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君與B君，都是我朋友中的佼佼者。兩人皆聰穎過人，相貌堂堂。都曾受到許多少女的青睞。但二君的性格卻截然相反，對人生追求的理解也完全兩樣。於是他們各自走著自己的路，認為自己是成功者，嘲笑對方可憐的處世之道。

A君與B君是大學時的同窗好友，A君為人坦蕩、不拘小節。以他的聰明才智，本來可以在全班名列榜首，但此君甘願居中游，課餘之際，以其翩翩才子身份活躍在各社交場合，踢球、弈棋、跳舞，無所不精，更擅長談論風生。他本是氣度瀟灑，且又妙語如珠，很快成了校園裡的風雲人物。自然，他的一言一行，也引起一些人的誹議。不過此君的神經十分堅強，對流言蜚語，自命脫俗，不屑一顧。

B君的天賦，略遜一著。但其學風踏實，處事謹慎，經過刻苦努力，各科成績均為優等。他也積極參加社會動，以其穩健的風度和樸實的氣質，被推選為學生會領導人。

畢業前夕，A 、B二君各自贏得了輝煌的成果。B君入了黨，分配到某局機關當秘書。而A君呢，則分配到一所普通中學任教，不過，他並不為旁人的惋惜而自慚。因為，在大學時，他贏得了全校冠之為“校花”————一位漂亮姑娘的愛情。據說，這位“校花”曾一度鍾情於B君，不知是B君過於繁忙於校務，還是因為A君的大獻殷勤，總之，待B君回過頭來向姑娘表白時，“才子佳人”已成定局。

當時有好事者論定，A、B二君各勝一局，今後戰局，勝負恐難逆料。二君友好分手，各奔前程。

B君進入單位執鞭以後，好象沒有出眾的成績。他教的畢業班升學率不高也不低，不過他與學生的關係，很不錯，他視學生為朋友，強調“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自己則恭恭敬敬坐在堂下。為此，那個校長誤以為A君的神經不太正常。A君也有僻好，結伴旅遊，見了名山大川，一時興起，吟詩賦詞，有人拿去送給報社，竟然發表了，並且頗負聲譽。A君並不在乎，一笑了之，“戲作而已”。與那位校花新婚燕爾後，更懶得動筆，朝夕卿卿我我，心思全化在妻子的服飾打扮上，以張敞第二自居。

且說B君各方面日趨成熟。他幹事一向精明，且又熟知大智若愚之技藝。與上級、下屬的關係都很不錯，業務又好，再加上白天都撲在工作崗位上，因爾士途亨通，連升三級，當上了辦公室主任。不久，又被某領導賞識，調至更重要的部門，很快出國考察。回國不久，又成了某領導的乘龍快婿，成親之前又有喬遷之喜，兩房一廳，為同齡青年所不敢企求。

A君對B君的步步高昇也有所耳聞，但不過一笑已。可那位當了A君妻子的“校花”，在一次酒酣飯飽之餘，不由柳眉微蹙，杏眼含嗔，指著夫君的鼻子戲謔：“你呀，聰明面孔笨肚腸，只知嘻嘻哈哈，你可知那位B君，如今名揚過海，世人皆知。早知今日，我真後悔嫁了你這個落魄才子！”A君聞言，揚眉大笑：“夫人此言差矣！須知人各有志，豈能強求。你莫羨慕B君有了房子、位子、票子，依我想來，他必有自己難言的苦衷。他身在其位，必謀其政；一言一行豈能象我輩嬉笑怒罵，聽任天性。想我這陋室雖小，自有芬芳；職位雖低，無愧於人；兩囊空空，無債不愁。倘若夫人當年嫁於B君，縱然可享物質之豪華，但他豈有閒暇，朝夕伴夫人吟詠風月，周旋舞廳？”A君一席話，說得那位“校花”嫣然一笑。

這兩年中，我與A、B二君無緣相見，卻時常聽到他們各自成功的訊息。

B君的大名，常常出現在報上，或主持會議，或接待外賓，還有一家報紙刊登了他的專訪，讚譽他是具有穩健作風的改革派，為了工作，犧牲了他的業餘樂趣。我相信，這全是事實。B君在我所認識的幹部中，算得上正派人，他也懂政治權術，但從不搞陰謀詭計，也不走歪門邪道。他生活的條件比一般人好點，但不奢華，他妻子為人情所迫，偶爾要他批一張條子，他也婉言拒絕。雖然當了官，卻還常常到他原先工作過的單位走走，聽聽基層群眾的意見。他比起有些走馬上任、一調就變臉的新幹部來說，B君頗得民心的。

A君呢，自從兩年前在報上發過一首詩以後，他的名字就沒有上過報產。但當我偶爾到音樂茶座走走，總會聽到有關他的美譽。有人說他舞姿瀟灑，有人說他夠朋友，一次，有位外地人，被竊兒掏了錢包，回不了家鄉，A君慷慨解囊，給了錢，揚長而去，竟不肯留下自己的名姓。還有人告訴我，A君為冤者寫狀子，為受辱者抱不平，那狀紙寫得合情合理，無隙可擊，不是徐文長那樣的大手筆決計寫不出來。我還了解到他八小時以外的生活可稱七彩繽紛：種花、養魚、拍照，打橋牌，拔弄六絃琴……，有人便送了他一個“大玩家”的雅號。

當今社會，改革者固然令人欽佩，而“大玩家”似乎也無可責備，君不見“美食家”豈不是也登了報拍了電影？看來第二步棋，二君仍難分勝負。

有一次，我問A、B二君：“你們認為什麼是成功的定義？”

B君不假思索地回答：“成功，當然是指事業上的成功。一個人只有在事業上獲得了成功，才能立足於社會，無愧於一個人的稱號”

A君想了一想，略有不同意見：“B君見解是千古至理名言，自然不可推翻。但依我看來，成功應該有更廣闊的含義，不僅指事業上的成功，同時包括他在生活上、人際關係上、天倫之樂上、個性解放上諸如此類的各個方面。象我這樣一個“教書匠”，沒有什麼顯赫的功績可名垂青史，但我自認是個成功者，我有崇拜我的許多學生，朋友。我有心心相印的妻子，我有我喜歡的兒子。我的生活節奏和諧，愉快，尤其是我的精神生活基本上達到了個性解放。我的追求也許是渺小的，但我完全可以把它變為現實，我不象B君那樣，一言一行必須謹小慎微，也不象他處於一種較為複雜的人際關係中。我無所奢求，但我也對社會有所貢獻，我不必用虛言迎合某些思潮，我以我的誠實和才智，給周圍的人帶來溫暖。我的一生無愧於人。

B君聽A君滔滔不絕說完，自忖片刻，說：“你說的也許有點道理。但人活著，應該有個大目標，我不是為一部分人，而是為整個社會前進而努力。我承認，在某個場合，對某些人，我也說過幾句違心的話；我為之遺憾。人生幾何？我更失去了許多人本性中需求的歡樂——而這種歡樂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永遠失去，我想過，但並不後悔，我把我的歡樂寄託在事業上，其他都是第二位的。”

A君沉思片刻，突然反問：“如果一個人事業上沒有大的進展，他就不是一個成功者？”

B君沒有直截了當表態，友好地拉住A君的手，“我還是勸你轉變一下態度，把個性解放與全人類的解放聯絡在一起來塑造自己的人生觀。你是有才氣的，怎麼樣？調到我局裡來工作，如果一定要說開後門，我就開一次。”

A君又變得嘻嘻哈哈了，同樣親熱地拍拍B君的肩頭

看來，誰也沒能說服誰。A君與B君的爭論，從劍拔弩張開始，到友好分手告終。作為旁觀者的我，腦子裡好象多了許多東西，A、B二君各自走的路，難道不值得當今有獨立思想見解的青年朋友思索一番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於個人，愛情、事業、然後隨之而產生的金錢，三者中，愛情為尊，無可非議。

對於社會，作為社會的一個分子，為社會的發展，人類的進步，做點本份的工作，也未尚不可。個人與社會，孰輕孰重，我選擇哪條？

解說

張敞畫眉、 韓壽偷香，

相如竊玉

、

沈約瘦腰

合成古代四大風流韻事。

據說，張與妻同村，兒時張頑皮，一次投擲石塊，誤傷其妻，但當時逃逸了，長大做官後，聽家人說起其妻因此一直未能出嫁，便上門提親，自此，每日為妻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