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新聞記者 文露漪 武漢報道

近日，全國多地市場監管部門發文限制檳榔及檳榔製品銷售。作為一級致癌物、口腔癌隱患的檳榔，在二十餘年裡從湘潭小吃變成了全國暢銷品。現在，有著千億產值的檳榔產業能否“去毒“重生？

多地要求下架檳榔產品 當地仍有檳榔售賣

作為一級致癌物的檳榔果含有檳榔鹼、麻黃素等物質，人食用後有提神、興奮作用。初次食用檳榔的體驗可能並不美好，部分人會有胸悶、心跳加快、無法呼吸的不適反應。

檳榔

但和香菸一樣，檳榔也有一定的成癮性，在多次食用後，想戒除檳榔並不容易。而檳榔最大的危害是會增加患口腔癌的風險。檳榔的食用方式是長時間的咀嚼，而其中的檳榔鹼易灼傷口腔黏膜，長期嚼食容易導致口腔病變。

9月10日，歌手傅松因口腔癌離世，年僅36歲。確診口腔癌前，傅松已經嚼了6年的檳榔。確診後，傅松的臉頰出現嚴重潰爛。他的最後一條動態寫道：“願大家珍惜生命，遠離檳榔”。

在他離世5天后，“浙江義烏下架檳榔”的訊息引爆網路。9月15日，浙江義烏商家反映接到下架檳榔產品的通知。義烏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食品監管科迴應稱：未接到在全市下架檳榔的說法，而是要把檳榔當做“檳榔製品”來銷售，不得按照食品來銷售。且要分割槽域售賣，檳榔不能跟食品混在一起售賣。義烏市場監管局的迴應依據是：2020年，我國最新版的《食品生產許可分類目錄》中取消了“食用檳榔”的類別。

海報新聞記者查詢發現，曾發文限制檳榔銷售的不止義烏市。今年5月，貴州省遵義市習水縣市場監督管理局發文：請廣大經營戶自覺下架處理檳榔，我局將按照相關法律和政策要求，近期內開展專項清理行動，對相關違法行為堅決予以查處。

9月16日，成都市新津區市場監管局釋出工作動態：為進一步加強檳榔製品銷售監管，近日，花橋所開展檳榔製品專項清查行動。此次行動，將校園周邊、超市、便利店、小型商場等作為重點檢查區域，深入排查違規銷售檳榔行為，同時利用線上外賣平臺檢索違規銷售檳榔商家，再進行線下檢查，做到精準打擊。目前共檢查便利店、超市等食品經營單位10家，發現有6家食品經營戶銷售檳榔的情況，已責令其立即下架。

此外，福建廈門、四川南充、四川涼山等地也曾發文限制檳榔製品銷售。然而，各地政府的發文通知是否真的能對檳榔銷售造成實際限制？

外賣平臺上銷售的檳榔產品

海報新聞記者在美團等外賣平臺看到，在上述曾發文限制檳榔銷售的地區內，不少商家仍在銷售檳榔，這些商家大多是副食店、超市。

一級致癌物如何靠廣告“翻身”

國內食用檳榔的發源地在湖南，湖南食用檳榔的發源地則在湘潭，其食用歷史約300年。《湘潭縣誌·卷三十四》中記載：“相傳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縣境大疫，居民犯臌脹病，縣令白璟要患者嚼食檳榔，臌脹消失。人們由此認為嚼食檳榔可以避免瘟疫邪氣，逐漸養成習慣。”

那時在湘潭售賣檳榔的小販會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叫賣。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湘潭出現一批檳榔作坊、工廠。九十年代後，湖南檳榔加工產業實現現代工業化生產。進入千禧年，口味王、皇爺、小龍王等檳榔企業成立，袋裝即時檳榔出現在各地的超市、小賣部、網咖，在長途司機、網咖顧客、加班青年群體中銷售火熱。公交車體、便利店招牌上不斷出現檳榔廣告。

火車上的檳榔廣告

而檳榔能真正走出湘潭、走出湖南，離不開其與湖南文娛行業的“繫結”。 1997年，湖南經視幸運系節目火爆，何晶晶成為皇爺首位代言明星，“嚼皇爺檳榔，登大雅之堂”的廣告詞隨著節目家喻戶曉。此後，湖南檳榔企業就開始了贊助、冠名綜藝節目之路。

2017年至2019年，口味王檳榔連續三年贊助了湖南衛視春節晚會。2018年湖南臺元宵喜樂會上，主持人口播了口味王的廣告詞：“（口味王）一下子就讓你精神抖擻、返老還童。”

網綜、網劇也成了檳榔品牌抓住年輕人的輿論“陣地”。2018年，檳榔品牌“和成天下”贊助芒果TV美食綜藝節目《野生廚房》。2019年，檳榔品牌“口味王”贊助網劇《怒晴湘西》。

網綜裡明星吃贊助的檳榔

2019年，湖南省檳榔食品行業協會下發《關於停止廣告宣傳的通知》，其中提到所有企業即日起停止國內全部檳榔廣告宣傳，且必須在315前完成。這份行業協會的《通知》並不具備法律效力，檳榔企業的廣告宣傳腳步沒有因此完全停止。

2020年，檳榔品牌“湘潭鋪子”贊助綜藝節目《德雲鬥笑社》。2021年，檳榔品牌“口味王”贊助網綜《這！就是街舞4》。在這些節目、劇集中，明星們說著誇張的廣告詞描述著吃檳榔的感官刺激、枸杞檳榔的“養生效果”。自幼在湘潭生活的主持人汪涵在鏡頭前不僅自己多次吃檳榔，還向撒貝南極力推薦檳榔。

《中國食品報》報道，目前我國已有1。4萬餘家檳榔相關企業，主要分佈在湖南、海南和福建。根據《中國市場監管報》資料，2011年至2018年，中國檳榔產業產值從558億元上漲至781億元，且呈繼續上漲趨勢。

2021年9月17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釋出通知，要求停止利用廣播電視和網路視聽節目宣傳推銷檳榔及其製品。檳榔企業靠文娛節目打廣告的路子最終被堵上。

近期多地發文限制檳榔銷售之後，“禁售檳榔”的呼聲再起，湖南媒體紅網發文《永遠性禁售檳榔，應給產業找到“下一個出口”》一文則道出這個近千億產業在“經濟效益”和“人民健康”中的迷茫與取捨。

檳榔的“去毒”之路

和檳榔制銷大省湖南相比，檳榔主要產地海南省就“低調”許多。

暨南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的郭聲波教授考證，中國地區最早引種檳榔的是海南的五指山附近。據瞭解，目前海南的檳榔種植面積已佔全國的95%以上，2018年海南省檳榔種植面積就達到220萬畝，乾果年產量約27萬噸。海南的檳榔種植業與湖南的檳榔深加工業深深繫結。

面對近期“聲討檳榔”的洶湧輿情，海南省檳榔協會也在9月21日釋出《關於近年海南檳榔產業發展情況通告》，與“湖南檳榔”解綁。

通告中稱，檳榔產業涉及海南百萬農民利益；在檳榔深加工方面，“中國檳榔”“海南檳榔”與“湖南檳榔”是3個不同的概念，有人對檳榔“談虎變色”，實質是對3個概念的等同與混淆。為了加快拉開“海南檳榔”與“湖南檳榔”的區別，近年來海南省檳榔協會積極推動相關企業和科研機構，加大力度研發健康的、沒有粗糙纖維的、不傷害口腔粘膜的、檳榔鹼含量較低的檳榔口香糖，目前已取得階段性研究成果。

海南省檳榔協會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和行業標準，加強檳榔行業全產業鏈監管；建議相關部門加強檳榔產業相關產品的研發，加大藥食同源的研究投入，開發出更多檳榔藥用的延伸產品等。

也許，正如這份《通告》中提到的，發展“藥用”檳榔來為檳榔產業“去毒”是檳榔企業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