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性格倔犟，無論遇到什麼困難，總是放在心裡，甘願一個人承受，在家人面前，常常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2021年12月7日，總感父親神情不對，身體消瘦了許多，經再三追問，才知近來常有胸痛、咳嗽、無力等身體不適症狀，似乎有撐不下去的感覺，這才勉強隨我來到張家界市人民醫院位於古庸路的醫院門診三樓呼吸科就診。

那天上午，坐診的是副主任醫師丁建平，丁醫生非常熱情，問病史，聽心肺，量血壓，做了一番細緻的問詢和檢查，開出了一個肺部CT檢查報告，叮囑下午再來複診。

在等待結果的那個中午，我駕車帶著父親在澧水河邊風光帶轉了一個來回。這時，天空放晴，白雲漂浮，天門仙山清晰可見。澧水淙淙，碧波盪漾，泛起圈圈漣漪。河堤之上，樹木吐出嫩芽，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探出頭來，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山水畫卷。看得出，父親內心很是愜意。而我卻心事重重，有一種莫名的顧慮放不下來，無暇欣賞眼前的萬千美景。

當天下午2點，我從自動取片機上拿到了CT結果，丁建平醫生將CT片子貼在熒光屏前，仔細看了一會兒，表情凝重，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告訴我：你父親的情況不太好，考慮為“右肺部佔位性病變”，必須住院治療，做進一步檢查後才能確診。

一切尚在懸念之中，一紙初步診斷讓我忐忑不安。我拿到檢查結果，還是有些後怕，心中擔憂起來，隨即撥通了大弟、二弟的電話，又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家人都很著急，迅速統一了意見，第一時間將父親送進張家界市人民醫院位於古庸路急診大樓6樓呼呼與危重症醫學科。

二

這是一個集科研、教學、醫療於一體的前沿陣地，這裡有一支高學歷、高職稱、高水平而又充滿朝氣和友愛的年輕醫療團隊。從父親入住醫院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感受到仁心仁術和撲面而來的溫暖。

面對眼前這樣一個身體虛弱、行動不便的老人，幾個護理人員迅速在就近的坐位上把父親安頓下來，親切地向父親招呼問候，嫻熟地履行住院流程：入院登記、安排床位、稱體重、量體溫、測血壓、聽心率……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位年輕的女醫生來到父親跟前，輕言細語，詳細詢問病情經過，認真檢視門診資料，又用聽診器反覆在父親的胸前背後聽了好幾遍，然後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提出需要做進一步檢查確診的具體意見。

這時，我才明白，並仔細打量起來，這年輕的女醫生叫徐智榮，是父親的管床醫生，看上去約莫二十多歲，頭戴一頂天藍色的工作帽，身著一件乾淨整潔的白大褂，一隻乳白色的N95防護口罩把整個爪子臉龐圍得嚴嚴實實，那雙架著金邊近視鏡片的雙眼，顯得格外溫柔，象三月細雨，灑向我的心田。

按照徐醫生的診療方案，我帶父親做了“CT加強”檢查。第二天上午，徐醫生又帶父親和其他病友乘公交車到市人民醫院沙堤院區做了“支纖鏡”檢查。三天之後，病理檢查結果出來了，經綜合判定，確診為“右肺惡性腫瘤”。當時，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一時拿不定主意，感覺走到了絕路。

情急之下，我拿著診斷結果，遍訪市區內外享有崇高威望的專業人士：張家界中醫院老年病科秦雙建主任擬定了保守治療方案，仁康中醫院謝根遙院長開出了特色祖傳秘方，張家界中醫院骨傷科侯啟柱醫生真誠地提了很多善意的忠告，還主動給我引薦了長沙腫瘤醫院石新雲教授，張家界市人民醫院雷明盛副院長給我一一介紹了適合救治父親最前沿最有效的靶向和免疫療法……在這些醫療專家的指導下，我彷彿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絲光亮。

懷著僅有的一線希望，我再一次撥通了大弟、二弟的電話，圍繞最有利的靶向和免疫療法，迅速統一了思想意見，並把內心的想法告訴了管床醫生徐智榮。徐醫生了解到我們的想法，反覆與我溝通思想，從療效、費用和治療方案等方面，告知靶向和免疫療法的具體要求，並透過電話安排好基因檢測公司，又囑咐我去沙堤院區取幾塊病理切片送到指定的聯絡人員手中，一個拯救計劃正在按照既定治療方案進行鋪排。

三

2022年1月14日，距標本送檢不到一週，我透過微信收到了由上海鼎晶生物醫藥科技股份有限公司1月9日出具的基因臨床檢測報告，並及時透過微信將這一情況報告了張家界市人民醫院副院長雷明盛。雷院長很快給我回復了資訊，說要親自審閱檢測報告和CT片子，並與我約定了具體的見面時間和地點。

當天下午2點半，我帶上一整套病檢資料，搭乘7路公交趕到市人民醫院沙堤院區，在一樓呼呼與危重症醫學科，見到了剛從病房裡走出來的雷院長，一身工作衣帽、一個防護口罩，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折射出一位頂尖醫學專家的睿智。雷院長藉著暗淡的過道燈光，反覆仔細察看了基因檢測報告和CT膠片，從醫學角度不假思索地排除了靶向治療選項，結合父親身體狀況，提出不宜化療單用免疫的保守治療措施。

關於免疫療法，我有些遲疑，雷院長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就直截了當地向我表明了觀點：免疫療法成本相對較高，而且療效不能十分肯定，最後很可能是人財兩空。我心裡非常清楚，這輩子只有一個父親，下輩子再也不會相見。我們三兄弟再一次商議，觀點不謀而合，表示願意盡到最大的孝道，縱使砸鍋賣鐵，也要讓父親得到最合理的治療，擁有生命的尊嚴。

在雷院長的精心指導下，經過醫護人員縝密會診，管床醫生徐智榮第一時間為父親量身定製了一套單用“信迪利”進行免疫治療的方案。而就在此時，很慶幸地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從2022年1月份開始，“信迪利”單抗降價讓利50％，真是雪中送炭！2022年2月18日，父親在市人民醫院6樓呼呼與危重症科順利進行了第一次免疫治療，透過消炎、化痰、止咳、補液等一系列對症支援療法，腫塊得到控制，不適症狀逐漸緩解，精神狀態明顯好轉，吃東西有了胃口，也能夠安靜地入睡了，有時還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

四

免疫治療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父親每隔21天入院治療1次，至今已是第7個療程，而每一次治療，都凝聚了醫護人員的心血，演繹一個個觸及心底的感動。

面對簡單、繁瑣、重複的工作，徐醫生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關心我的父親，經常日夜加班，任勞任怨，不厭其煩，在每一次入院前，幫助安排預留病床，住院期間精心檢查治療，相互溝通交流，坦誠交換意見，出院時再三交待注意事項。每當氣候變化的時候，我和父親總會接到徐醫生溫情的問候：天氣冷了，注意保暖，當心感冒。句句良言，字字貼心，時刻縈繞在耳畔。

記得有一次住院期間，夜深人靜的時候，氣溫驟然下降，冷風從窗外撲面而來，父親突然從酣睡中醒來，看見我靜靜地坐在病床邊守候，生怕我受涼感冒，再三催促我上床睡在他的身邊。由於父親併發右上肢和左下肢靜脈血栓引發手腳腫脹疼痛，我生怕觸碰到父親帶傷的肢體，只能斜躺在父親旁邊稍作休息，父親這才放下心來。

為照料父親，我不敢沉睡，只能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捲曲著身體，艱難承受寒冷的強烈刺激。就在這時，我猛然聽到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傳入病房，我下意識朝房門望去，只見當晚值班的護士長聶素雲悄悄走到我的身邊，遞給我一床嶄新潔白的被套，叮囑搭在身上禦寒，沒等我說聲“謝謝”，轉身走出了病房，留下一片模糊而又潔白的背影。

醫者仁心，醫乃仁術。醫生能夠解除病痛，更能增強戰勝病痛的信心，在拯救父親的那些日子裡，每一名醫者都是仁心仁術的代表。那個夜晚，那句叮嚀，那雙溫情的眼神，那身潔白的“戰袍”，註定成為今生今世最美的遇見。

作者：向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