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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簡介所以最開始就想以我的個人記憶為經緯來編織故事,包括周圍同學朋友的一些經歷,並沒有想把資料文史弄進去,但這時候出了一個事——被列入國家“十二五”重點規劃圖書的《西安城牆》叢書,邀請我參與

小麥歌詞是什麼意思

原創 值班編輯李圓 本地Local

“我從小就被人評價說話囉嗦,小學五年級寫一篇暑假作文就把一個作文字寫滿了,老師一看我的作文寫得好,就當範文念,念一頁還有,再念一頁,翻後面全都滿了,老師氣得不念了,說了一句:朱文傑,你的裹腳,咋又臭又長!”

城市記憶1000+ 朱文傑Local本地

這名20世紀60年代被老師調侃過的小學生,多少年過去,他從一家市級歌舞團輾轉至雜誌社、西安文聯創研室,當專業作家,退休後市長下聘書,又被西安市人民政府聘為文史館館員,依然筆耕不輟,2016年文史館為他出版了列入“館員叢書”的《長安回望》,2019年又為他出版了《記憶老西安·第一卷》。

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陶滸

《記憶老西安·第一卷》記錄了二十六處西安的老街巷故事:

-小時候四知村的男娃們愛滾鐵環、蹦彈球、拍洋片;女娃們還愛跳皮筋、跳繩、踢鍵子,少數男娃有愛踢鍵子的,但只敢躲在自家院子中踢。

-西安民謠裡有:“說東關,道東關,東關有個八仙庵。蒸饃籠,大無邊,蒸饃籠裡坐八仙。”

-有個賣元宵的,每次傍晚路燈亮了,就準時挑著擔子經過西梆子市街、白鷺灣一帶,吆喝:“桂花元宵!”看沒人買就喊:“桂花元宵,跪哈(下)挨刀!”

朱文傑順著自己與同學的人生軌跡,沿著小時候生活過的白鷺灣、甜水井、常去玩耍的兒童公園、成年後工作單位所在地蓮湖巷緊挨著的蓮湖公園,在老城的舊時空裡追根溯源,一併串聯起街道歷史、風貌變遷、名人軼事、市井生活、兒歌童謠,用零碎片段編織起一個生活全景,復演了那些許多人都經歷過的生活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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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陶滸

在文史館當館員的經歷中,朱文傑先後擔任文史委員會委員、老西安研究中心主任,讓朱文傑堅定了自己的紀實文學寫作要尊奉“親歷、親聞、親見”“以真實為生命”的原則。

記憶是一種文化,正是這份對過往經歷的真實記憶,讓《記憶老西安》以個人為主的記憶,不斷匯聚著朱文傑周圍親屬、同學、朋友的記憶,形成了“眾人記憶”,這才有了較廣泛的關於老西安的民間記憶。

在他的描述下,這座充滿各式人物的城市,是趣昩的、親近的、是每個老西安人都魂牽夢繞,唸叨著,想念著的地方,在這裡,每個瞬間都擁有著多彩的顏色。

就想以我的個人記憶為經緯來編織故事

Local本地:是什麼契機讓您開始書寫包含如此多細節的《記憶老西安》?

朱文傑:我當時並不是想寫成現在《記憶老西安》的樣子,那陣子就想寫一個自己的童年記憶,書名都想好了,就叫《西頭的娃》。(西頭指西安城牆內鐘樓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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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書一開頭就是一首童謠:“壓、壓、壓板架,西頭來咧一夥娃。”就是我們小時候的生活,包括我家住過、玩耍過、上過學的四知村、白鷺灣、南馬道、東西甜水井、梁家牌樓和教場巷、北馬道、香米園、蓮湖公園、兒童公園,以及西大街、西關正街、環城西路那一片區域。

因為我記憶力強。所以最開始就想以我的個人記憶為經緯來編織故事,包括周圍同學朋友的一些經歷,並沒有想把資料文史弄進去,但這時候出了一個事——被列入國家“十二五”重點規劃圖書的《西安城牆》叢書,邀請我參與。我想,一座城叫做城市,就是城中要有市,不能僅僅是孤零零的一圈城牆。城牆中要有城隍廟、要有鐘鼓樓、寺院道觀、和老街巷老宅院。於是我決定負責主編《西安城牆·文化卷》,在書裡設定了一章“城牆下的老街巷”。

因為當時我正開始寫西安的老街巷,已寫了幾萬字。於是就寫了十多萬字,書上用了約六萬字,因為要刪掉個人化的記憶 。這可以說是我寫《記憶老西安》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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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有時瞎玩兒著編兒歌、童謠

實際上是一種深層的記憶

Local本地:在您的書中有許多和地名有關的童謠、兒歌、順口溜,能不能為我們講一講這些童謠兒歌的來歷,好像現在很難聽到孩子們念這些童謠兒歌了?

朱文傑:老的童謠兒歌中不少都是蘊藏著樸素的哲理的,和生活很相關,比如說有一首兒歌: “鈴兒,鈴兒,嗆啷啷,一步走到王家莊,王家莊一夥狗,把我咬得沒處走,叫大姐開門來,大姐不開叫狗開,狗在河裡撈韭菜,韭菜花飄上來,讓你戴你不戴,人家戴上你可愛。”

意思就是:“讓你戴”,指讓你弄事你不弄,人家弄上了你反而羨慕,沒抓住機會,錯過了就來不及了。一趟車你趕不上趟,步步就趕不上了。這裡面是有道理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童謠的說法就很好玩,用韭菜花來形容。

還有好多童謠都是當時學生胡編的,比如 “苗老二的油潑面,吃咧還想把碗舔”,“向前向前,向南關向西關向北關,向著東關的八仙庵,那裡的道士坐得端,抽籤很靈驗,燒雞不要錢。”

我們從小都愛亂編,關於西頭的那首童謠“壓、壓、壓板架,西頭來咧一夥娃……”一直想不起來,過了好久突然想來一句 “兩個碎三個大(碎:陝西話中小娃娃的意思)”這一下就好編了,一壺水就開了。“一個鑲咧個大金牙,一個走路揚著顙(顙:陝西話中頭/腦袋的意思,揚著顙即把頭揚得高),一個拄著個樹杈杈,滿嘴還撇的是醋溜普通話。”

還有“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一次我正看張敏的紀實文學《立馬中條》,就想如能拍個電視劇我可以試著給編個主題歌詞:“太行山中條山都是大山;黃河長渭河短流過潼關。你拿槍我拿刀專打日寇,你看咱陝西冷娃個個都是熱血硬漢。”又有一次見陳忠實寫了個對子:“大麥面小麥面都能擀麵,剩下個包穀面咱打攪團”,我就加了兩句“你一碗我一碗都嫑搡眼,油潑辣子調湯水,吃咧還要把碗舔。”這些都是按“他大舅他二舅”這個樣式胡編的,瞎玩兒呢!有時瞎玩兒著編兒歌、童謠,實際上是一種深層的記憶 。

我一次在大明宮走路,一個女子領著她的小孩,看到路上有螞蟻就給小孩用普通話教:“一二一踩螞蟻!”過來過去,只有這一句。我下面也想不起來了,我就編:“一二一踩螞蟻,螞蟻餓了吃大米”,覺得不咋好,那我再編:“一二一踩螞蟻,螞蟻搬家要下雨;一二一踩螞蟻,踩死螞蟻不怪你;一二一踩螞蟻,一夥子螞蟻抬蛐蛐。”這才感覺差不多。

碰上同學發小聚會了,我說了我編的幾句,大家都說:“啥是你編的,咱小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啊!這實際上是一種深層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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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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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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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很多看起來俗的東西也能俗中生雅

有人說我寫東西敢朝俗裡寫,很多看起來俗的東西也能俗中生雅,大俗變大雅。比如咱們西安西頭人不會胡罵人,頂多罵個“你媽的腳”,而“你媽的腳”其實也是一首上世紀二十年代流傳下來的兒歌。

“你媽的腳,你爸的腳,你媽你爸的腳對腳,你爸的彎鐮勾皂腳,你媽的紅蛋蛋蘿蔔腳;你媽的腳,你爸的腳,你爸的扁擔壓餄餎,你媽的胭脂粉擦得多;你媽的腳,你爸的腳,你爸的三寸菸袋鍋,你媽的一丈黑裹腳。”(餄餎,陝西的一種吃食,多以蕎麥麵製成,夏吃涼調蕎麵餄餎,離不開三樣調和,油潑辣子、蒜、芥末。)

這個兒歌是批評諷刺封建社會的婦女纏腳呢!所以說罵人的話其實也是有歷史背景的。

還有些俗的,過去演秦腔戲過場時丑角會說些插科打諢的段子,我就記得“放屁就像吹喇叭”,後面記不住了,那我就想:人為啥會放屁?在那個時候娃們家是吃蘿蔔多了就愛放屁,所以我就編:“吃蘿蔔漲肚子惹麻噠,放屁就像吹喇叭,一下放得收不住閘,把人燻得胡叫喚,大屁就像沖天炮,碎屁能把房震塌,要問放屁的哪一個,玉皇大帝他二大(陝西話中,爸爸稱為大大da)。”

我又在同學聚會說了,老同學們聽了就說:“過去咱真的連玉皇大帝二爸都敢說。 ”當時我們巷子的小孩們不敢罵其他粗話,你一罵,肯定得挨父母親一頓飽打。如今很多童謠都失傳了,孩子們後來說得少了。

寫東西有一種自然的節奏

Local本地: 西安這麼多街巷,您是按照什麼順序去整理其中的故事的?

朱文傑:沒有順序,用我的話就是“胡拉被子亂扽氈”。

過去的人窮的很,土坑底下鋪一片氈,上面蓋個被子,那不是一個人蓋啊,幾個娃蓋一個被子,氈下面就是土坑木頭板,到冬天了就冰涼得很,孩子們就把被子和氈往自己這邊拉扽,娃們給自己爭呢。

其實就是隨心所欲,不考慮,順著自己的感覺來。因為我搞過音樂搞過繪畫,原來在歌舞團,有時候寫東西就形成一種自然的節奏,我也在不斷調整。過去我也專門學過怎麼寫文章,怎樣起承轉合。為了學習把一本有關文學創作的書全抄寫到筆記本上,但最後嚴格地學,還是變成自由隨意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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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西安市蓮湖區私立東西甜水井街小學學生手冊朱文傑

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1961年東西甜水井師生合影

老師(前排中),朱文傑(後排左一)朱文傑

帶著搶救性,常常跑到人家家裡去採訪

Local本地: 關於這些記憶,您是如何完成考證的,文史館的專業背景是否對資料的整理有幫助?

朱文傑:帶著搶救性,常常跑到人家家裡去採訪 。我的寫老西安的紀實性文字,屬於紀實散文,為了保證真實,都是非虛構的。而且我自己有公眾號,開放留言,閱讀人多,留言量也大,朋友們中知情人的留言確定了我的文字的真實性,因為都是我們共同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在《記憶老西安》上,我靠記憶畫了很多地圖,有時候圖給畫錯了,有人在留言中就給我提出來,修訂的時候就會調整重畫。如果這個地圖上的街巷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了,這就成為歷史了。

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四知村,是西安城“都市裡的鄉村”

是城牆圈圈裡唯一以“村”命名的老街巷。朱文傑

在寫西安飯莊的時候,我就找到曾在那裡上過班的老人,讓他把飯莊的平面圖畫出來:前門、後門、偏門、中間的水池子、做飯的操作間、賣包子的地方,哪個地方是面案子。每個地方是幹啥的,都讓他給我標出來。為了這事,我經常要約人見面詳談,這都是當年店裡老人手說的、畫的,自然就帶有搶救性的挖掘,再以後幾十年,這一代人百年以後,這些真實的記憶就沒有了。

之前我編寫《西安城牆文化卷》時,組織了一批人來寫,後來這一群人都和我成了好朋友。後來寫了上百萬字的老西安,引起人們關注,一些年長的人,民國年間西安名人的後代都找我主動提供資料,很多都是獨家的,鮮為人知的。如今我認識上百個這樣的有故事的人。他們中也有不少研究者、筆桿子寫了大量的對自己祖輩的懷念文章。所以在《記憶老西安》裡,我要引用他們的故事,就備註“誰誰誰說了啥”,把人家的資料用過來,尊重人家的創作和版權,這就變成一種眾人記憶。再擴大到親戚朋友。這也驗證了很多故事的真實性,因為不是你一個人經歷的事情呀!他們中有人稱我是西安歷史的挖掘機。

我寫的這些人和事、家長裡短、鄰里瑣事、個人際遇、同學趣聞,有點口述歷史的性質,這裡的細節就有了它的特殊性和私密性,能讓歷史投射的影子更加清晰、有趣,有枝、有葉,也有根。作為一個專業作家,整理這麼多回憶文字,就像是挖了一個坑,關注的人多了,水就往你這裡流呢!還有好多子女都不知道他爺他爸的事,我在書上寫過之後,年輕人就找過來了,還給你提供資料呢。

一次有人留言,一問,人家都80多歲了,再後來這個人就消失了,他的部落格微信也不在了,但資料照片給我發了過來,這都是絕版的資料啊,因為人肯定不在了。也可能是因為精心,很多人到現在都還聯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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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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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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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滸

糟粕也是一種記憶

Local本地:作為一位老西安,同時是長期關注西安老城保護的文史研究者,您如何看待西安的城市變化?

朱文傑:我們小時候,晚上要乘涼,卷個涼蓆就上了城牆,曬了一天的城磚還是熱的,西南城角曾經有個八角樓,我們就爬上去,高處有風,涼快一點。可到了1958年為了大鍊鋼鐵,就把樓拆得剩下個木架子。太可惜了,那可能是唐代西安城牆的遺存呀!

西大街西頭南邊有條巷子叫駱駝巷,多好的一個名字,那個巷子拐幾拐,就是一個駱駝形狀,這裡應當是絲綢之路長安起點的一個重要遺存——唐代的外交部“鴻臚寺”,和相當於今之國賓館的“鴻臚客館”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含光門裡。遣唐使、商隊都在這裡住宿,但西大街改造的時候,為了四四方方,非把巷子東西兩邊截彎取直了。

早些年,碑林博物館附近有很多老房子,非要拆舊文物建設新文物,他們拆的時候把這家人都氣哭了。貼上條子,一家人就不能進去了,他們開弔車進去,把房子直接拉倒,屋脊牆花都直接砸到地上,並不是小心翼翼一個磚一個磚都編號,好好地異地安置。

就是不重視保護,原來說文化經典和糟粕分不清,現在看來其實古建築文物不存在糟粕,糟粕也是一種記憶呀!對於老西安,其實是搶救性的,搶一點是一點,你們現在這個博物館(西安市城市記憶博物館)也是在做這件事情,其實很不容易,做好了功德無量。

*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朱文傑提供

插圖“老西安街巷”由陶滸繪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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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孩子們喊出的俗言俚語,是城市的另類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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