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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簡介你可能在許多地方見過這個梳著蔥綠色雙馬尾的少女形象:她是初音未來,由雅馬哈公司在2007年推出,是世界上首個使用全息投影技術舉辦演唱會的虛擬偶像

沃爾多在哪裡

如果你關注千禧年前後的香港電影,那麼你應該對這一幕有印象。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這是木村拓哉在王家衛電影《2046》中的劇照,他是在大陸網際網路獲得廣泛傳播的第一位職業偶像。

而如果你關注近期大火的“賽博朋克”概念,你也應該在不少的文章中見過這一幕: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這是《銀翼殺手2049》中的一幕,這位美麗的女性並不是真人,而是AI+全息投影結合的產物。

二者看似毫不相關,是嗎?

但近期在亞文化領域掀起極高熱度的一支“虛擬偶像女團”(以下就簡稱A團吧),卻似乎在二者之間搭建了一個微妙的連線點。

A團是由一家如日中天的國內傳統偶像公司:L公司推出的,並且在近期收穫了大量不同觀點的爭議。

雖然許多爭論的結果仍然沒能逃過網際網路的詛咒,成為了雞同鴨講、陰陽怪氣的口水戰,但是雙方的論點本身,卻相當深刻:

一方認為,虛擬偶像是技術的未來,是一種新興事物,擁有許多傳統偶像所不具備的優點;

另一方則認為,虛擬偶像相對於傳統偶像,更容易被“資訊霸權”裹挾,其危害甚至要超過傳統偶像。

要完整回答和評判雙方觀點,或許得要好幾篇論文甚至專著的容量。但“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同樣,當下的爭議,也不妨在歷史中找找答案。

因此,我將在這裡簡單介紹、分析一下虛擬偶像的前世今生,希望能給讀者們帶來一點小小的啟發。

第一世代:虛擬歌姬

隨著“二次元”外延的不斷擴張,這一曾經的亞文化概念,早已不僅僅只有最初的“ACGN(漫畫、動畫、遊戲、小說)”四大板塊,而是泛指幾乎全部的架空或幻想作品,及相關社群中衍生的話語體系。

而虛擬歌姬就是這一泛化過程的產物。

你可能在許多地方見過這個梳著蔥綠色雙馬尾的少女形象:

她是初音未來,由雅馬哈公司在2007年推出,是世界上首個使用全息投影技術舉辦演唱會的虛擬偶像。

“初音未來”這個名字的基本釋義,可以理解為“未來音樂的開端”。

雅馬哈公司的音樂部門從風琴與鋼琴起步,如今在電子琴、合成器、音訊處理軟體等現代音樂技術領域是一家舉足輕重的巨頭。

初音未來的聲線由雅馬哈公司開發的VOCALOID語音合成軟體製作,是軟體第二代《VOCALOID2》自帶的成品音源庫。

初音未來並不是雅馬哈公司刻意推出的,而只是VOCALOID軟體成品音源庫的一個擬人化形象而已,從軟體的第一代開始,就已經有數個帶有虛擬形象的音源了;但是,得益於軟體第二代的強大功能與測試demo的良好調校,初音未來的“出道曲”《星之碎片》迅速獲得了日本音樂從業者與愛好者的廣泛關注。

彼時,日本剛剛走出泡沫經濟破碎後“失去的十年”,年輕人們仍然處於生活的重壓之下(有些類似近來爆火的“佛系青年”、“躺平青年”);而給人幻想的“OTAKU(御宅族)”文化、“偶像”文化則在這種環境下應運而生,並一路高歌猛進。

這些後來被稱為“泛二次元”文化的受眾,與關注初音未來的從業者、愛好者人群高度重疊。因此,以初音未來為標杆,“虛擬歌姬”分成了僅作為宣發工具的“前初音世代”,和以初音未來為代表的的“初音世代”——後者有著極強的泛二次元血統,並隨著泛二次元影響力的增長,成為了能登大雅之堂的第一代虛擬偶像。

(初音未來的“同門師妹”,中文音源洛天依甚至已經登上了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

第二世代:虛擬主播

得益於雅馬哈對VOCALOID專案開放的版權態度與一眾虛擬歌姬的影響力增加,VOCALOID社群也日益壯大,這一社群在國內被簡稱為“V圈”,這也是目前幾乎所有賽博偶像的基本盤。

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名姓樋口的程式設計師開發出了一款輕量級的軟體:《MikumikuDance》(簡稱MMD)。軟體的技術含量不是很高,但是影響非常重要。

MMD的作用,是讓創作者們可以為虛擬歌姬自由編舞,並且操作很簡單。從此,虛擬歌姬們不再只是“動畫式MV”,而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建模進行動作了。這些編舞作品有一部分成了目前“宅舞”文化的起源,而更重要的影響,則是讓人們看到了虛擬歌姬的更多可能。

(《MMD》早期介面)

時間來到了2016年。

在這近十年中,發生了幾樣重要的大事:

1.網際網路產業大爆發,以個人內容創作者為代表的YouTube等網站迅速崛起;

2.硬體效能、動作捕捉、人工智慧等技術急速進步;

3.泛二次元群體,尤其是虛擬歌姬愛好者在世界各地高速增長。

這一切都讓虛擬主播成為可能。

2016年12月1日,一位自稱“絆愛(キズナアイ)”的YouTuber在自己的頻道A。I。Channel釋出了第一個稿件。

世界上第一位V-Tuber(Virtual YouTuber)誕生了。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虛擬主播與虛擬歌姬有本質的不同:

虛擬歌姬一般是以設定好的動作、製作好的影片登場,除了全息演唱會等少部分情況,大多數時候只能與觀眾進行單向的互動,可以認為是純虛擬的;

而虛擬主播則結合了動作捕捉、人工智慧實時合成系統等技術,可以直接以虛擬形象覆蓋表演者(術語叫做“中之人”),與觀眾進行直接的雙向互動,對觀眾的反映給出實時的反饋——這無疑讓觀眾的參與度大大提高,並迅速透過“直播”這一新渠道佔領了大量的資訊流,目前基本是“虛擬+真人”的混合。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更加幻想化的形象與可以自由新增的特效亦是虛擬主播的優勢之一,圖片來自V-Tuber CodeMiko)

從這個時候開始,V圈的V也不再僅僅只是“VOCALOID”,可能還得加上個“Virtual(虛擬)”。

第三世代:虛擬偶像

虛擬主播在誕生之初,往往是小體量的個人(個人勢)或工作室(社團勢),運營策略也更加接地氣,或者說“散兵遊勇”一些。

他們其中一些人甚至會乾脆用自己的本名活動,而不給自己的虛擬形象另外新增“人設”——這個虛擬形象只是讓他們能夠更好的展示自己的工具。

但是,當虛擬主播這片市場的開發愈見深入,攜帶了大量資金、人才體系與流量運營經驗的大娛樂公司紛紛入局(當然,這是必然結果),打造自己的虛擬主播(企業勢)。

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這些由公司運營的虛擬主播,實際上使用的是那套“經紀公司——偶像——粉絲”的造星工業模式。

只不過,其中的“偶像”變為了“虛擬主播”,而這些“虛擬主播”的扮演者,相比於傳統虛擬主播的“中之人”來說,更接近於公司的特殊僱員;“扮演”這一行為也是為公司設定的虛擬偶像的形象服務,而不是這些虛擬形象的主導者。

我認為,它的運營方式已經和一般意義上的主播完全不同了,在實質上已經進入了第三個世代:虛擬偶像。

例如前面所提到的A團,就是L公司所運營的虛擬偶像。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A團應該只是L公司試水虛擬偶像的專案,因此並沒有引入太多的“通告”、“打投”、“控評”等飯圈的“基本操作”,評論區也以輕鬆自由為主;同時,A團幾位虛擬偶像的扮演者或許並不足以作為傳統偶像出道佔領舞臺,但練習生經歷仍然能夠讓她們的舞臺實力遠遠超過由素人“中之人”所扮演的其它虛擬主播們,這簡直就是一種跨行業打擊。

A團一開始被自嘲“資本PTSD”的傳統泛二次元觀眾所抵制和吐槽,但很快有人發現,A團在以極快的速度進步;許多高質量的“營業”讓原先帶著偏見的人改觀,甚至不少人真的沉澱為了粉絲。

需要注意的是,國內的傳統偶像文受眾,國內的泛二次元受眾,與日本這一“賽博偶像”發源地是極為不同的。

國內的傳統偶像受眾往往是較年輕的女性,因為一種樸素但稍顯幼稚的憧憬而選擇“追星”;國內的泛二次元受眾卻往往是已成年的青年男性,因娛樂與放鬆的需求而選擇消費泛二次元內容;日本的偶像受眾同樣是已成年的男性,因娛樂與放鬆的需求而選擇消費偶像。

而A團這類虛擬偶像在國內的基本盤正是泛二次元受眾,而非傳統偶像受眾;他們的使用者畫像與國內的傳統偶像受眾正相反,與日本的偶像受眾則往往趨同。這也讓他們與國內傳統偶像受眾的表現方式與需求大相徑庭。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限於篇幅,及為了避免大規模暴露相關網友的ID,類似的標本可以在A團成員之一的B站動態評論區裡看到。客觀地說,的確為許多粉絲帶來了有效的舒緩情緒的方式。)

但是,粉絲的消費方式與被人詬病的一般“飯圈行為”不同,並不代表是完全無害的。其中一些比較老生常談的話題就是,未來將會飯圈化呀,娛樂至死呀等等。

對於壓力已經足夠大,甚至自嘲為“鼠人”(諭指出生於下水道卻無力走出下水道)的許多當代青年來說,他們的確面臨著鐵一樣的現實,而這些批評則試圖要擊碎他們最後的避風港。

所以他們會選擇憤怒甚至帶著匪氣的回擊(比如陰陽怪氣的典範,黃豆人表情),卻忽視了——或者說被生活逼得沒有餘地——去看待虛擬偶像背後真真切切的風險。

《黑鏡》第二季第三集中的《沃爾多一刻》,可以說就是對這種風險的完整預言。

“賽博偶像”進化史:當代青年“新避風港”還是“沃爾多時刻”?

(《黑鏡》S02E03:《沃爾多一刻》)

《沃爾多一刻》的主角解密是一位脫口秀配音演員,為一隻名叫“沃爾多”的虛擬動畫形象配音。沃爾多因為發言大膽,產生了極高的人氣,甚至被邀請去參與國會的競選,並最終當選——這背後是無數早已對現狀不滿的普通大眾,而沃爾多成了他們的力量的聯絡紐帶。

聽起來很美,是麼?

但是,控制沃爾多形象的同樣是一家大公司。為了利潤,大公司開始利用沃爾多形象引導觀眾,煽動觀眾,而觀眾也隨著沃爾多逐漸變得狂熱。傑米發現事情失控了,像公司抗議;公司卻直接炒掉了傑米,然後開始嘗試用AI和動捕演員來直接合成沃爾多的行動——沃爾多徹底成了公司的傀儡。

民眾們沒有毀於他們反抗的事物,卻最終毀於他們喜愛的事物。

沃爾多就是這些即將到來的大批虛擬偶像,傑米就是這些偶像背後的扮演者,而公司是誰不言自明瞭。

我並不想反對技術的進步,正是對技術的強大充滿信心,才越是會對技術的未來保持謹慎。

我也不想借此來批評這些熱愛虛擬偶像的年輕人們,因為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我自己也能夠感受到日益沉重的生活,我明白這種喘不過氣、無暇他顧的感受。

關於虛擬偶像的爭議,我無法給出答案;但是我知道要怎麼終結這場爭議:讓我們的世界變好一點,再變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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