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太空近來頗不寧靜。美國連發三箭，2018年6月宣佈建立太空軍，作為與陸軍、空軍、海軍、海軍陸戰隊和海岸警衛隊並列的第六軍種；12月設立太空司令部，負責統一指揮和控制太空軍力2019年3月又成立太空發展局，負責研發新的太空對抗手段。美國《導彈防禦評估報告》也突出太空元素，命運多舛的天基導彈防禦計劃起死回生，並被列為優先任務。美國宣佈退出《中導條約》後，俄羅斯總統普京要求俄軍制定計劃，準備應對太空武器。印度進行反衛試驗。日本2019年《防衛計劃大綱》將太空列為關鍵戰略軍事領域。日本防衛省打算在2022年組建宇宙監視部隊，與盟國合作構建國際太空監視網。法國即將出臺新版太空戰略，更為強調軍事航天力量發展。一場太空軍備競賽，彷彿蓄勢待發。

太空被視為終極高地，具備巨大軍事利用價值。1957年第一顆人造衛星升空後，人類就拉開了太空軍事化序幕。時任美國副總統尼克松有句名言：得太空者得天下。上世紀80年代，“星球大戰”更是掀起一波太空備戰狂潮。但隨著冷戰結束，“星戰”退入歷史陰影之中，漸被淡忘。

為何當前太空領域風雲又起？筆者認為原因有二。一是技術原因。隨著航天技術持續進步，其應用越來越廣泛，成為關乎國計民生和國家安全的關鍵基礎設施。網路、通訊、金融、情報、天氣、導航等，方方面面都離不開天基設施支援。其一旦遭受攻擊，軍隊可能變成聾子、瞎子，社會可能陷於癱瘓。但天基設施易攻難防，容易淪為對手先發打擊的靶子，因此以軍事手段捍衛本國太空利益的需求增加。

二是政治原因。大國競爭加劇，地緣政治迴歸，全方位博弈在各領域展開，太空也未能倖免。當前這屆美國政府強調“美國優先”和“以實力求和平”，認為美國必須維持在太空中的領導地位以及行動自由。它視其他國家的太空能力發展是對美國安全利益的巨大威脅，認為“太空民主化”將削弱美國軍事優勢。為維持太空霸權，它重建太空委員會，並將發展太空軍力作為國防戰略重點。其盟國和友邦起而效之，被其視為對手的國家則不得不有所防範，太空領域遂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硝煙味。

太空軍備競賽可能使和平利用太空的夢想化為泡影。一是容易引發大國衝突。各國競相發展太空軍力，將加劇彼此猜疑。而且由於太空攻擊直接造成的人員傷亡較少，使用起來更少顧忌，更易導致衝突升級，進而引發全面對抗。

二是衝擊現有太空安全機制。太空領域僅有《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太空公約》《月球協定》等有限的約束規範。太空軍備競賽的惡性迴圈一旦開啟，現有規則將被進一步突破。例如，《太空公約》禁止在太空中部署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美國副總統彭斯公然宣稱，不能排除在太空部署核武器的可能性，主張這個問題應該根據“以實力求和平的原則”來決定。假如各國均依此行事，根據自身利益有選擇地遵守現有太空法，太空秩序勢必大亂。

三是可能使近地空間成為衛星墳場，將人類文明鎖死在地球搖籃當中。太空看似浩渺無際，其實衛星軌道資源有限。假如各國在太空中大打出手，將會在近地空間製造一條捆綁地球的垃圾帶，屆時人類將無法充分利用太空為自身造福，更無法邁出地球，向宇宙更深處探索。

防止太空軍備競賽，構建人類太空安全命運共同體符合全人類的共同利益。為此，各國應嚴格遵守現有國際太空規則，嚴禁任何國家為一己之私隨意突破紅線。

另外，國際社會還應進一步完善現有規則。中俄早在2008年就提出《防止在外空放置武器、對外空武器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條約》，呼籲禁止在太空中放置武器、對太空物體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這一建議值得各國認真考慮。

最後，各國應在太空領域加強互助，共擔風險，透過利益捆綁夯實太空安全命運共同體的基礎。太空探索是高科技、高風險、高投入的事業，各國均需透過合作分擔風險和成本。應急救援、深空探索等敏感度較低的領域是很好的切入點。好萊塢大片《火星救援》中就有中美聯手實施太空救援的橋段。彼此利益水乳交融將讓攻擊者有所忌憚，從而在相互確保依賴基礎上形成一種新型威懾，確保太空持久和平。

（郭曉兵、董宜凡，分別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軍控研究中心主任、南京農業大學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