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道理很難說明白。有人說：“夢境之中，精神仍舊在身體裡面，表現出吉凶的徵象；”又有人說：“夢境之中，精神走了出來，變成別的人物。”假設作夢的人，精神還在身體裡，那就是死後的精神也該這樣；又假設作夢的人，精神走了出來，人能夢見殺傷別人，在夢裡殺傷別人或反被別人殺傷，第2天看看別人的身上，看看自己的身上，都沒有兵器砍傷的痕跡。

夢是靠精神，這個精神也就是死了之後的那個精神，夢的精神不能害人，死了的精神怎能作出害人的事？火燃燒的旺盛，鍋水就沸騰了，沸騰停止，蒸汽也就不冒了，這個關鍵在火。

精神憤怒了才能害人不憤怒不能害人。火在灶裡燒得猛烈，鍋水就沸騰，蒸汽就冒出來；精神在胸中憤怒，力量也就旺盛，身體也就發熱。人臨近死亡，身體逐漸清涼，清涼極了遂至死亡。當死的時候，精神不能發怒，身死以後，就象熱水離開鍋一樣，怎能害人呢？

物對人作祟，人會發痴呆瘋狂的病；如果知道是某物作祟而致病的，然後去治它，病就好了。生物沒有死，它的精神依附著形體，所以能變化，並對人作祟，如果已經死了，形體腐爛了，精神消滅了，再沒有可依附的，就不能變化了。人的精神和物的精神一樣，物活著的時候，它的精神能害人，它死去之後，精神也就消滅了。人和物一樣，死了精神也消滅，怎能作出禍害來呢？假使說人比物高貴，精神和它不同，卻有這樣的事實，物能夠變化，人就不能。這樣，反是人的精神不如物，物的精神比人奇異了。

水能淹人，火能燒人，凡是能害人的，都屬於五行之類的東西：金能砍人，木能打人，土能壓人，水能淹人，火能燒人。假使人死了，精神是變成五行內的東西嗎？那才能害人；不變嗎？那就不能害人。不變成物就是變成氣，氣能害人的，如太陽的氣就是毒熱的。假使人死了，他的氣能變成這樣有毒的嗎？那就能害人；不變嗎？也就不能害人。

現在論證了人死了不變鬼，沒有知覺，不能害人，那麼，見到的所謂鬼就不是死人的精神，那些害人的事不是死人的精神做出來的，這是很明顯的了。

以上長篇論證，大家看著是否很有道理呢？以上是王充《論衡。論死》的一段譯文，看完譯文，回顧原文，也就不難理解了~

夢者之義疑，或言：“夢者，精神自止身中，為吉凶之象。”或言：“精神行，與人物相更。”今其審止身中，死之精神亦將復然；今其審行，人夢殺傷人，夢殺傷人若為人所復殺，明日視彼之身，察己之體，無兵刃創傷之驗。夫夢用精神，精神，死之精神也。夢之精神不能害人，死之精神安能為害？火熾而釜沸，沸止而氣歇，以火為主也。精神之怒也乃能害人，不怒不能害人。火猛灶中，釜湧氣蒸；精怒胸中，力盛身熱。今人之將死，身體清涼，涼益清甚，遂以死亡。當死之時，精神不怒，身亡之後，猶湯之離釜也，安能害人？

物與人通，人有痴狂之病；如知其物然而理之，病則愈矣。夫物未死，精神依倚形 體，故能變化，與人交通；已死，形休壞爛，精神散亡，無所復依，不能變化。夫人之精神猶物之精神也，物生精神為病，其死精神消亡；人與物同，死而精神亦滅，安能為害禍？設謂人貴，精神有異，成事，物能變化，人則不能。是反人精神不若物，物精神奇於人也。

水火澆溺，凡能害人者，皆五行之物：金傷人，木毆人，土壓人，水溺人，火燒人。使人死，精神為五行之物乎？害人；不為乎？不能害人。不為物則為氣矣，氣之害人者，太陽之氣為毒者也。使人死，其氣為毒乎？害人；不為乎？不能害人。

夫論死不為鬼，無知，不能害人，則夫所見鬼者，非死人之精，其害人者，非其精所為，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