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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你啊,我那親親的四姐

簡介只是有時回趟老家,能聽到四姐的信兒,諸如大兒子剛出生啦,第二個又來啦等等,一晃,四姐成了四個孩子的母親

白月境內的龍紋覓食獎勵如何獲得

忘不了你啊,我那親親的四姐

原標題:四姐

(《草原》2014年)

烏仁高娃/ 著

海日寒 / 譯

四姐她們家住在薩拉烏蘇河北岸十來裡的地方,與呼爾胡敖包毗鄰而居。

四姐是踩著我的天靈蓋出生的。也就是說,她是我緊上面的姐。我是老五,她比我大四歲,在她六歲那年,過繼給了人家。

無兒女的那家人,有一次央求我母親“老姐,您有這麼多兒女,讓我們領一個吧”,母親稍作考慮,答應道“不行就領走小的吧?”

眼見要有子嗣的那對夫婦自然樂不攏嘴,趕緊到大隊合作社,扯了兩尺花布,做了一身衣褲,趕到我家。

母親指的“小的”,自然是我了。見她們來我就大哭不止。這一哭倒好,改寫了我的一生。“哭的這麼厲害,啥時候才能認親呀,而且這麼小”,夫婦倆發了愁,乾脆改口說“姐呀,不如把大的給俺們吧”。新做的衣裳正合了大的身,穿上新衣的姑娘也樂得又蹦又跳。這一跳,決定了她的一生。“扎,扎,天意如此吧,那就領大的?……”父母只好答應。

沒養過孩子的那對夫婦,是把兩歲的我想象的過大了呢,還是被領養孩子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了,失了尺寸呢,總之,那花布扯得實在奢侈了一點,衣褲縫得寬大了一點,加上我這麼一哭鬧,結果,四姐跟了她們,我留在父母身邊。

父母給四姐起的名叫“敖特根其其格”,“敖特根”是老嘎達的意思,父母本想到四姐這兒打住,不再要,沒成想我打破了她們的算盤,也分得了四姐的那分好運,到了如今。

讀小學那會兒,我時不時去四姐那兒,四姐也是盡挑好吃的給我。我喊她父母叫舅舅、舅媽,或許是套近乎的意思,但這裡不一定含著給四姐爭取關愛的成分。

獻出四姐的我,好像立了什麼大功,每次來都像貴客。四姐整日介忙個不停,看著她沒完沒了的奔波,我簡直有點崇拜。

她身旁總是圍著一幫小羊、小羔、小貓、小狗、小牛犢之類的可愛動物,片刻不離。四姐摟著 親著它們,還給它們起了“黃丫頭、白臉蛋兒、寶日夫……”等等小孩兒的名字,跟它們活成一片。那時候我還是生個子傻妞,對於四姐憐愛家畜的行為不怎麼看得上眼。

離開親生父母,過繼到別人家,使她更加理解了親情的含義,對人畜的關愛越發增長了呢?還是那些動物對她的依賴讓她有了些許心靈安慰,使她有了情感滿足呢?總之,四姐離不開它們。

晚上摟著貓睡;有吃的分它們一半;她一邊跟貓貼著臉,一邊叮囑我:

——老妹,一定要好好學,學好了或許能過上好日子。咱們的父母太苦了,學好了,讓它們高興高興!姐我是不指望那個福分了……

說著說著我們都長大了。

記得讀中學的某一年,聽說四姐要出嫁了,要嫁到前薩拉烏蘇河畔的某個樑上。於是,我將“三好學生”獎章別在胸前最顯眼的位置,好好打理了一番頭髮才去參加婚宴。估摸著是到了那種盼著別人注意自己的好,自己的美的年齡了吧。

說著就到了送親的時辰,一身新娘盛裝的四姐要上馬啟程,卻哭得站不穩,更不用說上馬。咦,這是怎麼了?跟自己心愛的男人一同生活,用得著這樣嗎?正在我狐疑之時,她那條花狗不由分說,直撲過來,死死纏住了她。那群白的、黃的、紫的貓們也飈上了勁兒,大有“不要命,只要人”的架勢。他們四面圍剿恨不得把新郎給撕了。雖說貓狗如水火,但在四姐面前卻表現得同仇敵愾,忠貞不二。因畜欄離拴馬樁不遠,那成群的綿羊山羊小羊小羔們,像炸開了鍋,叫著喊著,生生要把畜欄的籬笆給沖垮。這時,不知從哪兒跑出一隻離群的白山羊,哭叫著徑直堵住四姐,聞她的衣襟,然後立起前蹄,往她身上攀。也不知是想讓四姐親它呢,還是想在四姐耳邊說悄悄話?戴著頭飾,披著婚袍的四姐俯下身來,一邊親吻那張開雙蹄的傢伙,一邊哄著“好好聽話啊,我過幾天就來看你們!”

那山羊雖說聽了四姐連哄帶命令的話,放下了雙蹄,但還是哭叫個不停。這時,狗兒叫,貓兒喊,滿院兒家畜越發不安,衝得籬笆的樹枝柳條禁不住咔嚓咔嚓斷裂起來。那是個晴朗的冬晨。我感覺家畜一片片的哭喊聲讓冰凍的大地瞬間融化開來,隨時隨地都可以冒出熱氣騰騰的溫泉。我看到四姐高挺的鼻子上面的大花眼裡流出了清淚,那一刻,在我心裡,那淚滴比四姐頭飾上璀璨的珍珠珊瑚都要金貴得多。雖說哭相會十分難看,但那天哭泣的四姐比什麼時候都要好看,都要高貴。是那群家畜的擁戴讓她變得那麼美麗高貴了嗎?我不清楚。只是那天的四姐,在我這個已經懂得了穿衣打扮的中學生看來,美麗得很,奪目得很。但我清楚,這美麗並不來自她那身珍珠綢緞裝飾的婚袍。那一刻,我一心想炫耀的三好學生的獎章,已經變得一文不值,雖然那是我跟全班同學激烈競爭,好不容易才弄來的。

因為二姐和二姐夫倆是從後梁騎著駱駝來的,所以那兩峰駱駝也長鳴著哭個沒完,也許,牲畜的心也是互通的。

來參加婚禮的人們無不為這情景感染,跟著四姐和那些通人性的家畜,流下了熱淚。

四姐跟她母親悄聲交代著:黑花頭的餵食在哪兒,黃丫頭的奶瓶裝多少奶,寶日夫嘴饞,悠著喂,不然會壞肚子……這樣叮囑了一番才上了馬。四姐她娘是個溫吞吞的憨人,雖說嘴上不停地答應,估摸著也沒記住個啥。

四姐咋就這麼好呢?這時,覺得胸前那枚三好學生獎章就格外刺眼,覺得那是毫無價值的多餘物件兒。實際上四姐渾身上下,裡裡外外不都是獎章嗎?我索性把那枚透過明爭暗鬥搶來的獎章擼下來,扔了。戴著它來,讓我感到無比羞愧,此後,我對於各種榮譽、名號等等,統統都嗤之以鼻。

後來,因為學業的關係,我很少去四姐家。只是有時回趟老家,能聽到四姐的信兒,諸如大兒子剛出生啦,第二個又來啦等等,一晃,四姐成了四個孩子的母親。

偶爾在新年白月(春節)走一趟,只見她往來於公婆父母、孩子丈夫、牛馬駝羊、貓狗豬鴨中,忙得昏天黑地,好似世上只要有能出氣的活物,都需要她去關愛、呵護。

有一年,聽說她們搬了新居,就去看她,她來岔道口接我,竟有十來個傢伙圍著她的袍襟亂竄,四姐露出雪白的牙齒嬉笑著站在中間。姐兒倆相見,免不得要卿卿我我一番,可她那幫寶貝們,好像故意要搗我的亂,叫囂不停。

——喂,大花眼兒,起開點,是我說呢,還是你說呀?幹嘛跟我搶嘴?四姐跟我嘮著嘮著就開始跟她那幫寶貝們對詞了。

喝完茶,我有意要欣賞欣賞她的新居,正一間間檢視,四姐在其中一間裡,揹著我,抱著一頭羊羔,忙乎著什麼。見我進來,趕忙放下了。 ——姐,你幹嘛呢?這一問,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整了整前胸,紅著臉道“白臉蛋兒這個小鬼一生下來就沒了娘,看著孤苦伶仃的怪可憐,就試著喂她兩口,沒成想她倒上了癮,不給她就哭鬧個沒完,活像幾個月大的孩子……” “查干庫肯(白臉蛋兒),就這樣吧,人家見了會笑話的,趕緊走啊”說著想哄走那羊羔。

——你看我,整天跟這幫小可憐們纏在一起,弄得丟也不得,吃也不捨,只能送了鄰居鄉里,自己哺大的牲畜,忌諱著呢。

聽著她的嘮叨,已經身為人母的我禁不住鼻子有點酸。看著那頭小羔羊充滿愛意的眼神,我的奶子竟情不自禁地也鼓了起來,好像要流出乳汁來。哦,在愛中流淌一生是身為女人的天命嗎?生在前頭的她,帶走了我的某些部分,步她後塵的我留住了她的些許,腳跟腳出生的我們是如此相像,進而我有時懷疑,她是不是我的另一半呢。那時我堅信,除了我誰也不理解我的四姐。

我每次去她們家,就跟從前上小學那會兒一樣,淨挑好吃的給我做,當然,有我愛吃的牛肉啊,奶茶呀,奶油啊等等。

——姑娘,今兒你愛喝奶茶的姨姨來了嘛,煮一鍋吧,把哺給小紅(羊羔名)的喪崽山羊的奶子分一點煮了,如今草都抽青了,讓它自己找食兒吃。四姐給她姑娘囑咐。

——不行吧,阿媽,可別是再鬧情緒,踢鍋拱碗的鬧個沒完。領教過厲害的侄女兒提醒她媽。

——那就留它一半,兌點兒水,量足了保不定能矇混過去呢。得給它改改習慣,也不小了,該斷奶了,你們也不是這樣一點點斷的奶嘛。說這話的四姐活像下指令的闊太太。

但是,那口奶茶,我還真是沒利利索索地喝上。侄女舀了一碗,當我的嘴剛要碰那舀了飄香的奶茶的碗,那位著名的小紅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臉不高興,眼見就要踢場子。

——好好,這是你的!見姐將兌了水的奶給它,小紅只舔了一下,便高高揚起鼻孔,氣呼呼地扭臉不理了。那意思是說:你們這些騙子,想用兌了水的奶哄我,沒門!那氣勢好比這一家人的小王爺,連踢帶抓,外帶撒嬌的。這情景和發飆的王爺還真有那麼一拼。看來人和畜都一樣,誰慣他,他就是誰的老爺。面對推不走,哄不開,軟硬不吃,執意要尋回自己小灶的小紅,被逼無奈的四姐,終於下了兩句狠話。

——喂,你要搞清楚誰是主人啊,今天你愛喝奶茶的姨大老遠來了,為給我老妹煮茶,分你點奶怎麼了?你一輩子都要一盆盆地喝下去呀?你身後也有弟弟妹妹,我也需要點臉面呀,煮點奶茶都不讓,這是怎麼啦?嗯,我伺候不了你,反過來你倒主起我來了……。這麼一通說,那隻微帶紅毛的山羊羔子乾脆就趴在姐旁,動也不動,哼也不哼。看那臉色,大有跟你沒道理講,可我這氣兒大了的意思。估摸著從降生到現在它遭受了最大的挫折,罪魁禍首當然是我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消停了一會兒,我們就喝著茶嘮了一番。

侄兒們一旁噗噗地笑出聲來,“咿呀,我媽今天可是破了例了。看把它們慣得,真應該這樣偶爾說說兩句!”,我覺著這話裡或多或少蘊含著孩子們爭母愛的一點醋意。

可是姐臉上露出了些許不忍的神情,嘴上跟我嘮著,但心卻集中不到我這兒,時不時撇一眼小紅,最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它的脊背:

——乖乖生氣啦?你也有點過嘛,知道嗎?這樣任性咋行呢?要是你乖點,我何至於數叨這多,啊,以後聽話……我覺得她的安慰更像是自我檢討。

侄女將燉骨頭的好飯端上桌時,姐囑咐道:

——姑娘,上完飯菜後趕緊把門關緊封好,不然它們不會讓你姨媽吃頓安穩飯的。我們家可有一幫不要命的“大盜”哩,妹子你看了可別嚇著……這後半句是對我說的。等侄女把門封好,我們就等著吃飯。

看著滿桌飄香的肉菜,我禁不住來了饞勁兒,剛要掄圓了吃,只聽得“咚咚”幾聲巨響,封門的物件兒散落一地,跟著闖進幾條“梁山好漢”讓我哽在那裡。

——哎呀,這又是哪路神仙呀,你們這一家可真夠特殊的,茶不讓消停地喝,飯也不讓利落地吃,各路神仙都過來分大戶,真是少見啊。我忍不住笑著調侃了一番。

——姨媽你可見識了吧。我媽沒它們不吃飯的,今天為您破了一次例,要把它們拒之門外,這可倒好,你看著吧,它們是來讓媽喂的……

看來是真的。姐把桌上的鹹菜夾起來,道“黑花頭你這傢伙,咋就不能忍一次呢,沒見家裡有客人嗎?”話雖這麼說,但看得出姐是真心疼了,夾起碗裡的飯菜,喂完這個,又喂那個。

那幾只綿羊山羊就差坐到沙發裡端起碗筷來,不然,真應了那句“平起平坐”。實際上,它們比我嬌慣多了。它們將姐給的菜餚呼哧呼哧嚼完嚥下,又瞪大眼瞧著姐,那意思是“再來一口!”。我忍不住笑道:姐就差對著嘴餵了。沒成想姐說道:它們小的時候真是一口口喂的,如今長大了,都嫌棄我嚼的飯菜髒,這幫傢伙……。說著又給補了一口。侄兒從旁殺出來,邊數叨邊推搡“好了好了,沒見家裡有客人嗎?快給我出去!”這樣總算清了場。

姐一旁看著那幫傢伙跟我侄兒磨磨蹭蹭,開心地笑了:哎,拿它們沒辦法呀!

比起我小學那會兒,四姐的愛以加速度的方程式增值了。就像母牛總能擠出奶來,四姐鮮乳一樣的愛也是一年四季長流不斷,當然,我姐夫這個大丈夫,毫無異議是最大受益人。

她用她的愛和勞動,使那些人和動物,個個兒都精壯、膘滿、舒心,可她自己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乾瘦下去,好似她把身上的一切都勻給了他們。

如今,四姐已似乾癟的老嫗,早早失去了當年讓男人們羨戀的美,可她的愛卻似薩拉烏蘇河的波濤,永不停歇,在生靈中嘮叨著那一句沒完沒了的“哦,可憐的……”,忍不住幫了這個,又關心那個,好像她身體裡有一眼取之不竭、流之不盡的愛之聖泉。雖說多了幾分老相,但她那身體好像不分晝夜,不分冬夏地開滿了愛的繁花,溫暖著這個世界上的人和畜。

四姐好像要證明 “青春、美麗和風韻終將消逝,只有蒙古母性的愛之光華永不褪色!”這句哲理,她總是閃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滿懷善意地說著,嘮叨著,往來於生靈間。

前年的事兒吧。我因一些緣故手頭告急,就回了趟老家。

正好有車馬路過,我就去了一趟她家看她。

當然少不了那一幫寶貝的圍追堵截,搞得我們倆不能正經八百地說上幾句話。

——走,咱到沙樑上去,這幫傢伙害的人家都說不成話……。我跟姐爬上長滿油蒿、金雞兒的沙梁頂,坐在軟軟的黃沙上談了一會兒。可好景不長,那幫又嚷又叫的傢伙們還是尾隨而來。看來我姐想擺脫它們比上天還難,走到哪兒跟到哪兒成了它們的神聖使命。

——要是姐出門遠行了,它們咋辦?我好奇地問。

——你不知道,真難啊!看著它們又哭又鬧追著你不放,自己也就軟了。有那麼一回,重感冒弄得我實在頂不住,你姐夫用摩托送我到大隊醫務所輸液,這幫東西,有狗領著死追不放,我怕它們出事就想返回,結果被你姐夫臭罵,沒辦法,我下去把他們教訓了一通,喊它們回去,沒想到,它們聽懂了似地原地返回了。它們一乖吧,我又捨不得,最後才狠心上了摩托車。到隊上剛輸上液,就聽得它們在院裡鬧騰。醫生納悶啊,這隊裡咋就跑起畜群了?就怨那條黃狗呀,帶著它們好像要打群架似地,一窩蜂就來了。我忍不住提著吊瓶出門一看,好傢伙,差點把我活吞了。你看,就是這樣一群活寶,把我拴在這沙樑上,寸步難行。連看望老媽(不知說的是哪個)的機會都不給。

——妹子啊,聽哥說你這兩年生活上艱難,別急,等入秋我賣了幾頭牲畜給你解決點。你們出門在外的人,老跟外人打交道,一定要穿戴好。像我們一年到頭不添一件也沒關係。你們老給我買,我都摞到櫃子裡鎖了,這不,跟這一群帶尿拖屎的牲口打交道,有啥好打扮的。

——呵呵。姐要是打扮起來,這群東西可不把你吃了呀。人家是人吃畜,你倒好,讓牲口給吃了。我笑鬧道。

——你和妹夫挺好的吧?女人家心氣兒不要太高。人家敬你五分,你得敬人家十寸。這世道是在咱們女人的愛心裡轉著哩,所以女人有必要獻出更多。人都說白度母啊,綠度母的,誰聽說白度爸,綠度爸的?為自己心愛的人付出的,不要期望得到回報。佛祖派你我來這世上愛人愛物,咱們就愛著、憐著盡了這一生的義務,還能咋樣?這心啊多愛著,這身啊多動著,不是壞事……

——嗯,我懂!……

回去後,四姐將她結婚時購置的龍紋木箱子翻了半天,找出疊了四節的一張綠底兒一百元的鈔票:

“我現在只能給你這個了。這是那年我賣自己心愛的羊換的錢,一直捨不得花,吃咱奶長大的,不忍心啊,所以就壓在箱底兒,不忍動,這是我僅有的私房錢。原想著是祭了敖包或供了薩拉烏素河呢。後來想了想,還是送給有困難的好人吧,積點德。沒想到它的主人來了,數目少,但是個心意,拿上吧。”

我一時間拿不得、推又不妥,最後還是接了過來。當我從那隻粗糙、變形、黑瘦的手中接過那張百元鈔票時,我修長嫩白的指頭好象要一根根散掉。

這一瞬間我覺得,那張疊了四節的綠色百元鈔票不知蘊藏了多少愛心,好像四姐的生命體溫都融到了那裡,四姐的奶汁都浸泡到了那裡,四姐與那幫牲畜的情感故事都刻畫到了那裡。在接過來的瞬間,我咽喉哽塞,鼻子發酸,眼淚沒遮沒攔地撲簌簌落下。動情時總是說不出話來,我趕緊走開,去了剛才與四姐嘮嗑的沙樑上。

世上再沒有比這百元鈔票更有價值的東西了。人的一生何其短暫,無論是誰,都顧著自個兒,你爭我奪,折騰一番,到了免不了一死時,身後什麼也留不住,就算是帝王將相也帶不走他們那顯赫一時的威權。可是,如果留一顆愛心在人間,那究竟會讓多少人和生靈得到快樂和幸福呢?永存的,只有愛。愛,代代相傳;人,生生不息。華服美飾,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算什麼呢?跟四姐的愛心比起來簡直分文不值,庸俗不堪,呸,離我遠點!

我們剛剛留在軟沙上的坐痕,連著衣服的褶子印兒都清晰地印在那裡。

在留下四姐體溫的沙土旁,那幾只牛羊留下的新糞依然冒著熱氣。那熱糞看著也格外親切。多好的牲畜啊!懂得人心,懂得人愛,又那麼會疼人的生靈,多好!該生氣就生氣,該怨恨便怨恨,想吃就吃,想闖就闖,管你親妹親姐來,我愛她就願跟著她,纏著她,你們算個啥哩!一群城市寄生貨!這些跟姐姐朝夕相處的動物們多好啊。原以為只有我最瞭解四姐,可再一想,它們比我更懂得她!四姐的每一次脈動,每一場心悸,每一種想法它們都摸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而且它們也甘心為四姐獻出一切。四姐怎能不熱愛它們呢?

坐在沙樑上,我深深譴責著自己,也對人這種動物感到了莫大的失望。那些只顧自己快活,極端自私的人們,他們連這群生靈的一根毛都不如,真應該拉他們過來,跟這群牲畜學習學習怎樣做人。

在即將隱沒的夕陽氤氳的余光中,呼爾胡敖包蒼茫如歌,四姐簡陋的屋舍在那光海中升起了炊煙。隨著燒乾牛糞和幹羊糞蛋兒的溫馨氣味順風飄散,傳來了四姐“你這大花眼,閃開點,過來,小白花兒”清澈而親切的吆喝聲,她正提著奶桶走向牛欄要去擠奶,小白、小紅、小花們在後面跟著,在平和的夕光中,好一幅晚炊擠奶的情趣圖!

面對這幅圖畫,我有一種要哭的衝動。看著人、畜、光塵各自飄散而又融為一體的情景,我感覺自己也在不斷飄散又融合著。握在手裡的那張四疊的百元鈔票,不知不覺已被汗浸透。

四姐呀,我再難也絕不會花這鈔票,我將永遠珍惜你不出賣愛心的這份情義,將它好好珍藏在櫃子底,不斷加上我的愛,愛的利息滾動的這百元鈔,將在好人善行最最需要的時候奉獻出自己。

這是草原的意志,是草原上哺育生命的女性的共同意志。

這是薩拉烏素河水養育的愛的子嗣們,吃著薩拉烏素河水長大的人和生靈們共同的心靈底色。

人們總數叨或提醒我:“愛心有些過分啦,遲早要吃虧的!”我無語。因為四姐就是我的答案。

如今,我的生計也有了點起色,節省點就有了給四姐買些禮物的實力。想過給她買點純金或鑽石首飾的東西,表表心意,但轉念一想,四姐身上有的遠比這些金貴多了,她怎會對這些東西看上眼呢?是啊,要送就送這愛意激盪的美麗星球給她吧,送她一個完完整整的,沒有殘缺的美好世界!

*請糾正閱讀:侄子——應該是“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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