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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景語,皆情語

簡介他很推重語言的修飾,刻意求工而不失灑脫之風,像形容月色,用“瀉、浮、洗、籠”四個動詞,寫樹縫裡“漏著”一兩點路燈光,葉子“挨著、宛然,風致”等等,辭句玲瓏剔透,流光溢彩

為什麼說一切景語皆情語文學概論

本文轉自:台州日報

郭建利 文/攝

作為現代散文大家、知名學者、民主戰士,朱自清的文學成就和民族氣節,向來為人所稱道。2022年是朱自清先生來臺州任教100週年。今發名作重讀一文,以紀念朱先生。

《荷塘月色》是膾炙人口的名篇。古往今來,吟誦過荷花和月色的詩文何啻車載斗量,但朱自清卻獨出機杼,以高超的藝術手腕,為文學史留下一篇不可多得的珍品。《荷塘月色》被譽為美文不是偶然的,魯迅先生用“漂亮和縝密”的字眼來評價朱自清的散文,也絕非偶然。

文筆作畫

在現當代散文家中,朱自清是喜歡用比喻、也善於用比喻的高手。每每一個比喻不足以盡意,便以博喻出之,讓人覺得如行山陰道上,目不暇給。這一點,只要讀過《春》《綠》便不難體會。

在《荷塘月色》中,他形容傘狀的荷葉,亭亭凌於碧波之上,就像舞女的裙裾飄旋飛轉,不但點出了葉子楚楚動人的情狀,而且有“靜態動寫”之妙。那零星開著的白花,更是嫵媚嫣潤,儀態萬方,如少女般嬌羞可人——有風既作飄搖之狀,無風亦呈嫋娜之姿。然後作者妙句連珠:“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裡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將荷花圓潤的形態,晶瑩的光澤和美妙的情韻,盡數寫出,可謂體物入微,曲盡其妙。

我們平常習見的是將美女比成出水芙蓉,喻其丰姿綽約,肌膚似玉,朱自清在此來個反彈琵琶,將荷花比成美人,替讀者營造了一個別致的審美空間,自有深意存焉。此句既是博喻,亦不乏擬人。而微風送來的縷縷清香“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由遠而至,自高而下飄過來的歌聲當然是渺茫的。嫋嫋的荷香,似有若無,不絕如縷,這就突破了單一的視覺印象,把訴諸嗅覺的荷香與訴諸聽覺的歌聲溝通起來,予讀者以新奇脫俗的美感愉悅,別開新境,不能不說是神來之筆。

寫月色同樣運用了通感,實現了光影組合與旋律的視聽挪移。《荷塘月色》通篇不乏這種綜合的修辭手法的運用,“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比喻有“化靜為動”之效,且不經意地用了“移就”手法。唐詩云“月光如水水如天”,月華似瀑,憑高傾瀉而下。而葉子和花呢,“又像籠著輕紗的夢”,以抽象的迷離的夢作喻體,虛實相生,別具意味,令人耳目一新。

朱自清精雕細琢的本領是驚人的,他寫荷葉和花的形、態、色、香,他寫脈脈的流水、月色、朦朧的雲樹,無不窮形盡相,多方潑墨,使所繪之景形神畢肖,歷歷如畫。這都是體盡物意的功夫。

他把抒情散文當詩一樣寫。我們讀《荷塘月色》,瀰漫於字裡行間的詩意便如煙如霧地合圍過來,叫人由不得有一種醉醺醺的感覺。筆觸所至,都是清麗的畫面,詩化的文字。天上是皎皎的明月,塘裡是花葉各呈丰姿,盡態極妍;月光是隔了叢生的灌木照過來,“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而樹梢上是隱隱約約的遠山。作者恍如一個高明的畫師,勾勒出一幅極有層次的水彩畫。這就使文章具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繪畫美。

功力化境

因為心裡“頗不寧靜”,遂想到月夜荷塘去遣懷。其實這個荷塘也許是最普通不過了,作者何以寫得如此美輪美奐?這是“化腐朽為神奇”、工於拓境的結果。並非景美,而是紙上的景美,正應了一句話:“文章是案頭之山水”。

作為一個愛國而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他為祖國的前途命運擔憂,但又缺乏勇氣,四顧茫然,處於一種矛盾的心態,這是時代風雲在他心靈上的投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恰如作者名字所透露的,他不願同流合汙,希冀像荷花一樣高潔自賞,像月光一樣清峻無瑕,擺脫塵世的喧囂擾攘,憧憬自由、恬靜的生活。正是這種別樣的情趣,統攝著全文,燭照他夏夜的幽思。他盡情點染荷花和月色,以工筆勾畫了一幅荷塘月色圖,怕不是無因的吧。

他獨步荷塘,傾聽靈魂隱秘的聲音,心頭鬱結的煩躁都外化為眼裡迷惘的景物。凡景語皆情語。蒼茫的月色,淡淡的雲,零星的花,縷縷的清香,隱約的遠山,昏暈的燈光,脈脈含情的水……無不與他的心境相契合,一切景物都移情了,“朱化”了。恰如其分地傳達了當時的感受,烘托出了一個幽深柔婉、超塵絕世的藝術境界。王國維《人間詞話》嘗言:有境界則自成高格。朱自清融情入景,將平淡無奇的荷塘雕刻成如此至情的文字,其原因都在於此。

語言是文學的第一要素。朱自清的散文絕少歐化的句法,亦無古典詞語的陳腐氣息,而大量採用雋永的口語,毫不枯澀。他很推重語言的修飾,刻意求工而不失灑脫之風,像形容月色,用“瀉、浮、洗、籠”四個動詞,寫樹縫裡“漏著”一兩點路燈光,葉子“挨著、宛然,風致”等等,辭句玲瓏剔透,流光溢彩。至於他運用雙聲疊韻、疊詞,追求和諧悅耳的音樂美,則向來為人所稱道。總之,他清新委婉的風格得益於他錘詞煉句的功夫,而這功夫又有賴於他對語言的造詣和修養。因為我們不能忽略,作者是一位深諳外語的古典文學教授。不妨說,他駕馭文字的功夫已臻化境。

為排解煩憂,作者漫步至靜謐的荷塘。他悄然凝立,忘情於月光下這一池意態朦朧的綠荷。有心的獨語,有想象中的熱鬧,但終於被蟬蛙所驚擾,回到逼人的現實中來。逶迤寫來,如風行水上,自然成文。從帶上門出去到推門回家,首尾圓合無痕。寫荷塘的四周景色,第二節與第六節互為照應;先寫曲折的小路,次寫荷塘曲曲折折的形狀便有了關聯。處處透出針線的綿密,編織的精緻。第四節寫荷塘風景無一語涉及月色,而不忘緊扣月色下的荷塘來寫,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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