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儂說他吃麵包時，不只是吃香噴噴的麵包，還在吃“好幾個月的陽光，好幾個星期的雨雪和泥土的供養”，可能還要加上農夫的汗水和麵包師傅的手藝。現在，我還要給他加上一句，一定有對更加美好口味的渴求。

——題記

一

昨晚睡得特別的香，特別的沉。睜開眼的時候，陽光早在床前等候我了。一個星期積攢的睏倦在睡夢中悄悄地溜走。我在窗前打著個哈欠，伸著個懶腰，貪婪地吸了幾口清新的涼氣，忽而整個身體輕鬆了起來，心情爽快透了。早飯吃的格外舒心。放下碗筷，又不自覺地邁向原野。

老天爺今天特別眷顧著我。鳥兒知道我喜歡清靜，早早就做完了功課，歇息去了。陽光吻著堤壩上銀一般槐花的親暱聲，我都感覺到了；彷彿還聽到陽光的讚美：你真美，你真香，你真甜！可能有幾隻鳥妒忌了，“戛、戛”打破了周圍的寧靜，另有幾隻鳥懶洋洋地表達出對同伴這種行為的不滿。安安靜靜的曠野，安安靜靜的樹林，安安靜靜的土路，再加上我那悄無聲息的腳步，整個世界都在享受著萬籟俱寂的靜謐、恬適。我沉醉在這美妙的春色裡，不知覺地就到了靈臺山腳下。

右轉彎是繞山公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灰白色的水泥路像爬行的蛇向山外遊動著。這條道路我最熟悉不過了，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烙下我無數的印跡。

向前是一條幽深的小路，直通向山頂。

高大茂密的樹冠像一把把綠色的大傘遮掩著崎嶇的山道，路旁不知名的野花散發出清幽的芳香溢位了山外；陽光閃過了嫩葉的遮擋，從縫隙間溜了進來，地面光怪陸離；在遠處的山坡上，那細碎的小黃花、小藍花、小紫花開得正歡……這裡的每一點都在誘惑著我。

二

我本來就是意志薄弱著，終於被她俘虜了。

轉過山坳，信步走上山坡。

遍野的慄樹林望不到盡頭。上一次上山，棵棵慄樹露出褐色的肌膚，像飽經風霜的老人靜靜地立在那裡，回味著，沉思著。現在已是滿眼的青蔥翠綠，陽光沐浴後的每一片葉子就是一個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肌膚柔嫩，鮮豔。微拂的南風驅走了山野裡的涼意，葉兒不時快活地隨風舞動，笑出聲來。我坐在慄樹下的石頭上，出神地看著眼前的草兒，樹兒。樹兒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草兒，草兒仰起臉來討樹兒歡喜。溫暖、閒適、恬靜瀰漫到山坡上的每一個邊邊角角。你如果巡視一下週圍，到處都是醉人的喜色。

這是一塊令人沉醉的地方。

三四十年前，山下沒有公路。我上闕店就是走著山腰上的碎石路，現在再也尋不到原來路的痕跡了。我的已故堂姐是走著那條路嫁到山那邊的，因而我自小就對這裡熟悉。記得那時候，我眼前的山坡栽的都是桃樹。陽春三月，滿眼都是粉紅色的桃花。我在這桃花林中穿行，想的都是桃兒：又香又脆的白桃，青白的膚色，毛茸茸的毛，就像處子的面板一樣柔嫩光亮；又大又紅的水蜜桃，含羞的膚色，鮮紅的肉質，似少女腮紅討人喜歡。一想到這，我就遐想無比，饞延欲滴。我從又澀又硬的青果子開始就摘著吃，一直到把樹葉下隱藏的桃兒找完了。還有山腳下的沙瓤西瓜，山坳裡的飽滿花生，山頂上的各種野果，哪一樣不陪伴著我走過匆匆的少年路，哪一樣不在我魂靈的深處留下甜蜜的回憶，哪一樣不在我的記憶相簿裡留下美麗的倩影。

每當回味這些時，我心裡偷偷地樂著。我感謝上蒼的賜予，雖然那時生活和現在相比是比較艱苦的，但我總是覺得少年的生活是多彩的，愉悅的，充實的，甜蜜的……

三

沿著平緩的山坡小路，我向東南邊的半山腰走去 。

這是一塊風水寶地，坐南朝北，冬天暖和，夏天涼爽。當地人把逝者都安歇在這裡。低矮的松樹間分佈著一個個丘冢。清明，上墳時插著的彩色吊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特別惹人矚目，它像一面面彩旗向人們昭示，他們的後人在緬懷著先人。每次經過這裡，我都想起一位老人——吳昌寶隊長。他身材不高，身子單薄，面孔消瘦，但一走起路來精神抖擻，說起話來聲若洪鐘。據說他在當地非常有聲望。他的名字曾經和這座山連在一起，在江淮大地上聲名遠揚。

那是“農業學大寨”時代，他帶領山頭生產隊社員響應黨和國家“植樹造林，綠化祖國”的號召，在這荒山上修築梯田，開溝植樹，把昔日的石頭山變成了繁密茂盛的杉樹林。當時，全省各地都來學習取經，靈臺山成為植樹造林的一面旗幟。多少年以後，這裡的杉樹成材了，這個村民小組上的每一戶都受益匪淺。改革開放後，山地也包產到戶，人們把杉樹砍了，栽上了桃樹，以後又栽上了慄樹。靈臺山的名氣隨之也漸漸小了，吳昌寶老人也漸漸被人遺忘了。老人去世可能有二三十年了。

老人可能葬在這南山腰上，由於我沒有找到墓碑。老人極珍愛榮譽，去世後，他的兒女肯定會把他葬在這裡，兒女們定會懂得老人的心願。我想，老人在世時，這山因老人而聞名，反過來這山也給老人帶來了榮譽和快樂。如果人真有魂靈的話，老人定會在這高處欣賞漫山遍野美麗的景色，見證村莊日新月異的變化。你想此時老人是多麼的欣慰啊！

我再一次注視著墳地，墳塋上一片青蔥，有幾朵各色小花點綴其間，散發出清幽的香氣，不時有幾個彩蝶圍繞在周圍翩翩起舞。我忽而意識到，這些彩蝶可能就是長眠在這裡的靈魂變化的。這些蝴蝶飛飛停停，歇歇飛飛，多悠閒，多自樂。

四

我氣虛喘喘地爬山了山頂，坐在廟前的一塊石頭上。

陽光灑滿了整個山頂，眼前一切是那麼明亮，那麼養眼。我抬頭望去，絲絲的白雲鑲在蔚藍的天幕上，天空顯得那麼的遼闊、深邃。極目遠眺，高聳的群峰把天地相連，我看得是多麼清晰，以前似乎從來沒有感到過；群山環抱著萬佛湖水庫，寬闊的水面閃耀著銀光，水中大小島嶼一片濃郁，遊船在江面上穿梭，巍峨的水庫大壩巍然矗立在兩山之間，一切都歷歷在目。這是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河圖！

放眼山腳下，龍潭河靜靜地躺著。灘塗已是鬱鬱蔥蔥，幾千只白鵝歡快地覓食，不時看到幾隻鵝兒相互追逐嬉戲。綠色的潭水，倒映著岸邊樹木的影子。河的南岸，茂密的樹林掩映著一個個村莊，紫色的琉璃瓦屋頂反射的亮光，使我眼睛迷離。望著，望著，我恍惚起來了，忘卻了自己。

一聲雁叫，我循聲望去，一隻孤雁向南飛去。大雁越飛越遠，越飛越小，融進了藍天白雲之中。我凝視著那消逝的大雁，思緒也隨之飛揚：這隻大雁獨自飛翔，肯定是尋找那片未被開墾，未被汙染的處女地……

2018。4。27

作者：王進忠，男，本科學歷。中學語文教師。長期從事語文教學工作。

業餘愛好：寫作。

教育格言：教育是我的宗教，學生是我的上帝。

王老師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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