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紅之一一零：賈母喪事鳳姐失人心

攝影：飛哥

《紅樓夢》第一一零回“史太君壽終歸地府 王鳳姐力詘失人心”說賈母喝了兩口水，對賈政寶玉蘭兒鳳姐等叮囑一番，歸西。賈政邢夫人說要有長遠打算，讓風姐看著辦喪事；鳳姐要人沒有要錢不能，李紈也拜託大家幫襯幫襯，鳳姐累得半死，一個小丫頭說二奶奶躲著享福，鳳姐眼前一黑，一口血噴出。

本回寫鳳姐無力辦好喪事，穿插寫了史湘雲婚後不久夫婿染病成疾，賈蘭處處懂事抽空讀書用功，這種對比寫法令人讚歎。

賈母德高望重，死後葬禮寒酸，與秦可卿盛大高規格葬禮相比，反差太大，如果說後四十回抄襲前八十回，不同的是極盛走向衰亡。

話說賈母坐起對子孫言：我到你們家已經六十多年，自你們老爺起，兒子孫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就是寶玉呢，王夫人便推寶玉走到床前。我的兒，你要爭氣才好！我想再見一個重孫子，我就安 心了。我的蘭兒呢？

李紈推賈蘭上去，賈母道：將來你成了人，也叫你母親風光風光。鳳丫頭呢？賈母：我的兒，舊年叫人寫了些《金剛經》送送人，早該施捨完了才好。大老爺和珍兒是在外頭樂了，史丫頭怎麼總不來瞧我！

賈母又瞧了一瞧寶釵，嘆了口氣，又睜著滿屋裡瞧了一瞧。喉間略一響動，臉變笑容，竟是去了。享年八十三歲。

榮府從大門起至內宅門，扇扇大開，一色淨白紙糊了；孝棚高起，牌樓立時豎起。賈政報了丁憂，禮部奏聞。主上賞銀一千兩。

賈政寶玉賈環賈蘭守靈，賈璉帶著賈蓉，分派家人辦事。鳳姐照管裡頭的事，二人倒也相宜。鳳姐叫周瑞家的將花名冊取上來，統共男僕只有二十一人，女僕只有十九人，真難以派差。

鴛鴦哭得淚人一般，一把拉著鳳姐跪下磕頭，說：老太太的事， 一應內外都是二爺和二奶奶辦，這種銀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的遺言剩下的東西是給我們的，二奶奶倘或用著不夠，只管拿這個去折變補上。

鳳姐道：你素來最明白的，怎麼這會子這樣的著急起來了？鴛鴦道：不是我著急，是大太太是不管事的，老爺是怕招搖的。鳳姐道：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有我呢。

賈璉道：剛才二老爺叫我去，說：老太太在南邊雖有墳地，卻沒有陰宅，留些銀子在祖墳上蓋起些房屋來，再餘下的，置買幾頃祭田。咱們回去也好。

鳳姐道：銀子發出來了沒有？賈璉道：誰見過銀子，現在外頭棚槓上要支幾百銀子，這會子還沒有發出來。這些奴才，按著冊子叫去，有說告病的，有說下 莊子去了的。剩下幾個走不動的。鳳姐聽 了呆了半天，說：這還辦什麼！

來了一個丫頭，說：裡頭還很亂，叫了半天，上了菜，短了飯，這是什麼辦？鳳姐吆喝人將就著把早飯打發了。

邢夫人素知鳳姐手腳大，賈璉的鬧鬼，所以銀子拿住 不放鬆，反說：鳳丫頭有些不用心。王夫人晚上來問，說是照應不到，鳳姐也不敢辯，只好不言語。只得含悲忍泣的出來。

外頭的銀錢不到，辦事也不靈，如棚裡要一件東西，傳出去 了，總不見拿進來，這叫什麼法兒呢？眾人道：這麼件大事， 咱們一點摸不著，淨當苦差。叫人怎麼能齊心呢？上頭一人一個主意，我們實在難周到。 鳳姐聽了也沒法，只得央及眾人：好大娘們，明兒且幫我一天。等我把姑娘們鬧明白了，再說罷了。

鳳姐一肚子的委屈，愈想愈氣，直到天亮，又得上去。雖說僧經道懺，弔祭供飯，絡繹不絕，終是銀錢吝嗇，誰肯踴躍， 不過草草了事。別說鴛 鴦等看去不像樣，連鳳姐自己心裡也過不去了。

李紈瞧出鳳姐的苦處，暗歎：牡丹雖好，全仗綠葉扶持，太太們不虧了鳳丫頭，那些人 還幫著嗎？若是三姑娘在家還好，如今只有他幾個自己的人瞎張羅。老爺是一味的盡孝，庶務上頭不大明白。這樣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幾個錢就辦的開了嗎？

抽空兒叫了他的人來，吩咐道：你們別 遭塌起璉二奶奶來。璉二奶奶並不是在老太太的事上不用心，只是銀子錢都不 在他手裡，叫他巧媳婦還作的上沒米的粥來嗎？

說著，賈蘭走來說：“媽媽睡罷。我這幾天總沒有摸摸書本兒。要理個一兩本書 才好，別等脫了孝再都忘了。眾人聽了，都誇：好哥兒，怎麼這點年紀，得了空兒就想到書上，大奶奶將來是不愁的了。

史湘雲因他女婿病著，賈母死後只來了一次，後日送殯不能不去。坐夜前一日過來，想起賈母素日疼他，又想到自己的女婿得了冤孽症候，悲痛不己，哭了半夜。

寶玉瞅著也不勝悲傷，趁著賈母的事，不妨放聲大哭。眾人正勸湘雲，外間 忽又添出一個哭的人來。大家只道是想著賈母疼他的好處，所以悲傷，豈知他們兩 個人各自有各自的眼淚。這場大哭，招得滿屋的人無不下淚。

鳳姐這日用盡心力， 甚至咽喉嚷啞，瞻前不 能顧後。正在著急，一個小丫頭跑來說：二奶奶在這裡呢。怪不得大太太說二奶奶是躲著受用去了！鳳姐聽了這話，一口氣撞上來，眼淚直流，只覺得眼前一黑，嗓子裡一甜，便噴出鮮紅的血來。

我們同讀一一一回成語俗語四字詞：

風光風光，吃齋唸佛，迴光返照，臉變笑容，聖恩隆重，吉時成殮，停靈正寢，不甚諳練，倒也相宜，不敷差遣， 不必糜費，千恩萬謝，橫豎作主，死眉瞪眼，嘮嘮叨叨，照應不到，鼓樂一奏，燒黃昏紙，整理整理，僧經道懺，弔祭供飯，絡繹不絕，銀錢吝嗇，誰肯踴躍，悲慼為孝。

牡丹雖好，全仗綠葉扶持，活猴兒似，失魂落魄，冤孽症候，不勝悲傷，淡妝素服，不敷脂粉，猶勝幾分，淡素妝飾，丰韻嫣然，渾身掛孝，一種雅緻，千紅萬紫，梅花為魁，潔白清香，支撐不住，用盡心力， 咽喉嚷啞，瞻前不能顧後，氣撞上 來，往下一咽，眼淚直流，眼前一黑，嗓子一甜。

本文待續，歡迎批評。

參考資料：曹雪芹《紅樓夢》，《蔣勳細說紅樓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