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幾天，金秋大劇《虎嘯龍吟》落下帷幕，吳秀波飾演的司馬懿皓首紅衣，金戈鐵馬的那一幕成為了全劇的高潮，想必已為今年的大陸銀屏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很大程度上，《虎嘯龍吟》是一部典型的“男人劇”：關於野心與慾望、權謀與詭計、忠誠與背叛、得意與失落。然而我也愛劇中塑造的一眾女性形象，包括今天想說的這位佳人：蒹葭，以及有關她與曹昭伯的一段“傾國之戀”。

起：

那年，蒹葭是深宮高牆內不得寵幸的美人，曹爽曹昭伯是年少得志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他幫她撿回了掛在宮牆上的紙鳶，她以鬢間所佩鮮花相贈以謝。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長日漫漫，面對無聲無息消逝的美好青春，這一次邂逅，是她單調沉悶生活中不期而遇的一筆亮色。

承：

皇帝駕崩，一度被遣送出宮的她被謀臣再次進獻給他，他將她先前所贈的簪花交還給她，自此兩人伉儷情深，鸞鳳和鳴。

此後十數年，他權傾朝野，生殺予奪，曹府權勢日盛，門庭若市，一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雖然他在外恣意妄為，作威作福，但一到她面前，卻頓時變回那個滿腔柔情的丈夫。

陪她做香囊。

當奶爸抱孩子。

朝野之上，兩股政治勢力暗潮湧動劍拔弩張，而曹府內二人的生活平安喜樂，歲月靜好，日子彷彿可以一直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轉：高平陵事變，司馬懿韜晦十年，驟然發難。謀士獻計曹昭伯挾天子南下許昌，發天下之兵圍攻洛陽。下一刻司馬懿派使者送來蒹葭的親筆書信，他握著兩人的定情信物潸然淚下。對蒹葭的深情一直是他的軟肋，此刻終於成為了壓垮他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合：

於是，他回洛陽，交兵權，從不可一世的大將軍淪落為困守一室的囚徒，到了最後也沒逃過成王敗寇的命運。北邙山上，蒹葭的簪花摔落塵埃，被他的鮮血染得殷紅一片。《三國志》載：“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範、當等，皆伏誅，夷三族。”而蒹葭從此不知所蹤。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世人大都會嘲笑曹昭伯心志軟弱，為了一己兒女情長身敗名裂，在某種意義上，他的選擇傾覆了一個王朝。畢竟，如果他能割捨嬌妻愛子，南下許昌，那麼鹿死誰手尚不可知，而司馬家最終能否代魏稱帝，也就成了另一個未知數。

但對於蒹葭來說，她只知道，當她的生命被放在命運的天平之上時，她所愛的昭伯沒有放棄她。

古往今來，男人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而捨棄愛侶的故事太多了，李隆基捨棄了楊玉環，李甲捨棄了杜十娘，賣茶商捨棄了琵琶女，張生捨棄了崔鶯鶯。。。畢竟，與功業、前程、富貴、聲名、或者自己的生命相比，美人的柔情分量總是太輕了。但曹昭伯沒有放棄她。

所以我覺得，編劇是有些偏愛蒹葭的，相比《虎嘯龍吟》裡其他在歷史上確有其人的女性，張春華、柏靈筠、郭女王、甄宓，蒹葭的一生更像是一個細心營造的夢境（正史上勉強算是提到她的僅有一句：“（曹爽）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在生如浮萍的亂世，女子的心願總是：“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編劇把雄才大略、胸懷天下的梟雄給了別人，把一個或許懦弱但情深不二的昭伯留給了她。

而昭伯與蒹葭的這段傾國之戀，又該如何評說呢？畢竟是非成敗轉頭空，王侯將相皆枯骨。有人汲汲一生追求青史留名，就有人傾盡所有，但為佳人一笑。李延年歌雲：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又及：“蒹葭”即為蘆葦，也可用於插花，如下圖：

圖片來自深圳夢梁居花道館

透過乾枯的蘆葦和一叢緊湊的松柏展示了冬天的景色。

圖片來自深圳夢梁居花道館

秋風中的蘆葦搖曳成波浪，格桑花正漸漸步入生命的末期，這兩個野趣的花材組合在一起，讓人聯想起村外河邊一角的蕭瑟秋意。

【寫在文末的話】蒹葭者，蘆葦也，飄零之物，隨風而蕩，卻止於其根，若飄若止，若有若無。思緒無限，恍惚飄搖，而牽掛於根。根者，情也。相思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