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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結婚一年後，我才知道包婷婷的存在。

那天，季晨應酬喝多了，回來很晚，就在書房睡了。

夜半醒來，我見書房的燈還亮著，便進去看看。

季晨已經打起了呼嚕，手機還開著。

一個叫包婷婷的女孩正在直播，講述她的情感經歷。

我剛想替他關掉手機，卻瞥見右下角那條打到一半，但沒有傳送的留言：你所有的影片我都看了，很感動，希望……

02

感動什麼？又希望什麼呢？

那晚，我失眠了。

那個叫包婷婷的女孩，從我和季晨結婚起，就開通了影片賬號，講述她的失戀故事。

包括我們結婚當天，她也來了。

只是隔著一條街，拍下了我們結婚的場面。

鏡頭裡，她淚流滿面地說：“你結婚了，新娘不是我，我依然會在原地祝福你，但絕不打擾。”

03

之後的影片，幾乎兩三天一更新。

一件舊物，配段他們之間的往事。

季晨送她的公仔、鮮花做成的乾花，項鍊、包包，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說過的情話……

女孩的每句話，都流淌著愛而不得的哀傷和浪漫，配上當下流行的音樂、文案，一切恰到好處。

如果這不是季晨與他前任的往事，我可能也會被這個姑娘吸粉。

那晚，我翻遍了所有留言，眼睛都快看瞎了，很慶幸，沒看到季晨的留言。

但很顯然，他已經知道這個號的存在。

從那條打了一半，卻沒傳送的留言裡，可以看得出，他的心已經開始搖晃。

我不知道，季晨知道這件事多久了？又有多少次嘗試留言？

但我知道，他們的故事會有後續，是早晚的事。

04

想到這裡，我很不舒服。

關於包婷婷，季晨之前有提過。

在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互問對方有幾個前任。

季晨說，除了高中情竇初開時的那場暗戀，正式戀愛的只有“她”。

他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只是說，真的談得挺崩潰的，所以，連名字都不想提起。

而他們分手的原因，按照季晨的說法是對方的虛榮。

“除了清明節不要禮物，其它逢節必過，明裡暗裡的各種暗示，然後發朋友圈各種炫。”

季晨說，相處到最後，他的財力與愛意都已透支，就連最後的分手飯，女孩也選在一家很高檔的餐廳，依然發著秀恩愛的朋友圈。

“她不是死了都要愛，她是死了都要秀。”

在季晨那恨不該相識的態度裡，我憑女人的直覺也知道，他和前任已經是徹底的路人。

但誰能想到，這個叫包婷婷的前任會以這種方式，突然出現。

05

那晚，我思來想去，理智最終戰勝了衝動。

誰還沒個前任？誰還不偶爾懷箇舊？

而對於那些舊情，最好的辦法就像對待一堆炭火。

你越撩撥，它燃得越旺，你不理它，它自會慢慢熄滅。

於是，面對宿醉醒來的季晨，關於包婷婷的事情，我只字沒提。

我想靜觀其變。

在我看來，任何一個有腦子的男人都不會賤到一邊嫌棄，一邊還藕斷絲連。

可我還是低估了季晨的虛榮與備胎心理。

06

包婷婷的賬號每週三晚上八點直播。

聊一聊現在，道一道曾經。

面對無數粉絲要她走出過去的勸慰，她說，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說，村上春樹都說了，孤獨一人也沒關係，只要發自內心地愛一個人，這人生就有救。

她還說，從前慢，一生只夠愛一人。

總之，她把自己包裝成一個，一邊沮喪一邊堅強的故事女主角。

在男主缺席的情況下，用一樁樁往事，一件件舊物，塑造著那場已成過去式的絕唱，調動著大家的窺視欲。

無數人都想見她前男友的真容，好奇是怎樣的男人，可以讓一個女人如此念念不忘。

包婷婷呢，特別會弔人胃口，她說，合影是有的，但打死都不會拿出來，因為，那是他的隱私。

思念無罪，但因此給他帶來不便，那就是無恥了。

她說，曾經相愛，那是兩個人的事，現在相思，是她一個人的事業。

07

說實話，剛開始關注她，看著她心心念念已經成為自己老公的前男友，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天天過去，面對那些疊拼的詞彙，我開始免疫。

尤其是看到她有好幾期，都是直接照抄別人的文案，套進自己的故事裡後，我已經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說到底，她不是活在過去，她是用過去來吸粉，賺流量。

說白了，這就是一樁生意。

08

然而，季晨並不這麼想。

繼那天酒後打了一半留言但並沒傳送後，他每天都會去包婷婷的賬號打卡。

這不是我查出來的，而是包婷婷在一期影片裡講的。

她說，昨晚直播，他打賞了一個嘉年華，當時我內心有一場海嘯，但我沒動聲色，其實，好幾次直播，我都知道他在，後臺可以顯示他的暱稱、位置，我們彼此關心，但並不打擾，這是對過去最好的尊重，也是對現在最起碼的禮貌。

這一番言論，再次讓她吸粉無數。

當然，也有很多人質疑：你這樣做，算不算對他現在生活的打擾呢？

她的回覆是：如何安放過去，是我的事，那是我的私有財產，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與他人無關，至於打擾和他的迴應，那是他的事情，跟我無關。

09

看到這些，我終於沒那麼淡定了，於是偷翻了季晨的手機。

的確，他關注了包婷婷，而且，也真的打賞了。

最為奇葩的是，他把包婷婷的每條影片都點了收藏，並轉發到他的發小群裡。

五個大男人，討論的熱火朝天，盛讚季晨豔福不淺。

季晨呢，昭然若揭的炫耀和得意。

並且還號召兄弟幾個去給包婷婷捧場：“哥們可是如假包換的言情故事男主角，有人就捧個人場，有錢就捧個錢場，別讓我沉了。”

而對於自己的打賞，他也對發小不避諱：“花點小錢，也算是買她的念念不忘，再說，萬一哪天她真火了，也是多個朋友多條路。”

那幾個發小積極響應：“必須捧場，萬一紅了，我們也能跟著沾點光。”

他們騷動著，圍觀著，一邊嘲笑包婷婷的痴，一邊又暗戳戳地勾搭，希望發生點什麼。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很難相信，這就是季晨的惡趣味。

我默默把那些聊天記錄都截了屏，我想知道，這個男人如何在我面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10

果然，當我輕描淡寫地說：“我看了包婷婷的那些故事……”

不出所料，不等我說完，季晨開始色厲內荏地炮轟：“她就是個神經病，癔想症。”

“我跟你說，我是前天才知道這事的，她要繼續這麼沒臉沒皮地拿我講故事，我就去告她，她已經打擾到我的生活了。”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跟她有那麼一段。”

那份氣急敗壞、怒不可遏，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他的種種行徑，真的會信以為真。

弄不好，還會跟他一樣義憤填膺，同仇敵愾。

但這個男人有好幾套面具，每一個面具，都半真半假，半人半鬼。

果然，一個皮囊裡，其實是可以同時住好幾種價值觀的。

11

那天，在季晨罵夠前任，虛張聲勢地要拿起法律武器時，我把他和發小的聊天截圖發給了他。

包括他打賞包婷婷的支付證據。

他有五秒鐘的驚呆、傻眼。

然後，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沒想到，你也能做出偷看老公手機這麼爛俗的事。”

“我們幾個人在一起，向來都胡說八道開玩笑，你居然還當真，太可笑了。”

“你既然已經看了她的影片，就知道那全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你需要，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警告她刪除所有內容。”

“咱倆結婚快兩年了，我到底對你什麼樣，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

12

說實話，偷看季晨手機的確不對，但跟他的行徑相比，我不想道歉。

在他終於平靜下來後，我說：“我不介意包婷婷那樣做，那是她的事情，但你又打賞，又圍觀，還跟發小炫耀，我很不舒服，甚至看不起，你的確不想跟她再續前緣，但你也不想跟她一刀兩斷。”

說完，我不想再聽他車軲轆話式的辯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意外的是，季晨第二天下班就來我們單位，生拉硬拽把我拖進一家咖啡廳。

然後，我見到了包婷婷本人。

13

看到我，包婷婷馬上道了歉。

一口一個“嫂子”地叫著，聲稱自己做那個賬號就是為了帶貨，而那些故事都是事先寫好的劇本，凹人設，“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真誠地道歉。”

“雖然有一點曾經的故事，但大部分都是杜撰，只是為了賺流量。”

然後，她特別會示弱地對我說：“嫂子，我不像你，那麼有能力，像我這種學歷不高，也沒背景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機會，真沒別的想法，嫂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

說著，包婷婷竟然哭了。

我能說什麼呢？

只能對她實話實說：“怎麼處理跟前任的感情，是你的自由，我真的無權干涉，所以，你也用不著跟我道歉，至於你的賬號是否繼續做，以及做什麼，我也不介意，那依然是你的事，再見。”

說完，不等二人解釋，我走出了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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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季晨追了出來。

看到我冷頭冷臉，他說：“我都把當事人找來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冷冷地看著他：“你不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應該跟你的前任有這場會面嗎？再說，人家不就是愛過你嗎，人家又有什麼錯，需要跟我道歉。”

季晨也急了：“我就不明白了，你都能原諒一個情敵，為什麼對自己的老公就這麼苛刻，不依不饒？”

季晨的話，問得真好，如果他不問，我似乎還沒捋清。

我突然想起了同事小舒。

我和小舒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就叫他A吧。

有段時間，A逢熟人就說，他跟小舒曾經談過戀愛，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起始時間、兩人一起做了什麼，甚至連最後分手時說的話都描繪得很詳細。

而我得知後，去找小舒求證：“你跟A談過戀愛，我怎麼不知道？”

小舒笑了：“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從別人嘴裡聽說的。”

我當時都替她著急：“那你為什麼不澄清？讓他閉嘴？”

小舒無所謂地說：“有人喜歡我，這是好事，總比討厭我強吧，不愛他，也沒必要傷他，不解釋，不交集，也算是一種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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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給季晨講了小舒的故事，我心裡的那些不舒服也找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其實，男女之間，不愛最見人品。

當你愛一個人，如何展示你人性裡最美好的那一面，都天經地義且理所應當。

但當你不愛一個人，是否還能做到最起碼的尊重，能否守口如瓶，不打擾不輕賤，最見人性本色。

16

我當然知道季晨不愛包婷婷了。

但明明不愛，卻依然撩撥，這樣的男人，夠賤。

藕斷絲連後，還拿出去炫耀，這樣的男人，夠無恥。

東窗事發，不惜把前任威逼著叫來，替自己洗白，這樣的男人，夠薄情，也夠寡義。

這一撥操作下來，我對這個男人真的失去了尊重。

“如果你只是圍觀，不打擾，或者就算默默打賞了，留言了，不拿出去炫耀，不暗戳戳地算計人家將來發達了，沾點光，我可能還在心裡敬你是條漢子。”

17

我一股腦的說完這些，季晨的臉，成了豬肝色。

過了許久，他跟我說：“老婆，我錯了，你原諒我吧，退一萬步講，我又沒出軌，而且，你也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他連道歉都找不到重點。

而且，那一句“我又沒出軌”，徹底把我惹煩了。

自始至終，他都認為我小題大做，可能，真的是我太矯情吧。

在我心裡，一個男人不喜歡另一個女人，還要去撩騷這件事，跟出軌一樣，都是令人厭惡的蒼蠅。

更重要的是，當我對他在內心失去尊重後，還如何在日常生活裡，做到相敬如賓？

18

目前，我跟季晨處於分居狀態。

我只想靜靜，不想在最不冷靜的時候，去做任何決定。

可笑的是，時至今日，季晨依然堅持認為我小題大做。

有一天，他興高采烈地給我打電話，說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包婷婷已經刪了跟他相關的內容，而且保證以後不再發和他關聯的東西。

再後來，季晨請來各路說客從中說和。

大家的說辭都差不多，他有錯，但罪不當誅，為一點小事就離婚，這世上還剩多少白頭偕老？

這些話，都說動不了我。

其實，我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能否在內心重建對季晨的信任尊重，恢復對他人品、格局的信心？

我也很想知道，在大多數眼裡，這樣的我，真的是矯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