琳之，歷史學者，出版有《中華祖脈》《家國往事》《祖先，祖先》《元中國時代》《前中國時代》等十餘部著作。其中，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前中國時代：公元前4000~前2300年華夏大地場景》《元中國時代：公元前2300~前1800年華夏大地場景》和由研究出版社出版的《晚夏殷商八百年：大歷史視野下的早中國時代》三部著作，構成了其從公元前4000至前1046年一個完整的上古史體系，是國內外第一套用考古學結合文獻學揭示出黃帝至商亡這三千年歷史發展脈絡的系列圖書。

《前中國時代》入選商務印書館官方釋出的“2021 歷史好書 60 種”榜單。

《元中國時代》入選“2020 百道原創好書榜年榜·人文類 ”，同時在 2020 年 “商務印書館人文社科好書讀者投票評選”活動中獲得第二名，在“歷史的迴響”類別中高居榜首。

《晚夏殷商八百年：大歷史視野下的早中國時代》自2022年6月由研究出版社出版後，先後入選了長安街讀書會2022年6月第5期好書、百道網2022年7月好書、中國出版集團2022年7月好書，以及中國社會科學網“社科好書”、今日頭條好書等推薦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