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的爺爺昨天夜裡去了。

老人家今年86了，年歲不算小了，說起來應該是喜喪。

於是來弔唁的人們，臉上也沒多大的悲傷表情。王強本以為奶奶會哭，可她只是有條不紊地操持著葬禮上的一切事宜，看上去跟往日裡沒有多大分別。

而這一切的平靜，卻都因為一個女人的到來，而被打破了。

王強家裡是時代教書的，挺受村裡人尊敬，但同樣的，不可避免地也就失去了發財的機會。

打從王強記事起，家裡就過得有點拮据。

他小時候又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對二老的那個節省勁兒，那是再瞭解不過了。

這次葬禮，奶奶估摸著是懷抱著，死者為大的心情，把自己壓箱底的錢都拿了出來，想風風光光大辦一場。

可即使是這樣，場面也仍然顯得有點寒酸。

幾根不牢靠的木頭架子，撐起一塊平時用來曬麥子的大號塑膠布，就成了一個簡易的棚子。

年邁的奶奶一個人在後廚忙前忙後，整個宴席的飯菜都由她一個人負責。

王強看了總覺得心疼，跑上去想幫忙，卻又被奶奶趕了出來。

王強不明白，人都已經去了，還管這些臉面幹什麼呢？

對於奶奶的行為，王強實際上是不太理解的。

他記得這二老的感情，一直都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奶奶心裡慪著一股氣，似乎是對爺爺有什麼經年不散的埋怨。

爺爺看著也多少有點愧疚，因此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沉默地吸著煙，然後就妥協了。

王強以為，奶奶心裡是有恨的。

可現在，卻又在不惜一切為爺爺處理身後事。

葬禮上來的人還不少，爺爺教書的年頭久，村子裡有好一大半都是他的學生。

大家也知道家裡是什麼情況，來的時候，手上大都拎著點東西，東拼西湊的，好不容易也算是將這寒酸的場面撐起來了。

直到一個陌生的大媽突然到場，幾十號人的院子裡突然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時間寂靜一片。

村子小，大家都是互相認識的，而這大媽一看就是張生面孔。

她頭上紮了塊粉色毛巾，額角還有汗珠，一看就是大老遠跑過來的。

最顯眼的還要數她手上那隻蛇皮袋子，裡面撲騰個不停，王強跑上去掀開一看，嚯！竟然是隻大公雞！

這禮稱得上是貴重了，那個年代的農村，公雞可是大補的寶貝。

可一直冷靜的奶奶，在見到這女人後，卻突然像魔怔了一般，臉色驟變。

她把手上的碗一放，操起牆角的掃把就作勢要打過去。

連帶著面上的表情也扭曲了起來，彷彿是見到了什麼仇人一般。

王強離得最近，趕忙一把撲過去抱住了奶奶。

周圍人一下都嚇蒙了，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這乾瘦的小老太太被他一個成年男人錮著，仍然是不安分，掙扎著想要撲過去。

王強徹底迷惑了：這女人到底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