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入夢境

從傑斯那裡出來後，克里斯就渾渾噩噩的，一路上不斷有熟人打招呼他都沒理會，他的腦袋裡不斷的縈繞著傑斯的那句話：恐懼因逃避而揮之不去，因懦弱而如影相隨。這和他夢中的情形是多麼相似啊，他不管怎麼跑，那怪物都能輕易追上，然後將他抓住用各種殘忍的手法虐殺。

如果自己不跑，反而衝上去與之搏鬥呢？會不會真的就能戰勝它？想到這種可能後，克里斯的憂慮也被沖淡了些。但他很清楚，噩夢絕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停止，下水道中那個法師的話他同樣記得很清楚：三天後如果自己還能理智的活著，就去城南的納維亞莊園找他。

既然連那位法師都這樣說了，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噩夢很可能真的要持續三天之久。自己真的能撐過接下來的兩天嗎？克里斯對此深表懷疑。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意志堅定如鐵的人，相反，欺軟怕硬到是真的，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當個混混。

“哎，要是能留在傑斯那兒多好！還有個小美女可以照顧我。”克里斯忍不住對天長嘆起來。

“呸，克里斯，你在亂說什麼啊！”

這時克里斯身後忽然傳來珂琳的聲音，對方顯然是聽到了自己的感慨，他不僅臉一紅，於是試圖轉移話題，“珂琳，這麼早你這是要幹什麼去啊。”

“這還早？我說克里斯，你以為誰都像你那般整天睡到中午，再說你眼瞎呀，我挎著籃筐，不去買菜還去閒逛呀！”珂琳舉了舉自己的籃子，翻著白眼一副很無語的樣子回答道。

珂琳的可愛舉動頓時讓克里斯的臉愈發燙了起來，他自然的在腦海裡幻想出幾年後，珂琳的胸脯鼓起，整個人變得豐腴成熟後的模樣，肯定是個勾人的小妖精！

“喂喂，你這個臭流氓，看什麼呢！”珂琳用籃筐護到自己胸前，狠狠的瞪了克里斯一眼，十三歲的她早就明白男人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齷齪的東西。

而被罵作流氓的克里斯，只是嘿嘿乾笑兩聲，並不作答，他的目光依舊熾熱的在珂琳還在發育期的身體上掃來掃去，能這麼近距離的欣賞美女的機會可不多，他要好好珍惜。

反觀珂琳，她的心智再怎麼早熟，畢竟還是個雛兒，很快就在克里斯的注視中敗下陣，羞紅著臉拎著籃筐跑開了。

“哈哈哈。。。。”克里斯暢快的笑了起來，直至珂琳嬌小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哎呦，該死，好疼。”不知是不是剛才笑的太過厲害，扯到了傷口，克里斯胸口處傳來陣陣劇痛。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還是個傷患，而且傷的很重，得趕緊回去躺下休息。

哈姆街和斷脖子街隔得並不遠，只需穿過兩個路口，等拐到斷脖子街上的時候，也就到了克里斯的家。這段平時兩分鐘就能走完的路，今天卻花了足有一刻鐘，並且消耗掉克里斯大部分體力，早上喝過肉湯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去酒館好好吃一頓？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了，蜜汁雞腿、蒜香烤腸、爽利的啤酒，當然還有衣著暴露的女招待，兜裡有錢了的克里斯恨不得能立馬飛過去。但哪怕是距離最近酒館都得穿過三條街，自己還能走過去嗎？

無奈之下，克里斯去敲響了住在隔壁的泥瓦匠霍夫的門，想求這位忠厚老實的鄰居幫忙跑個腿，但霍夫應該是出去找活了，他敲了半天都沒有人迴應。難不成去求酒鬼默克？一想到不知會被他剋扣下多少銅子，克里斯不禁心疼起來。

就在他蹲在自己家門口躊躇不決的時候，他聽到不遠處有人叫起自己的名字。“嗨，克里斯，好久不見啊。”

是凱莉！克里斯立馬認出了逐漸向他走近，穿著一條洗的發白，上面還打滿各色補丁長裙的姑娘。他的眼睛不由的一亮，凱莉是這條街上出了名能幹的好姑娘，而且人極為善良，從不貪別人的便宜，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是啊，凱莉，好久不見，最近你過得怎麼樣？你妹妹的感冒好了嗎？”

“嗯，還湊合吧，謝謝你的關心，娜娜的病已經好了，倒是你，看起來很虛弱啊，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受了傷？”

克里斯蒼白的臉色任誰都看得出他身體不適，凱莉也發現了他的狀態很差，不用克里斯請求，主動問道：“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

“額。。。這怎麼好意思，我。。。”克里斯故意裝出一副難為情的模樣。

“沒關係的，我上午的工作已經做完了，正好有些時間，不用不好意思的。”

“那就太感謝了，能不能請你幫我去趟格蘭頓街的酒館買些吃的啊，恩，要一隻烤雞、兩磅燻肉、兩根肉腸，對，還要一瓶蜜酒。”

“克里斯！！”凱莉拉長了音，“你都受傷了怎麼還能喝酒！”

“咳咳，那好吧，蜜酒就不要了，換成兩顆檸檬，檸檬總行吧？給，這是錢。”

目送凱莉走遠後，克里斯忍不住出聲讚歎道：“哦，凱莉，你實在是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天使！”只可惜凱莉長得太普通，而且胸部平平跟塊搓衣板似的，不然娶她當老婆絕對是會賺到的。

沒過多久，凱莉就回來了，老遠就能聞到包在棕葉裡烤雞的芳香，克里斯幾乎是用搶的方式從她手裡接過這些美味。

“一共花了三枚銀幣零二十個銅幣，這是剩餘的錢，你收好了。”凱莉笑著將剩餘的錢還給了克里斯，並沒有剋扣哪怕是一個銅子。

“嗚。。好。。實在是太感謝你了，這兩個檸檬你帶回去吧，我記得娜娜很喜歡吃的。”終於將塞入口中的一截肉腸嚥下去後，克里斯不顧凱莉的推讓，硬是把那兩顆新鮮的檸檬塞到了她手上作為謝禮。

推讓不了的凱莉只好將檸檬收下，本來以她的個性，是絕不會收的，但克里斯一直強調是送給娜娜的，她才勉強拿了這份謝禮。“那我就收下了，不過我還是要說說你，克里斯，你得省著點花錢，不然就你這吃法，我看你以後怎麼存錢討老婆！”

“是是是，我曉得，我會記住的。”克里斯陪著笑送走了這位好心的姑娘，這才推開自己家門，拖著疲憊虛弱的身軀回到自己的臥房。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臥室，除了一張會吱呀吱呀響的小床，就只有一個擺在床尾收納衣物用的木箱。此時這個木箱子被克里斯當做了餐桌，他盤坐在床上，熟練的將烤雞取出拆成一塊塊碎肉，然後分成兩份，燻肉也被他用藏在床下的刀片切成兩半，肉腸倒是不用切，他直接拿起一根啃了起來，時不時喝一口箱子上前天燒好的一壺涼水。

富含熱量的肉類吞下肚後，心滿意足的克里斯拍拍肚皮，打個嗝顯得愜意無比，漸漸地他開始生出一股睏意，雖然他明白睡過去的話，又得去面對噩夢中的那個怪物，但他的兩個眼皮上就像是掛了塊石頭，怎麼用力都是睜不開。。。。

焦土之上，克里斯漫無目的的緩緩行走，沒有怪物在追，四周空無一物。這次他陷入這個詭異的夢境後並沒有發現那隻會從他倒影中走出來的三頭怪物，這先是讓他很高興，但不久後這塊比荒漠還要貧瘠的土地就令他體驗到寂寞帶來的另樣恐懼。

沒有鳥在飛，沒有走獸跑，甚至沒有一絲聲響，這讓他覺得很壓抑，想大聲喊，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吼不出一點動靜，就像是中了令人沉默的法術。

他不知自己已經在這片死域般寂寥的土地上呆了多久，一年？還是一萬年？這兒很難感受到時光在流淌。

他的腳步踏過一座座啞掉的火山，走過一條條奔騰卻沒有水流聲的河流，在他絕望的停下腳步，無力的躺在熾熱的土地上，閉眼去熬過這永無休止的噩夢時，耳畔傳來了一些語調奇怪他根本聽不懂的講話聲。

在經歷了靜默的煎熬後，這些聽起來像是兔子三瓣唇發出的啾啾聲，是如此的悅耳，比教堂的鐘聲清脆，比美女床上旖旎的呻吟還要來的迷人。

克里斯睜開了眼，他看到幾個只有他大腿高的奇異人型生物，它們的頭很大，比自己的還要大一些，耳朵很長，就像是傳說中的精靈，但它們的身體很瘦弱，黑不溜秋的，跟兩三歲的孩童一般，這不和諧的比例讓它們看起來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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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總比恐怖來的好不是？克里斯伸出手試圖去摸其中一個小怪物的頭，就像是摸斷脖子街上調皮的小男孩一樣，但他失敗了，這個小怪物靈活的躲了過去。

克里斯這個隨意舉動造成的影響還沒完，這些人型的小怪物開始散開圍成一個圓將他包圍，並且從後背取出一根根短矛舉向他，那用不知名獸骨磨製成尖刃一看就是能輕易刺穿皮肉的玩意。

“我想你們是誤會了。”克里斯忘了他和它們之間語言應該是不通的，試圖解釋起來。他並不是怕了這些小怪物，雖然它們拿著武器，他依舊有信心三拳兩腳將這幾個小傢伙放倒。

迷惑的表情短暫的出現在小怪物們的臉上後，它們幾個又啾啾的交談起來，最後一個像是頭目的小怪物從腰間的獸皮裙下取出一個哨子般的物件。

克里斯暗道一聲不好！但想阻止也晚了，小怪物在他試圖來奪的時候將哨子大聲吹響了！刺耳的哨聲拖著長音迴盪在無垠的焦土上。

它這是在召喚同伴！克里斯自然不會傻呵呵的繼續呆在這兒，撒起腿就要跑，可還沒跑幾步他就傻眼了，忽然之間，他前後左右，焦土上立刻出現了幾百只同樣的小怪物，它們十幾只聚在一起排成佇列，像是訓練有素的軍團一般。

它們是怎麼出現的？克里斯猜不到，但情況很明顯他跑不掉了。他自認為打得過幾只小怪物，但幾百只。。。還是算了吧。他舉起雙手，擺起人類世界通用的投降姿態。

剛剛吹響哨子的小怪物似乎明白了克里斯的舉動所代表的含義，它招來軍團裡的一隊人馬，令它們前後左右包圍住克里斯，然後押著他緩緩前行，不知要去什麼地方。

當越過一個巨大的山坡，看到一個大的坑洞後，克里斯想明白它們怎麼一下子就四面八方的出現那麼多隻，它們是從地底鑽上來的！這片焦土的底下，肯定有錯綜複雜的暗道！

如他所料，坑洞裡藏有一條幽暗深邃的通道，但通道並不夠高，他必須趴到地上用爬的方式才能前進。

莫約爬了十分鐘，克里斯覺得起碼到了地底幾百米深的位置後，他的眼前才豁然開朗起來，進入到一個空曠的巨大底下洞穴中。

地底的光線來自一種散發著熒光的苔蘚，它們同時也是小怪物的一種食物，被押解的過程中，克里斯就看到一些小怪物沿途拔下它們，塞到嘴裡吃掉。

又行進了一段距離後，洞穴裡開始變得嘈雜，越來越多的小怪物，有男有女的聚在一起，熱鬧的宛若人類的集市。克里斯心裡有種預感，快要到此行的目的地了。

果不其然，在押著克里斯到了洞穴裡唯一一處稱得上房屋的地方後，它們停下了腳步，那個頭目恭敬的匍匐著爬到了建築中，想來此處是它們的首領的居處。

很快，一個年老的有著滿身皺紋的小怪物走了出來，後面跟著依舊匍匐著的怪物頭目，它一出現，視野裡所有的小怪物都是趴到地上，表示出對於首領的尊敬。

這位首領大人走到克里斯面前，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點點頭似乎很滿意的樣子。然後對最近的一個小怪物說了一句，那隻小怪物就快速的起身跑開，不久後拿了一株掛滿了紫色小果的植物。

“吃掉它！”克里斯心底竟響起了他能聽得懂的語言，他不禁看向小怪物的首領，顯得震驚無比。

“吃掉它！”那個首領又用神秘的方式說了一遍。

抱著反正是在夢裡無所謂的心態，克里斯也不管有毒沒毒，聽話的接過來將整株植物吞下，澀澀的麻麻的，滋味很不好。

但除了滋味不好，很快克里斯就有了更不好的體驗，他的身體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被閃電擊中的痠麻感覺，接著他陷入了麻痺的狀態。

怪物首領見克里斯已失去了行動能力，高興的指揮著身邊的小怪物們將他抬起來，運到洞穴深處一塊漆黑無比，沒有長髮光苔蘚的地方。

綠色的火焰被點燃，藉助火光，克里斯轉動眼球看到了一個龐大的三層祭壇，上面白骨累累，有數米長的巨獸遺骸，有背生雙翼的怪鳥屍首，它們散佈在祭壇上，都被擺成趴著的模樣朝向一尊石雕。

“三頭怪獸！”克里斯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那尊石雕栩栩如生，不就是上次夢境裡對自己百般折磨的巨獸嗎？

眼前的雕像個頭很小，只有四五米高，克里斯也終於能一窺三頭怪獸的全貌。整體來看它像是一隻多長了兩個頭的大狗，但它的四肢更粗大，而且關節處長有鋒利的骨刺，渾身上下毛髮厚如鋼甲，背脊處還有三排倒刺，分別自三個頭一路延伸到尾巴。可能是雕像比較小的緣故，克里斯都覺得它長得並不是那麼恐怖了，那三顆猙獰的頭顱也不過是比普通獵犬兇一些，獠牙長一些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小怪物們並不在乎克里斯在想什麼，它們將克里斯抬到祭壇上後，就搬出一架用巨大獸頭做成的大鼓，用同樣取自野獸的骨棒敲出極有震懾力的鼓點。

“咚。。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點之後，就見怪物的首領，披著一件表面染得鮮紅如血的獸皮袍子走上了祭壇，克里斯也不傻，立刻明白自己成了一個儀式的祭品。

這夢境到底要幹嘛？如果就是想虐殺自己，跟上回那樣，痛痛快快的拍扁自己不就好了嗎？鬧的這麼複雜，結果不還是要宰了我嗎？克里斯很是不解。

主持這場祭祀的怪物首領已經開始對著三頭怪獸的雕像進行參拜，足足三次鄭重的跪拜禮後，它才起身，嘴裡哼唱起一段低沉的歌謠，而祭壇之下，匍匐滿地的小怪物們也都跟著唱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洞穴裡都回蕩起這陰暗怪異的歌。

歌重複了三遍才停止，克里斯明白，它該對自己動手了。果然怪物首領掏出一柄匕首，緩緩向自己走來。

匕首？等等，克里斯忽然覺得那匕首很眼熟，努力的睜大眼睛看向怪物首領手中所持的那柄祭祀用的匕首，其行如蛇，柄長過掌，還有一顆同樣猩紅的寶石在尾端，可不就是下水道里女盜賊用來捅自己的匕首嘛！

哎，沒想到夢裡頭還得被這害苦了自己的鬼匕首捅，真是晦氣！克里斯心中哀嘆不已。

怪物首領似乎舉行過很多次儀式，它用匕首的手法很熟練，下手也狠準確，輕易的從克里斯胸前心臟上方劃開一道筆直的口子，卻沒傷害到心臟一絲一毫，甚至血都沒有濺出一滴。

接著它的手伸進了克里斯的胸腔，它的指甲如利刃般切開連線心臟的血管，然後像是捧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般小心翼翼的取出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

痛苦是如此的刻苦銘心，克里斯額頭上冷汗留個不停，為什麼自己還沒死？這時候自己不是應該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最初進入夢境的地方嗎？

痛苦還在持續，少了最重要的心臟後，克里斯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還能思考，他注視著祭祀捧著他的心臟走到三頭巨獸的腳下，然後用匕首一點點的將其切碎，最後讓那一團血沫塗抹到石像之上。結果那個石像開始抖動起來，就像一個活物，它發出了滿足的獸吟，直到血沫被吸乾。

小怪物們開始歡呼，開始雀躍，克里斯胸口處空蕩蕩的，巨大的失落揮之不去，甚至蓋過了身體的痛楚。

不過儀式還沒玩，重新沉寂下去的石像腳下，一團濃郁的灰芒慢慢升起，祭祀見到後，立刻將其捧起，甚至更加的小心的走回到克里斯身邊。

克里斯立刻明悟到：它想把這古怪的東西放到自己胸膛裡！

儘管意識到這會造成很可怕的後果，但身體還處在麻痺狀態下的克里斯根本無力反抗，眼睜睜的看著那團詭異的灰芒慢慢融入進自己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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