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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史記|南京港興衰,隱藏著這座城市的生長密碼

簡介六朝時南京主要碼頭分佈圖何處石頭津石頭城,對南京人來說並不陌生

南京有幾個碼頭

本文轉自:紫牛新聞

“六朝時期,南京的石頭津繁華一時,雖然早已因年代久遠而逐漸湮沒,但石頭津曾經是最早的長江國際化港口的史實,在今天應該被重新評價。”南京大學文化與自然遺產研究所研究員趙志剛如是說。

南京依江而立,伴江而生。千百年來,透過圍繞著南京城的港口、碼頭,南京人與外部世界頻繁互動。石頭津等數十個港口隱藏著這座城市的生長密碼。

微史記|南京港興衰,隱藏著這座城市的生長密碼

六朝時南京主要碼頭分佈圖

何處石頭津

石頭城,對南京人來說並不陌生。石頭城峭壁上的“鬼臉”讓人印象深刻。戰國時,楚威王在此築城,漢末,孫權在原有城基上建城,並以江為池,將這裡打造成一處絕險之地,一道重兵把守的雄關。

乾道五年(1169年),陸游入蜀,行舟過龍灣(今龍江以西),見到遠處的清涼山,評價說“江左有變,必先固守石頭,真控扼要地也”,因為“凡舟皆由此下至建康”。這裡說的便是石頭津。

長江從清涼山旁流過,秦淮河在附近入江,水運交通需要這裡有一個碼頭。港口石頭津正處於石頭城下,是當時沿江通海的大型國際皇家港口。六朝時,這裡萬船停泊,不但有大量吳國戰艦,也有長江上下游的商船,還停泊著用椰子殼纖維縫合的橫帆阿拉伯船、波斯船,以及日本船、高麗船,東南亞的崑崙舶……

趙志剛告訴記者,因為長江西移,地理變化,我們現在已看不見當年的場景了。據他推測,石頭津位於現在的烏龍潭、龍蟠裡、老四中校園一帶。它北邊緊臨石頭城波羅山下,東南有蛇山、龜山屏障,東北是小倉山南嶺、北嶺之間峽谷中隆起的高地。這一片三面環山西南通長江的簸箕形的水面正是南京天然的良港。

石頭津水域面積約二百畝左右,加上簸箕口外沿江兩邊逶迤,足夠停泊“萬艘”之多,史書中也有這裡因颳大風而“敗舟萬計”的記載。

這樣一個大型港口,將南京與外界連線起來。中國文化從這裡走出去,飄洋過海,傳播至日本、朝鮮半島、越南等漢文化圈,甚至傳播至更遙遠的羅馬;同時,世界各地文明也遠渡重洋,跟隨著來訪的外國人的腳步紛至沓來。梁太子蕭統墓葬中的紫玉杯、琉璃碗是海外朝貢之物;南陳皇宮東側臨光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高數十丈,袤延數十間,窗牖、壁代、懸楣、欄檻”,用的檀香木均由海外運至南京。

“帆檣如林”的石頭津讓世界各地的物質文明停靠於此。文化的交流、經濟的往來,成就了六朝的繁榮。南京當時的城市人口超過百萬,是首屈一指的國際大都市。

微史記|南京港興衰,隱藏著這座城市的生長密碼

破岡瀆水道示意圖

豈止是石頭津

南京依江而立,城內城外,河湖溝渠,四通八達,和長江連成一片,水運尤其便利。早在漢代,便有運米船隻從南京出發送往山東、蘇北、開封等地的記錄。那時的南京港口就已開始裝卸大宗物資。

漢末三國時期,富庶的華北平原和關中地區受到軍閥混戰的嚴重破壞,南方成為北方士民的避難所。人口的遷移,帶來了技術的革新,南方經濟迅速增長,長江沿岸商業較為集中的城市包括南京,借勢興盛起來。

而南京城外臨江之地還有數條夾江、小江,可供數百船隻躲避風浪。這種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對軍事家來說同樣誘人。211年,獨具慧眼的孫權將其治所由鎮江移至南京,次年修築石頭城,229年稱帝。為了說服眾人,他不惜假借諸葛亮之口,打出誇張的廣告招牌:此地“龍盤虎踞”。

此時的南京港口,已有多條航路,向西有長江線,向南有往錢塘江、太湖水系的航路,向東有海外線,向北方也有邗溝、巢肥水道等航路通往中原。長江沿岸興盛起來的城市如鎮江、九江、武昌、岳陽、江陵,以及長江支流上的襄陽、長沙、南昌等地,這裡的人們,撐著舟楫,在長江水面上穿梭往來。史籍記載,劉宋大臣張暢的一個門生,在湘江一帶販運貨物,囤積在岳陽,不時轉運到長江下游的南京等地售賣。

正是得利於長江,從東吳建都到隋滅陳朝,300餘年來,南京成為長江中下游流域中最為繁華的商埠與港口,南京城得以不斷擴建,人口不斷增多,經濟也得到巨大發展,城內“淮水北,有大市百餘,小市十餘所”,全國上下的名貴商品齊聚於此。這是南京歷史上的第一次繁榮。

“貢使商旅,方舟萬計”是當時南京的日常。趙志剛介紹說,東吳時,南京水域極為寬廣,“西接江寧界,東接句容界,北接真州六合縣界,沿流一百二十里”。而在如此寬廣的水域中,碼頭大多集中在石頭城上下和秦淮河沿岸以及江寧至新亭江一帶。從石頭城往南,十里至查浦,再往南,新亭、孫林、板橋、烈洲,綿延百里之遠。除了石頭津,新亭江碼頭的容船量也很大。

查浦,在今南京市清涼山南,公元328年,蘇峻叛據南京,陶侃起兵入討,曾屯兵於此;新亭江,這個祖沖之試驗千里船的江道在今南京西南;烈洲,南京城南70裡,洲中有小河穿過,可避烈風,因而得名。像這樣的良港,江中還有一些。

在諸多港口、碼頭中,石頭津為軍民兩用;而一般通商貨物,大多在查浦和新亭江等碼頭吞吐。

南京的港口、碼頭中,還有一類比較特殊,它是人工打造。孫權初在夏口築泊艦大塢,接著又在南京附近的濡須口(今安徽無為縣東南)建濡須塢,以防曹操南侵。濡須塢建成的第二年正月,曹操果真前來攻打。孫權以舟師圍攻曹操水軍,與之相持月餘。孫權數次挑戰,曹操堅守不出。孫權乘輕船,出濡須口,入曹軍附近,又安然退去,舟行五六里,舟船器仗軍伍整肅,曹操觀之喟然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若劉景升兒子,豚犬耳!”曹操說到的劉景升,就是劉表,平庸無能,兩子紛爭,最終敗滅。孫權寫了封信給曹操說:“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江水就要上漲,水戰非您所長,還是撤兵的好。曹操接到孫仲謀的信,沉吟良久,說道:“孫權不欺孤。”就此撤退。

而在東吳末年,王濬自巴蜀揮師順流而下,過濡須口,兵臨石頭城,不戰而勝。這些港口、碼頭也見證了三國時代的結束。

微史記|南京港興衰,隱藏著這座城市的生長密碼

清代畫家筆下的清涼山

再次復興

南京城的興衰幾乎是和南京港是同步的。東吳滅,西晉立,繼而東晉、宋、齊、梁、陳,南京及南京港興盛已極。直到588年,隋滅南陳,南京城邑、宮室被平蕩耕墾,南京港口呈現出可以想見的蕭條。

隨著大運河的開挖,揚州和鎮江藉著地理優勢崛起,取代了南京港口的樞紐地位。破岡瀆被廢棄,南京也不再是太湖和錢塘江水系的入江口。“潮打空城寂寞回”,“舉目山河異,偏傷周顗情”,成了以石頭津為代表的南京港口的主調。

也是在唐宋之際,江淤加劇,江灘增大,水道外移,風光了700年的石頭津不再緊鄰江面,新亭等港灣遠離了江岸。

可時勢再度改變了南京的地位。金兵南下,南京成為僅次於杭州的軍事和經濟重鎮:它既是行都,又是抗金和恢復中原的基地。這讓南京成為官賣物資的集散中心之一、漕糧的中轉港,還有水軍的大本營——建康知府馬光祖在南京江邊修建了佔地幾百畝的大使司船寨,把所有的船都停在這個地方。南京港口再度興盛。

而到元代,下關江邊又建了造船廠、水馬驛,南京成為漕運重鎮。“漕運貨物裝上船後,從長江通向海洋,然後運往天津、北京。因為船太多,遠遠望去好像把海洋都遮住了,所以這些船又叫‘遮洋船’。”趙志剛說。

1378年,南京的地位再度提升,它再次成為首都。六朝時,南京只是半壁河山的都城,水運航線受到限制;而在明代,國家統一,南京作為首都或留都,一直是國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航線隨之再次擴充套件。

在長江航線上,航程延長至四川。為了營建中都,朱元璋曾請四川水運巨木東下;在北方航線上,因是東南財賦集中北運的基地,南北二京之間,漕運、貢運,客船商舟往來不絕;在南方航線上,明初再次開闢南京直通錢塘江、太湖流域的航路。

此時,離六朝已有800年。南京城西北江邊淤積出大片陸地,老的港口成為內陸,新的港口悄然誕生:江東門、龍江、上新河……

為刺激商貿,朱元璋在城西江邊建造大量民房,“民能自造者”,他還獎勵“每間二十錠”的官鈔,還建造了塌坊(寄存商旅貨物的場所)數十間。各碼頭從事搬運工作的腳伕已超過2萬戶。

陸游是從新河進的水西門。這是宋時的新河。而明初,長江邊上還有三條新河,分別為上新河、中新河和下新河,其中上新河是近市區最大的泊船碼頭之一。上游的米,湘贛楚地的木頭在此編隊,蘇州城內填港塞灣的木排就是經由上新河轉運過去的。

南京再次成為全國最大的通商港埠。當時中華門外的來賓街市、江東門外的江東市、下關的龍江市都有大型貿易市場,也都是大宗貨物的集散地。徽商、晉商、陝商、燕商齊聚此間,其中又以徽商居多,他們開設的商行,不光有鹽糧,還有木、布、綢緞。“徽京”之戲談,早見端倪。

這些徽商多聚居於上新河,有楊姓徽商“起家萬金”,築亭江邊,“遠觀於江,猶觀於海也。天朗則水天一色,風則波滔洶湧,鷗鷺翔集,豚魚浮沒,帆檣往來,山川隱映,儼然一奇畫圖也。”

南京的繁榮還在人口數量上得以體現。洪武時代,南京城的人口已經有47萬餘人,萬曆年間人口更是高達百萬。這樣一座帝都,日常用度,幾乎全靠每天大量的貨物航運。“米柴均無三日之存”,水運如此便利,又何須儲備那麼多。

“現在人離不開網,古代人須夷離不開江河水網。”趙志剛說。

這時的南京港口,比六朝時更長,它上起於板橋,下止於龍潭,北自瓜步、浦口,東至淳化與秣陵兩鎮。上下120裡,東西60裡。萬曆以前,僅在港口作業的官方馬快船就達500艘以上。

近市區的泊船碼頭,除了江東門外的上新河,還有龍江關。外國使臣到南京來,大多在此入關。此外,水西門、漢西門以及清涼門也都設有碼頭。

1458年,南京守備徐承宗又奏請照龍江關式樣修建大勝關碼頭,以便船隻灣泊。大勝關,宋時就曾在此設定巡檢塞,1360年,朱元璋在此設伏擊敗陳友諒數十萬大軍,“大勝”之名即由此而來。如今,一座頗具現代感、橫跨長江的大橋佇立在那裡。

由於南京水運發達,造船能力強大,這裡還成為鄭和下西洋的基地。南京,作為帝國首都,隨鄭和之行,揚名於四海,此後,南京港口,“華夷舸艦泊者檣林,上下者如織梭之迷江”。

可惜,朝政腐敗,關稅苛重,正德年間,南京就已“貿易寥落,去昔甚遠”,到萬曆時期,南京城內如織錦坊、顏料坊、值匠坊等因作坊、店鋪雲集而命名的街巷已是名存而實亡。進出港口的商貨隨之大量減少,港口逐漸蕭條。上新河和龍江兩處,也已“客多止於鳩茲(今蕪湖),上河遂頗凋敝,人有不聊生者”。

明朝滅亡時,南京又遭到戰亂的破壞,工商業更是衰頹,入清後,南京城市工商業有所恢復,港口發展基本處於停滯的階段。而到了晚清,《南京條約》在南京下關江面簽訂,這座被利瑪竇視為秀麗、雄偉足當稱雄的江邊城市,踉踉蹌蹌走進了近代史。

從東吳定都到清未金陵機器製造局的誕生,南京走過了農耕時代,開啟了工業時代,而發展到今天進入了全新的時代。南京港口從興盛到衰落再到興盛,起起伏伏,如今它已從單純的水運中心成長為國內為數不多的“公鐵水”樞紐,長三角連線歐亞大陸的重要新節點。南京港再度成為國際港。

趙志剛說,南京港是說不完的話題。它是南京聯絡世界的紐帶,是世界文化走進南京的落腳點,也是本土文化走向世界的出發點,它為南京的成長提供了強大動力。在明末之前,南京港一直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造船中心,東南物流轉運中心,中國海外交往中心。南京港不光蘊含著長江文化,也蘊含著不應當被忽視的海洋文化。作為深耕海洋文化和長江文化多年的學者,趙志剛認為,南京是中國東南部唯一的海洋文化都城,這是孫權和朱棣那個“大航海”時代的實踐為我們留下的文化遺產中最重要的部分。南京的中國海洋文化首都地位應當確立。我們應當深挖南京的長江文化、海洋文化的優質文化資源,從而推動城市經濟和文化加快發展,讓這座海絲城市充滿創新活力,加快融入國家戰略,推動全球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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