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俊巖

杜魯門得意揚揚地露齒而笑，手中舉著一份《芝加哥論壇報》，其醒目的大標題日：杜威擊敗了杜魯門

1948年11月3日，在大選中蟬聯總統的杜魯門乘坐總統專列從密蘇里州獨立城的家中趕往首都華盛頓，途經密蘇里州聖·路易斯火車站，這裡大批的歡迎群眾正等著一瞻總統風采。杜魯門向人群致意，此時有人遞給他一份當日的《芝加哥論壇報》，他高高舉起，頭版上赫然印著大標題：“杜威打敗杜魯門”。

這似乎是人們期待的結果。11月1日，大選前一天，蓋洛普民意測驗預測，杜魯門的競爭對手、共和黨人、紐約州州長杜威會贏得49。5%的選票並最終贏得選舉。也是這一天，美國《生活》雜誌刊登了杜威夫婦的整版照片，圖片說明是：下屆總統和夫人乘渡輪在舊金山灣的開闊水面上遊弋。自從3月9日杜魯門宣佈參加競選以來，他的民意支援率一直很低，90%的媒體都反對他。連遠在大洋彼岸的中國北京，都有人打著“杜威好運”的橫幅，從故宮北門出發一直遊行至南池子大街。蔣介石甚至派人秘密向杜威送去了一筆競選經費。

幾乎沒有人願意出錢贊助這個三年前因為羅斯福總統去世以副總統之名繼任因而被人稱為“意外的總統”的密蘇里人，連民主黨人自己也不例外。無奈，杜魯門開始使用他每年3萬美元的總統旅行經費周遊全國，發表即興演說，告知選民們自己的競選初衷和未來的施政綱領，他相信自己最終會贏。在競選的35天裡，他每天早晨6點鐘起床，幾乎在早餐前就開始演講，直至深夜，最多的時候一天要演講16次。有時候嗓子不聽使喚了，他就抹點兒甘油和鐵的混合物繼續。他傾聽婦女們的聲音，與工人親近，與農民談心，與孩子玩耍，樹立了“人民的總統”形象。他共旅行31500英里，演講356次，吸引了100萬美國人親臨現場。

11月2日，大選當天晚些時候，為了避開新聞記者的打擾，由兩個白宮保鏢陪同，杜魯門從家中來到距離堪薩斯城東北約三十英里的度假勝地埃克塞爾西奧溫泉的埃爾姆斯賓館。他洗了熱水澡，喝了杯牛奶，吃了一個火腿夾心麵包。6點30分，廣播裡傳來他暫時以幾千票領先的訊息，他沒有在意。半個小時後，他沉沉地睡去了。如果真如蓋洛普等民意測驗機構、媒體和評論家所言，他這樣做可真是明智之舉。

當杜魯門進入夢鄉時，杜威滿懷期待地守在紐約一家賓館的套房裡，準備發表勝利演說。在華盛頓，共和黨人在斯塔特勒飯店把舞廳佈置一新，準備慶祝勝利。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成員則在五月花飯店默默地守夜，沒有人帶收音機，因為這是唯一不必收聽廣播的夜晚，杜魯門必敗無疑。

杜威（中間）的競選活動，標語赫然寫著“歡迎杜威，我們的下一任總統”

晚上7點45分，親共和黨的《芝加哥論壇報》總編輯洛伊·馬洛尼正在進行一個艱難的抉擇，第二天的版面即將付印，可大選結果未出，是杜威還是杜魯門？他聽信了該報駐華盛頓記者阿瑟·西爾斯·亨寧的判斷，此人在過去的20年5次大選中有4次預言命中。於是，“杜威戰勝杜魯門”——該報150多年曆史上最為“著名”的標題誕生。到深夜，負責監督印刷的哈羅德·格拉姆豪斯聽到廣播說杜魯門和杜威的差距越來越近，他趕緊告知洛伊·馬洛尼。然而，15萬份報紙已經銷售在外。

其中的一份被杜魯門拿到了手。這位當選總統在睡夢中錯過了美國大選歷史上最為激動人心的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4點才被叫醒。最後的結果是杜魯門拿下28個州，而杜威只贏得了16個州。現在，杜魯門可以蔑視《芝加哥論壇報》了，當初它曾經貶低自己為“笨蛋”。人群中有人問如何看待此事，杜魯門心花怒放地說：“這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生活》雜誌攝影師尤金·史密斯拍下了這個鏡頭。

多年以後，《芝加哥論壇報》的人們可以笑對此事。他們打算將此版報紙製成銅匾在大選25週年（1973年）送給杜魯門，然而杜魯門卻在1972年辭世。於是，銅匾提前製成，陳列在密蘇里州杜魯門圖書館裡。杜魯門生前的秘書羅斯·康威說：“杜魯門先生愛極了當日的這版報紙，我多希望他還能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