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煙雨燕歸時

作者：方華強 主播：清顏

記得小時候，每到插秧的季節，總有許多燕子，在村莊的房前屋後盤旋，還不時地飛進農家進行勘察，選中之後，它們便欣喜地去田地裡銜泥築巢。宋代詩人葛天民在《迎燕》詩中寫到：“咫尺春三月，尋常百姓家。為迎新燕入，不下舊簾遮。翅溼沾微雨，泥香帶落花。巢成雛長大，相伴過年華”。陽春三月，花紅柳綠、池塘倒影、燕子雙飛，好一幅春天的景緻。鄉下人一直視燕子為吉祥的鳥類，從不打攪更不會驅趕它們，而是儘可能地為燕子築巢提供方便。記得那時，我家每年都會飛來燕子，燕子窩總是完好如初，最多是燕子們銜來一些絮草，或是做一些簡單的加固。母親最愛燕子，她總是叮囑我們，燕子是益鳥，專吃害蟲，保護莊稼，你們要愛護它們。

每當早春，燕子第一次飛入家門的時候，我們總是滿心歡喜，像是迎接遠方的客人抑或是故友的重逢。燕子來時，廳堂也為之一亮，歡快的氣息，明豔了一春的景緻。燕子們從早到晚不停地飛來飛去，忙碌在從田間地頭到回家的路上。一路上，和風惠暢、蜂蝶歡舞、花香滿地、春意盎然，烏黑的泥土被燕子輕快地銜回家，一口一滴地粘結著，大約十來天的功夫，一個小巧精緻的“家”就在房樑上默默地竣工了，沒有鞭炮，也沒有喜糖，只有二隻疲憊的燕子輕輕的呢喃，在房樑上繚繞，像是快樂的笑聲，又好似彼此深深的致謝。燕子彷彿是通人性的天使，只給你帶來清新的氣息和快樂的歌聲，它們的呢喃，像美妙的鄉村音樂，裝點了農人悠長的時光。

燕子總是成雙成對地捕食、歸巢，相濡以沫。綿綿的雨季，燕子們在那個高懸的“天堂”裡，情意濃濃，愛也像那絲絲的細雨灑在農家的四周，正如詩人杜甫筆下所詠：“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燕子也在享受著春天的詩意生活。一個不經意的早晨，燕子窩裡終於傳來雛燕的第一聲啼叫，像人類嬰兒的第一聲啼哭，令人欣喜，當上父母的燕子們更是無比地快樂，它們像是傳遞接力棒一樣，你來我往地去捕捉能夠捕到的爬蟲、飛蛾。據說，一隻燕子每天可捕捉幾百條害蟲，保護了莊稼、美化了環境。它們一次又一次地在稻田的深處逡巡，一遍又一遍地在山林中滑翔，用捕到的蟲子，哺育著自己的兒女，殷勤呵護，一如人類生生不息地哺育愛護著自己的子女，辛苦劬勞、關懷備至。

燕子的形象在中國傳統文化裡總是美好而詩意的，燕子在《禮記》裡稱玄鳥。早在《詩經》裡面，就有這樣美好的詩句：“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於野”，“燕爾新婚，如兄如弟”等。晏殊的名句；“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是清新雋永的早春圖。戴叔倫的《蘇溪亭》更是詩意繾綣：“蘇溪亭上草漫漫，誰依東風十二闌。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詩意中透出淡淡的清寒。而蘇東坡的詩句：“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歸時，綠水人家繞”，則是輕鬆歡快的鄉村景緻。燕子又是吉祥的象徵，新婚祝福則用：“紫燕入堂，丹鳳棲梧”。“一簾晴雪卷梅花，滿地綠蔭飛燕子”，則是春聯的期盼。燕子又與農事和天氣緊密相連。比如農諺；“燕子做窩，犁田插禾”，是說燕子做窩的時候正是犁田插秧的季節。“燕子飛低，出門帶蓑衣”，則是說燕子低飛，預示著即將下雨，根據這句諺語，我小時候一看到燕子低飛就知道天氣快要下雨了。而燕子高飛，則預示天氣即將放晴，每次都很準確，我從心底感謝燕子給了我們原生態的天氣預報。

燕子是候鳥，每年都要大規模南遷，最遠可以飛行一萬多公里，飛行時速可以達到一百公里以上，它們憑著頑強的毅力，日夜兼程，最終飛抵越冬的目的地，次年的三、四月間又飛回到長江、淮河流域以及更北的地區。在飛行中，遊隼、老鷹是燕子的天敵，每次，燕子都能憑藉勇敢、機智和高超的飛行技術，成功擺脫天敵的進攻。燕子還有著驚人的記憶力，縱是隔著千山萬水，它也能飛回曾經的故鄉。

“四時無失序，八月自知歸”。秋天到了，可愛的燕子們將要舉家遷徙，他們繞房梁一週，似乎在作最後的道別，堂屋從此變得冷清。但來年，燕子們總是不負期盼，又銜一縷春風，吹綠滿園，再度美好時光……

方華強，供職於中國建設銀行安徽省銅陵市分行。現為安徽省作家協會、散文家協會、書法家協會會員。

清顏，朗誦與文學愛好者，喜馬拉雅主播。更多作品見喜馬拉雅聽書平臺。

圖片：©太平洋攝影論壇

​來源：四季美文（sijimeiw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