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讀書生涯

於恢

我喜歡看書是在小學二年級，那個時候我大約十歲。我的第一本書是學校裡發的《讀書做人》，嚴格地說，這是一本畫冊。書的外觀我還記得，是一本淺紅色的封面，上面印著書名。

書的第一篇選自《莊子》，講的是鯤魚變成大鵬鳥的故事，第二篇是曾子殺彘的故事。後面的就記不清了。雖然這本畫冊很普通，但是我卻特別喜歡。

我是農家子弟，家裡並沒有什麼書看。爸媽也不喜歡看書，尤其不喜歡讓我買書。於是，我就到書店裡去看書，也借別人的書看。我有一個本家，是學校裡的校長，我就經常到他家裡借書。

那個時候他正在準備考試，每天下班之後，他就坐在小屋子裡面溫習。我從他那裡借過一本“現代小說合集”。借回來之後，我就沒日沒夜地看。因為他的家裡有很多書，我希望早點看完，好再借其他的書。

上了初中之後，我就完全變成了一個“書呆子”。讀書增長了我的見識，但同時也讓我變得更加孤僻。我那個時候就想以後要當老師，因為這樣就可以跟書打交道了。

那個時候，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看書上。深夜的時候，看書看累了，我就嚼幾粒花生米，喝一口清茶，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然後就接著看書。

有時候外面狂風大作，夾雜著冷颼颼的雨點，打得窗上的玻璃嗒嗒地響，而我坐在書桌前只覺得世界異常安靜。沉浸在書的世界，外面的風雨也不再淒冷。長夜漫漫，是溫暖的燈光陪伴著我翻越了一座又一座書山。

成年之後讀書是因為有所寄託，越是受到打擊就越是不忍釋卷。當我寄居在僻靜的小村莊，深夜裡不斷回憶少年時的往事時，我發覺我和書中的人物、和作者產生了深深的共鳴。當隔壁的房客在深夜播放李商隱的《別亦難》時，那哀怨悠長的歌喉又一次強烈地撞擊著我的心靈，使我放下書本，不住地反覆沉吟。

成年之後聽聞一句話說：“案有詩書家必貧。”開始我以為這是一個真理，想想自己的景況，還真是覺得是書誤了自己。但是生活中的“貧者”很多，他們也並不是因為“案有詩書”。於是，心中又釋然了，又開始捧起了書本。

有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那麼不是書生的人就一定“有用”嗎？說讀書無用的人，必定是一個自欺欺人之徒。一個不學無術的人憑什麼能做出成就？即使是武學名家，也一定能識文斷字。

劉邦沒讀過書，但是劉邦在打仗的時候對張良言聽計從，客觀上學習到了《太公兵法》。朱元璋出身貧苦，但是懂得禮賢下士，和文人學士們交往，不知不覺間也提高了朱元璋的文化水準。——有理論，有實踐，這才是他們成功的條件。也就是不光要看你讀了多少書，也要看你做了多少事。有時也並非一定要學富五車，因為世間還有一部“無字”的大書，那就是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學生總是說：“老師，你家裡的書是不是特別多？”我在上學的時候確實也很愛買書，但是我並不是一個愛惜書本的人，所以到現在我手上的書只剩下了十來本，其他的已不知道丟在哪裡了。因為經濟拮据，曾經給自己立下一個誓願，發誓以後再也不去買書。雖然遇到了書店還是習慣走進去，但是也不再有學生時代的那種熱情了。

之前唯恐無書可讀，現在唯恐讀不勝讀，手邊的書還沒有完全吃透，何必“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精力有限，若是一味痴迷，也會成為一種負擔。韓愈在《祭十二朗文》中說：“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這是韓愈“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的代價。

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又說：“絕學無憂”。其實很多書是不必去看的，只要手邊有幾本心愛的書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