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

亦婢亦妾亦伶人，顛沛途中，可憐兩個女孩子早早喪命

女戲（之五）

女戲當中，最能打動人心的是伶人們的舒緩、柔和、妖冶和姿態，所以《陶庵夢憶》中說：“女戲以妖冶恕，以嘽緩恕，以態度恕，故女戲者全乎其為恕也”。

明末清初，各地專門的女戲班數量不少，比如《揚州畫舫錄》中提到一個唱崑曲的雙清班，在揚州的芍藥巷，班主名叫顧阿夷。

雙清班裡一共十八個女子，各有性格。其中，玉官長得一副男相，擅長表演小生；巧官生得眉目疏秀，舉止落落大方，很喜歡讀書，由她表演的紗帽小生，生動而有情態。

另一個秀官，“人物秀整，端正寡情”，擅長表演節烈故事，演戲之外同樣很有個性，“閒時藏手袖間，徐行若有所觀，丰神自不可一世”。說明這位秀官很會端架子，想一想，那副神情很有意思。

雙清班中還有一個徐狗兒，“清拔文雅，羸瘦玉削，飲食甚微，坐戲房如深閨，一出歌臺，便居然千金閨秀”，應該是一個容易入戲的女子。

其它地方也多有女戲，晚清人王韜的《淞隱漫錄》一書多記煙花粉黛故事，“東部雛伶”一條記錄濟南的女戲，主要演唱雜劇，妙舞清歌，水平不同尋常。

濟南女戲中有一個潘玉兒，字天仙，十三歲，是喜慶班的伶人。擅長表演正生，擊節高歌，豪情逸韻，令人神往。後來潘玉兒轉演小生，旖旎風流，一副柔情媚態十分迷人。加上性情柔婉，為她捧場的人特別多。

潘玉兒的戲迷當中有一個老先生，六十多歲，號為“夢琴仙客”，在濟南做幕客，最喜歡聽潘玉兒的戲。仔細聽過看過，還要在腔調上細心為她指點糾正，並因此自稱“顧曲周郎”。

如此交往一段時間，兩個人成為相知相識的好朋友。後來當地官員頒發禁令，禁止女戲，把所有女伶拘押起來，按照每個人二十千錢的價格拍賣，並且不許官員和幕客購買。

不能繼續唱戲，潘玉兒為自己的未來憂心落淚，對人說：“寧為才子妾，不願為俗人婦也。顧我閱人多矣，從未有一相識者可託終身。惟夢琴愛我，然格於例；至年齒遲暮，所不計也。”

依此看來，潘玉兒的要求並不高，只想找一個知音，所以她不嫌夢琴仙客太老。夢琴仙客得知她的態度，不再遲疑，託人出面買下潘玉兒，私築愛巢，與潘玉兒秘密同居。鶴髮老叟與玉面嬌娃相配，甘苦自知。當然，私下裡還是要唱戲，花前月下，潘玉兒演唱，夢琴仙客吹笛，倒也和諧有趣。

遺憾的是，這種浪漫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夢琴仙客病故。因為是客居他鄉，夢琴仙客的身邊沒有親人朋友，也沒有什麼積蓄。潘玉兒拿出自己的首飾和衣裙變賣，在趵突泉邊買了一塊地，安葬了夢琴仙客。然後潘玉兒削髮為尼，遁入空門。

●未完待續

節選自 《悶騷——中國古典氣質的十一個樣本》 於左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