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嚴寒的黎明前，即便颳風下雨、白雪皚皚，正當人們還沉浸在甜蜜夢鄉時，在青島浮山灣畔、紅色市標“五月風”東側，人鷗情深的動人場面便拉開了帷幕，且驚豔異常：東方未現魚肚白，天空清風冷月，並無他物……

突然，當一個瘦小的老人，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鏡，腳下穿一雙膠皮水鞋，穿一身舊棉衣，傴僂著腰，左手用力地扶著山地腳踏車把，右手緊緊抓住車後座上放著的盛滿殘羹剩飯的大鐵捅一出現，夜空中立即傳來了海鷗的“嘔噢……”歡快聲，彷彿這些海鷗早就在高空中等待著似的。而且，隨著老人用山地腳踏車，一趟趟把六七個沉甸甸的大鐵桶推來，再一字形排列在擋浪壩岸邊時，那“嘔噢……”的歡叫聲頓時變成了大合唱！千餘隻海鷗鋪天蓋地地聚攏過來，有的快樂地上下飛舞，有的急不可待地落在傾斜的擋浪壩上，抖動著雙翅，伸長著脖子，咔噠著尖喙，向老人示意討食吃哩，老人應聲道：“哦，來了，來了，開飯嘍……”

老人家一邊喜不自禁地自言自語，一邊用力地把一個個足有四五十斤重的大鐵桶，用雙手提過鐵柵欄，又吃力地踉蹌著，一跩一跩地順著擋浪壩的斜坡，儘量把鐵桶裡盛滿的食物靠近海鷗撒開去，接著又用雙手，在冰冷刺骨的食物裡抓撓一遍，把餐巾紙、塑膠袋等雜物揀出來，尤其是那些塑膠袋，一旦被海鷗吞食了，既消化不了，又排不出體外，能危及它們的生命哩。為此，每天將近300斤殘羹剩飯，他都要冒著刺骨的冰冷，用雙手挑揀乾淨雜物；另外他把食物儘量撒到擋浪壩的下方，一是方便海鷗啄食，二是為了環保；讓海鷗吃剩下的飯渣渣，當潮水上漲時衝進海水裡，再讓小魚小蝦小蟹吃掉……

目睹了幾千只海鷗一同聚餐的壯觀景象，遊人、晨練者無不挑起大拇指點贊，還紛紛舉起手機拍照留念……

這時，細心的人們還發現，原來黑壓壓一大片海鷗搶食而不擇食，相互既不推搡，更不擠兌、爭奪。更感人的是，第一撥幾百上千只落下來搶食的海鷗，不是一次吃飽吃夠，而是吃一小會兒便齊刷刷拔地而起，騰出地方來讓在天空等待的海鷗落下來進食。哦，海鷗不僅長得美，吃相也足夠文明呢！

大家都在欣賞讚美海鷗，可那位乾瘦的小老頭卻更忙得不亦樂乎了！

他正蹲在岸邊，把從飯店大廚那裡收集來的、足有三四十斤重的鮁魚頭和尾巴，在一塊自制的方木砧板上用刀一個個剁碎，再用雙手捧著去給上下翻飛的海鷗吃……

說心裡話，看到這位乾瘦的老人用心盡情地喂海鷗的情形時，我還稱讚這一定是哪家大飯店，高薪聘請了這樣一位忠於職守的老好人呢。但在斷斷續續的對話中，我不但被他的言行驚呆了，而且直覺眼圈熱熱的暗暗自責呢！原來，人家分文不取，而且自已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呢！

他叫孫方成，今年65歲了，4年前從山東外貿青島包裝公司車隊排程崗位退下來後，就這樣風雨無阻地喂海鷗整整4個年頭。他說，他是土生土長的青島人，對海鷗這種美麗而又不懼風浪的鳥兒情有獨鍾。說著他興奮起來，如數家珍般誇讚說：這些海鷗頭和頸部呈灰褐色，翅膀外緣白色，內緣灰色，爪子橘紅色。它們常常成群結隊在海上或內陸河流附近飛翔，吃小魚、小蝦、螺、昆蟲等，也吃穀物和植物嫩葉。他又不無惋惜地說，其實，不過這些海鷗大多是候鳥，它們從西伯利亞等地跋山涉水而來，每年的初秋至來年的春暖花開，只在青島住半年就離去。海鷗中也有極少數“坐地戶”，就在青島附近的礁石或山頭上棲息、繁衍……

當談到每天幾百斤喂海鷗的殘羹剩飯時，孫老陷入了沉思，並且有些沉重地說：一言難盡吶！

4年前，為了藉助水天一色的天然屏障浮山灣喂海鷗，他選擇到東海路的國際貿易大飯店和青島假日大飯店，這一路段上的飯店和酒家去收集殘羹剩飯。但工作做起來有難度，有的飯店酒家非常支援，但有的飯店酒家就婉言謝絕。定下來的飯店酒家共有6家，只靠老孫一個人幹，工作量就太大了。挨家挨戶收集殘羹剩飯，主要是中午飯和晚飯。這樣，每天下午兩點和7點後是他最忙碌的時候。他要騎著他的這輛二六式山地腳踏車，車上掛著叮噹響的大鐵桶，去進東家串西家。每到一家飯店或酒家的後廚，就用鐵笊籬從泔水大桶裡撈出殘湯剩菜飯，潷去湯汁，然後把裝滿殘羹剩飯的鐵桶，再用山地腳踏車一趟趟地推到“五月風”雕塑北面的小樹林裡放著，等到第二天黎明前再一桶桶載到大壩上來……每天光收集這些殘羹剩飯，往返要跑20多里路，耗費三四個小時，也就是說，他一天中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籌備海鷗的早餐，而且秋來冬往，一年忙半年，已經堅持了4年。

說話間，旭日東昇，幾千只海鷗都飽餐一頓後，扇動著翅膀在空中翻飛、嬉戲，“嘔噢……”的歡叫聲中，突然傳出了一長串“嘎嘎……”似人般的歡笑聲。老孫也被這笑聲打動了，他朝著成群結隊飛去的海鷗揮一揮手，大聲說：“孩子們啊，高興就好，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