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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鑼:中國音樂裡有挖不盡的寶藏,不用追著西方跑

簡介”德國人老鑼澎湃新聞:德國是古典音樂大國,你為什麼沒進古典音樂行業,反倒對中國文化、中國音樂感興趣

流行絃樂怎麼編配才能不帶偏

定居雲南大理的龔琳娜和老鑼似乎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兩人早起就打太極拳,打完再教拳友唱古詩詞和《24節氣歌》。興致來了,他們就在田邊開古詩詞音樂會,附近的村民都跑來聽、跟著唱,音樂聽起來高雅又嚴肅,其實完全沒有門檻。

兩人的兒子一個10歲、一個12歲,和幾位小朋友一起讀起了私塾。龔琳娜每週會給他們上兩堂音樂課,另有老師教古琴和美術,兩位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固定教數理化,都是定居在大理的藝術家。

“雲南有山有水有太陽,有非常漂亮的自然環境,城市裡很喧囂很浮躁,我想過田園生活,讓作品更純粹。”

來到雲南,龔琳娜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在這裡,她和老鑼創作出《24節氣歌》,每一個節氣出一首歌,詞都是從唐詩宋詞元曲裡取。

老鑼:中國音樂裡有挖不盡的寶藏,不用追著西方跑

6月28日,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龔琳娜演唱,老鑼執棒。

《稻花香裡說豐年》是最新的一首,詞取自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曲子說的是夏至,寫盡了豐收的喜悅,心境開闊,樂聲鏗鏘,完全沒有其他唐詩宋詞的婉約傷感。

6月28日,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稻花香裡說豐年》在上海民族樂團的演繹下世界首演,龔琳娜演唱,老鑼執棒。

當晚的音樂會還上演了數首老鑼的舊作,二胡與樂隊《江南四季》、嗩吶與樂隊《易水歌》、竹笛與樂隊《西行》、民族管絃樂《徜徉天地》都顯示出老鑼對中國民樂器鮮明個性的把握。當然,還有那首讓他爆紅的《忐忑》。

遇到老鑼前,龔琳娜已經是中國舞臺的主流民歌手,常常提著華麗的大裙子奔襲於各大晚會。然而,她並不快樂。

2002年,兩人初遇,合作首晚便即興玩了三個多小時。龔琳娜形容,那三個多小時把她全身唱通了,也讓她意識到,音樂不是為別人表演,想怎麼唱就怎麼唱,沒任何條條框框。

“他作曲,我演唱,音樂非常重要的是要創新,要有這個時代的聲音,而不是一直陶醉在《茉莉花》裡。”

龔琳娜直言不諱對老鑼作曲才華的欣賞,比如上海這場音樂會,“他寫的音樂能把每一個聲部、每一件民樂器的優點展現出來,是發揮它的美,而不是去改變它的美。”

自1993年走進上海音樂學院拜師龔一學古琴,德國人老鑼來中國已經25年了。他總覺得自己前世是一箇中國人,尤其是將數首《楚辭》譜成曲,和屈原“神交”後。

在他看來,中國音樂裡有挖不盡的寶藏,根本不用追著西方跑,“中國音樂家要忠實和尊敬自己的音樂。”

老鑼:中國音樂裡有挖不盡的寶藏,不用追著西方跑

德國人老鑼

澎湃新聞:

德國是古典音樂大國,你為什麼沒進古典音樂行業,反倒對中國文化、中國音樂感興趣?

老鑼:

德國的音樂高潮是21世紀嗎?不是,已經過去了。古典音樂是我們的歷史,我們很自豪有貝多芬,“歡樂頌”就代表了德國音樂,但這不是21世紀的德國。中國曾經從曾侯乙墳墓裡挖出來編鐘,這是兩千多年前的樂器,從這個角度來說,全世界的音樂高峰肯定是在中國。德國兩百多年前的貝多芬、中國兩千多年前的編鐘都是歷史,只不過後者沒有留下來。

作為一個當代人,我為什麼到中國來?我在1992年有了來中國的想法,1993年來了上海音樂學院。那時候中國在西方媒體裡出現的不多,我在歐洲偶爾聽到了一點中國音樂,就想中國在歷史上是那麼偉大的一個國家,為什麼它的音樂沒意思?我覺得中國音樂不可能沒意思,肯定是我聽不懂,我就決定來中國學習。

另外,當時全世界的人基本都聽不懂中國音樂,沒有很當代化的國際化的中國音樂,沒有出口的中國音樂,我就想和中國音樂家合作,說不定可以把中國音樂帶到國際舞臺。

澎湃新聞:

遇到龔琳娜後,你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塊還沒挖出來的寶藏,這塊寶藏寶貴在哪?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麼?

老鑼:

中國聲樂是非常豐富的,有很多不同的發聲方法,真是很有意思,西方現在沒留下來什麼,就是美聲唱法。但是,中國新的音樂,包括流行樂、藝術音樂聽不到這樣的聲音,龔琳娜做到了什麼?她把傳統的發聲方法融入到當代藝術音樂中,這是一種非常大的創新,中國聲樂走到了一條新路線中。

最開始,我就意識到她能做到這一點,現在她做到了。可惜的是,中國的流行音樂環境和中國音樂沒什麼關係,和中國發聲方法更沒關係。

澎湃新聞:

你覺得中國音樂還需要怎樣的突破?

老鑼:

中國音樂分很多類,比如流行音樂和藝術音樂。中國藝術音樂應該和中國文化相關,中國作曲家如果寫很西方化的音樂,那就不是中國音樂,那是西方音樂,代表的是西方文化。中國音樂要發展,第一是要創作,需要更多人創作和中國文化相關的新作品。

中國流行音樂根本沒有忠實自己的聲音,整個環境就是一個大的模仿秀,都是模仿歐美的音色,中國樂器也聽不到,你們注意聽就會發現,每一首曲子的前奏都是鋼琴、吉他之類,沒別的。二十年前還不一樣,好像一直在退步。

中國藝術音樂也有類似的問題,作曲系老師大部分用的是西洋作曲法,從音樂語言的角度來說,就像他們沒學過怎麼說中文。老一輩作曲家都退休了,而年輕的作曲家和老師們又太西洋化了。這是我們必須要突破的,我們要大大方方地把這個問題說出來,如果不面對這個問題,那就永遠都改變不了。中國音樂家要忠實和尊敬自己的音樂,裡面有很多可挖的寶藏。

澎湃新聞:

西方作曲家寫中國音樂,你覺得應該從哪些地方著手?

老鑼:

每個人都不一樣,語言不要單一,不需要一個統一的聲音。

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那就是代表21世紀的音樂語言。我聽了很多中國傳統音樂,從古典音樂到民間音樂,把它們融入到我的音樂語言裡,我的音樂就代表了老鑼。

我的作品都是很混合的,西洋音樂和中國音樂的影子都有,也有作品非常明顯地抓住了中國音樂的魂,很多中國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老鑼:中國音樂裡有挖不盡的寶藏,不用追著西方跑

澎湃新聞:

《忐忑》(2006年問世、2011年爆紅)引發過不少爭議,這麼多年過去,大家對它的態度也有了改變,越來越能發現它的藝術性,回過頭你會怎麼看這首曲子?

老鑼:

這首歌最大的特色是,不同環境的人都會喜歡,藝術圈喜歡,戲曲圈喜歡,流行音樂圈也尊敬,但它最紅最火的地方是娛樂圈,所以大家都認為這是一個娛樂作品,但它從一開始就得到了藝術圈的尊敬。它到現在還會留下來,還對人有很大的影響,就能看到它的意義在哪。

澎湃新聞:

你寫的很多嚴肅音樂其實都挺好聽,比如《24節氣歌》,可能普羅大眾只看到你的神曲、只看到你實驗性的一面,因此對你產生了偏見,你會覺得委屈嗎?

老鑼:

我最流行最有名的那些曲子,我覺得也是藝術歌曲。《忐忑》肯定是藝術歌曲,《金箍棒》從聲樂角度來說也是很難的一首歌,內容方面也是有說服力的,編配方式很有層次感,從難度來說絕不像普通流行歌曲。

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我有兩首歌火起來而其他歌沒有,而是中國音樂產業沒有發展起來。我們一直被忽悠,中國音樂產業就是跟著西方的屁股走,就是做西方音樂。還有人說中國音樂產業的核心內容是做一個APP,做一個音樂節,格萊美就代表音樂產業,這簡直是開玩笑!

格萊美是美國音樂產業的宣傳通道,是透過這個渠道賣美國音樂產業的產品,產品最重要的還是音樂。為了產品的發展,中國音樂產業投資了多少?音樂產品發展重要的是要有創作、創意,要有獨特性,沒有獨特的產品很容易就死了。中國音樂產業現在就是這樣。

我一直都在衷心寫作品,但沒得到多少經濟回報,版權費什麼的都沒有,中國法律是保護版權的,但是音樂產業沒有發展出來。

澎湃新聞:

你有《靜夜思》這樣嚴肅的雅樂,也有《法海你不懂愛》這樣接近“口水歌”的音樂,你怎麼看雅和俗?

老鑼:

你覺得大眾聽不懂《靜夜思》?中國農民都唱過《靜夜思》,他們當然能聽懂。

有人老覺得普通老百姓聽不懂藝術歌曲,這是很大的誤解,這不是觀眾的問題,這是內容提供者的問題,他們經常有這種偏見。你給大眾機會聽更有意義、更有深度的作品,他們會聽不懂會不喜歡嗎?

當然,高雅藝術在每一個國家的觀眾都不會很多。柏林愛樂樂團也沒多少觀眾,但它的知名度是有的、價值是有的,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一流樂團,雖然大部分人還是不去聽交響樂,但德國人知道這代表了德國音樂文化的頂級水平。中國音樂產業還沒有形成這樣的金字塔。

澎湃新聞:

你曾經說,現在很多音樂都不夠好玩,幽默感對你來說很重要?

老鑼:

我有很多作品是非常嚴肅的,也有一些作品非常好玩,這沒有衝突。好玩並不代表低俗。《小蘋果》好玩,但挺低俗的,《金箍棒》好玩,但是不低俗,這是非常複雜的一個作品,有藝術含量在裡面。

澎湃新聞:

除了作曲家追著西方跑,不少中國年輕人也迷戀西方文化、西方音樂,反倒對中國文化、中國音樂沒那麼瞭解,你怎麼看這個現象?

老鑼:

對中國人來說是挺難的。中國變化太大了,每一天都有變化,國家的發展非常了不起,但人的心理狀態踏實不下來,發展音樂也需要時間,不是一兩天能做到的。我們心裡沒有安全感,這是必然的,不是偶然的結果。

年輕音樂家很難,經常靠別人說中國音樂怎麼樣。我們這個環境裡忽悠真的挺多的,最糟糕的是高曉松這一類人,他是公眾人物,對年輕人的影響力非常大,他說漢人沒有音樂感、沒有節奏感,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他不懂中國音樂有什麼。漢族音樂有很多節奏,鑼鼓音樂的節奏真的太牛了,中國戲曲、中國京劇的節奏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怎麼能說沒有節奏感?中國可以挖的寶藏多的很。

澎湃新聞:

來中國25年了,你覺得自己對中國文化、中國音樂完全懂了,完全通了嗎?

老鑼:

沒有完全的時候,還要不停學習。我敢說我比很多中國音樂家更懂中國音樂,但是還有太多可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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