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鎏

西安的夜市，是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夜裡的燈光一亮，比白晝還明上幾分，像是無故生出一個不夜城。

街上人潮，來來往往，急的、緩的。各式各樣的人們，五湖四海的小吃，五彩斑斕的招牌，被雨水打溼卻又被風吹得飛揚起來的旗幟，花式雨傘和傘下行走的人們，綁著頭巾吆喝的小販……

我們走進街邊的燒烤攤。

幾張方桌，三兩隻圓板凳，來來去去的食客圍坐著，以最放鬆的姿態咬著木枝上的烤肉。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傾吐著他們的雄心壯志；作為家庭、單位的中堅支柱，中年人在探討生活的不易；有一對老人吃得不多，常抬眼，靜靜地看著前面的街道……

我不走心地吃著盆裡的食物，胡辣湯還是肉夾饃，不記得了。只知旁邊來了幾桌客人，那個穿黑夾克的大叔應該是常客，羊肉串串一叼，眉毛一揚，拉著熟悉的服務生開始講他年輕的故事……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場故事。有些故事流傳千古，有些故事石沉大海，隨著主角被漸漸遺忘而煙消雲散，踏雪無痕。

人間是由千萬個故事編織成的大網，我們說著你們的故事，不知何時便成了他們口中的故事。

街的盡處便是鼓樓。燈火搖曳，雨聲仍不停歇，滴滴答答，落在傘面。行人的傘交錯著，雨滴從縫隙中流下，小孩們彎著腰，穿梭自如。

抬頭，整座樓塔倏地耀眼奪目起來。被時光抹去的鮮豔色彩彷彿重又流回它的身上。夜晚的西安，歲月重流。看過風風雨雨，這樓波瀾不驚。

它並非戲中人，也非笑客。卻參與了每一場悲歡離合，也為戲人輕嘆一生。無悲無喜，看破紅塵，彷彿故事背景一般靜靜存在著，可當時間的風吹走一切，砂礫皆數散盡，它便顯露出來，成了歷史的唯一證據。

愈是靜謐，易被打破。愈是紛擾，有時卻能輕易地安靜下來。某一個時刻，你渺小地立於搖曳閃爍的燈火中，擁擠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裡，突然就靜了。耳邊依舊喧雜，眼前仍是繚亂，你卻彷彿脫離了一切之外，看著人潮湧動。彷彿觀戲者，看著人間上演這一出又一出大戲，淺笑，卻不鼓掌。

那一瞬，我彷彿成了那座樓。千年場景重合，仍是諳熟，彷彿不曾變過。或許，我本身便是那樓的縮影；或許，那樓便是我的前生。我從歷史的束縛中脫離開來，混跡人間，沾滿一身煙火，驚鴻一瞥，才識得自己本來面目。

身體彷彿一下子輕了些許，也許是意識到，除了這個被隱匿著的俗人，我還有一片意識附著於那樓上。永恆存在，經久不衰。

作者系杭州華東師大二附中信達學校908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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