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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簡介好在繼承母親智慧的李貴不是糊塗人,而且還善於委婉說話,把批評的重心引向了大家無所謂的“瑞大爺”,並在糊塗主子“我必要回去的”“我必回明白眾人,攆了金榮去”“這金榮是那一房的親戚”這喋喋不休的叫囂聲中保持冷靜,及時制止了添亂沒止境的“小狗攮”

什麼什麼鼓舌

“茗煙鬧書房”,充其量是一次孩童的暴力事件,曹公為什麼寫得那麼細緻入微?仔細讀讀,方得體會曹公深意。

“頑劣異常,不喜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紅樓夢》第三回)如石兄者,一俟見了“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怯怯羞羞有些女兒之態”的秦鍾,登時“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由是者,“自己心中又起了個呆想”(《紅樓夢》第七回)——至於想些什麼,就像曹公說的,“未見真切,此係疑案,不敢創纂”(《紅樓夢》第十五回)。

及至秦鍾說道“讀書一事也必須有一二知己為伴,時常大家討論才能有些進益”之時,這石兄恰如烈火逢油,立馬嚴絲合縫地迴應“正是呢!我們家卻有個家塾”“就在我們這敝塾中來?我也相伴,彼此有益,豈不是好事?”(《紅樓夢》第七回)

從秦鐘口中我們得知秦業“曾提起這裡的義學倒好,原要來和這裡的老爺商議引薦”,卻不想在此成就,而且聽到的是一疊連聲“放心,放心!”——四個字,曹公就把言者內心的欣喜若狂弄得躍然紙上了。(《紅樓夢》第七回)

至於後文“急於要和秦鐘相遇,遂擇了後日一定上學”,這“迫不及待”的註腳加得就更有味道。“一定”,看樣子即使天上下刀子,這“學”也得上!

為什麼這麼積極?也許是因為“有個伴讀的朋友,正好發憤”?(《紅樓夢》第八回)天可憐見,但願如此!

政老爺的一句話“你要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說得對不對?也對,也不對。

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政老爺是應該有點要羞死的意思,但是該羞死的原因,政老爺卻完全不知道。雖然也知道“唸了些流言混話在肚子裡,學了些精緻的淘氣”,但還是抱著希望——“先把《四書》一齊講明背熟”——殊不知,這書念得可是大有深意,渾然與四書五經無關的。

還是身邊人明察秋毫,卻又無法來個有力度的揭穿。且看:

襲人忙前忙後收拾東西,但一直期盼寶玉好生讀書的她,此刻卻是“悶悶的”。及至後來,花大姐姐的囑咐“總別和他們玩鬧,碰見老爺不是玩的”“這就是我的意思,你好歹體諒些”——委委婉婉幾句話,就擊中了活龍的要害。

可惜,襲人雖然蘭心蕙質、洞若觀火,怎奈“寶玉終是個不能安分守理的人,一味的隨心所欲”。

“上學”背景如此,離出事就不遠了。

“秦鍾靦腆溫柔,未語先紅,怯怯羞羞有女兒之風;寶玉又是天生成慣能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性情體貼,話語纏綿”,幾句話,曹公就把倆人的情態勾勒地栩栩如生,不但“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嫌疑之念”,連吾人讀者都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了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此情此景,只可惜顰兒不得親眼得見。

在這“學”裡,即使沒有“人多了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的情形,就憑這二位的“博愛”,勞什子“香憐”“玉愛”的故事,上演只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不過說來也是可憐,雖然“見了他兩個,也不免繾綣羨愛”,卻因為“亦知系薛蟠相知,未敢輕舉妄動”——“小秦相公”旁支人物也就罷了,石兄活龍這般在賈府橫衝直撞的人物,在此竟也演出“雖有情意,只未發出”這畏畏縮縮的範兒,卻是意外之想。

“每日一入學中,四處各坐,卻八目勾留,或設言托意,或詠桑寓柳,遙以心照”——這份罪受得固然令人可哂,而這“有個伴讀的朋友,正好發憤”的“學”上得也更著實令人噴飯。

這裡我們插一句話——賈府的“學校”裡,有無心學業、招蜂引蝶者。

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不過大家不是瞎子又不是傻子,“又有幾個滑賊看出形景來,都背後擠眉弄眼,或咳嗽揚聲”。不過雖然“非止一日”,還一直沒有張揚開,看來儒大太爺還是能鎮得住的。

偏偏“薛蟠如今不大上學應卯了”,於是兩位新同學的膽子就大了;而偏偏“這日代儒有事回家,將學中之事又命長孫賈瑞管理”——瑞大爺是什麼貨色,他自己後來用生命的代價證實了的。

壞事的條件一瞬間齊備了,而且墨菲定律真的是屢試不爽,“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於是“弄眉擠眼”“假出小恭”“後院說話”等等戲碼紛紛上演。結果金榮咳嗽兩聲,便引發了“羞怒相激”的質問——傳說中的“做賊心虛”,結果反而招來“這樣鬼鬼祟祟的幹什麼故事?我可也拿住了!還賴什麼”等語。

奇怪的是,這種情形下秦鍾香憐居然能夠“向賈瑞前告金榮,說金榮無故欺負他兩個”——唯恐大家不坐實事態,還要官宣一下子?也許是覺得各有依仗,秦後有玉、香後是蟠!?

不管怎樣,如此這般,事情便叨登得大發了。

結果“圖便宜沒行止”的賈瑞,基於自身“無了提攜幫襯之人”的緣故,“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跟前提攜了”,自然不會向著秦香二人了。不過一個細節還是暴露了他的勢利雙眼——“不敢呵斥秦鍾,卻拿著香憐作法”——看來與活龍直接勾搭連環,還是比較好使的。

被賈瑞“反說他多事,著實搶白了幾句”的香憐,“反討了沒趣”,秦鍾“也訕訕的各歸座位去了”——本來,事情到這裡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怎奈得了臉面(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臉面)的金榮“越發得了意,搖頭咂嘴的,口內還說許多閒話”,結果引得“玉愛偏又聽見,兩個人隔坐咕咕唧唧的角起口來”。

這裡我們再插一句話——賈府的“學校”裡,有醉心八卦、搖唇鼓舌者。

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不過事情雖然已經夠嚴重的了,但是還沒有觸發暴力傾向的條件。

誰知座中又有那麼一位“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敏,雖然應名來上學,亦不過虛掩眼目而已,仍是鬥雞走狗、賞花閱柳為事”,而且“比賈蓉生得還風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親厚,常共起居”的賈薔——也是一路貨色的他,被金榮“觸怒了”。

當然他不是因為金榮醉心八卦、大動口舌,而是“他既和賈蓉最好,今見有人欺負秦鍾,如何肯依”。

但是,就是這個賈薔,比上面那幾位,於無恥之外又加了“陰損”二字。

考量到“金榮賈瑞一等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我又與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頭,他們告訴了老薛,我們豈不傷和氣”“如今何不用計制伏,又止息了口聲,又不傷臉面”——怎麼辦?找一個當槍使的角色!

茗煙,“無故就要欺壓人的”“寶玉第一個得用且又年輕不諳事的”——說白了,跟著最有臉面的少主子,偏偏又是一個沒頭腦與不高興合體的傻小子。賈薔看人夠準頭!

“金榮如此欺負秦鍾,連你們的爺寶玉都干連在內”——語言不在多,恰似個小扇子,火一下子就煽起來了。賈薔說話真給力!

眼見得事情已經不可收拾,“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兒說:‘正時候了’。”遂先向賈瑞說有事要早走一步”。賈薔退場真利索!

說句不當說的題外話吧,儘管賈薔做的事情不怎麼樣,但他表現的這個智商水平,賈府的那個“鳳凰蛋”恐怕是望塵莫及。

這裡我們再插一句話——賈府的“學校”裡,有蓄心陰損、煽風點火者。

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下邊的事情就簡單了。茗煙“一把揪住金榮”,金榮“要去抓打寶玉”,“金榮的朋友(可嘆連個名字都沒有)暗助金榮,飛硯來打茗煙”,“卻打了賈蘭賈菌的座上”。“年紀雖小,志氣最大,極是淘氣不怕人的”賈菌,“便兩手抱起書篋子來照這邊扔去”,結果“終是身小力薄,卻扔不到,反扔到寶玉秦鍾案上就落下來了”。

無腦的茗煙——不知道誰給活龍安排的跟班,真是絕配——捱了金榮的毛竹大板,登時把“豈有不淘氣的”掃紅、鋤藥、墨雨喊來,勞什子門閂、馬鞭子一起上了。

“眾頑童也有幫著打太平拳助樂的,也有膽小藏過一邊的,也有立在桌上拍著手亂笑、喝著聲兒叫打的:登時鼎沸起來”——真好樣子!

至於“賈瑞急得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那個”,完全是屬於可忽略不計的範疇。

我們再來看,在李貴忙活半天、終於控制住事態以後,活龍的表現:“拉馬來!我去回太爺去!”——仍然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麼沒品位的事情。

“茗煙見人欺負我,他豈有不為我的”——蠢奴才後面多半有個糊塗主子。

“連秦鐘的頭也打破了。還在這裡唸書麼?”——僅僅因為“伴讀的朋友”“打去一層油皮”,於是就不再“正好發憤”了!?這書念得,政老爺早就該胖揍他一頓了。

好在繼承母親智慧的李貴不是糊塗人,而且還善於委婉說話,把批評的重心引向了大家無所謂的“瑞大爺”,並在糊塗主子“我必要回去的”“我必回明白眾人,攆了金榮去”“這金榮是那一房的親戚”這喋喋不休的叫囂聲中保持冷靜,及時制止了添亂沒止境的“小狗攮”茗煙出的“等我去找他,就說老太太有話問他”的“蛆嚼”餿主意。

而且李貴那句話頗堪玩味:“你鬧了學堂,不說變個法兒壓息了才是,還往火裡奔”——這恐怕不僅僅是斥責茗煙,其實也就是那句“哥兒可聽見了?先要揭我們的皮呢。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賺些個體面,我們這些奴才白陪著挨打受罵的。從此也可憐見些才好”的翻版。

這裡我們再插一句話——賈府的“學校”裡,有不知好歹、不計後果者。

紅樓夢:頑童鬧學堂一回,曹雪芹為什麼寫那麼細?真是用心良苦

最後,活龍終於為他的朋友掙得了“面子”——金榮給秦鍾又是作揖、又是磕頭的。

家塾雖然僅僅是一個縮影,但是這個情節場面加上之前的一些鋪墊,透過被寄予厚望的“鳳凰蛋”,在全書沒有完全展開的情況下,已經把賈府的狀態舉重若輕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不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不著調的事體,而且遇到事情還一副無知無畏的做派;跟在身邊的人,糊塗的跟著起鬨,明白的又無力勸誡;旁支近親中,能使壞的多,能謀好的少。

可就是冷子興的話了“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如今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紅樓夢》第二回)

行文及此,我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曹公把這麼一場孩童的暴力事件寫得那麼細緻入微。

作者:風雨秋窗,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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