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和卷怎麼選”是《脫口秀大會》第五季主題賽最新一期主題，也像是這檔“長壽”喜劇節目給提出的一道考題。

賽程過半，“脫五”的豆瓣評分從歷史最低點4。9艱難的上升到了5。0分，一旦從新興行業、小眾文化躍入主流視野、大眾話題，以喜劇消解一切的“脫五”被裹挾進複雜的輿論場中，無法自決命運。這種狀態，就像鳥鳥的金句“我決定不了火車往哪開，因為我就躺在鐵軌上，我們這些脫口秀演員都躺在鐵軌上，只有李誕在開火車，我們被李誕軋，李誕被網友罵。”

明星領笑員被“反噬”節目執行標準在“躺平”

可能誰都不會想到“周迅忘記拍燈”“那英替別人拍燈”會成為“脫五”第一個出圈事件，有人認為，這可能也是導致節目口碑崩盤的直接原因，南瓜講跑腿平臺應該給個“金頭盔”獎勵，那英在點評環節讓他明年帶著金頭盔再來，其中的尷尬，機智如李誕和大張偉也無法圓場。

為什麼會選那英和周迅做本季開篇領笑員？節目組的思路其實並不難猜，從綜藝的人氣考慮，一檔以素人為主的節目，想在前期迅速開啟局面，重量級明星的加盟無疑是最有效的方法，從招商的角度考慮，國民度高的大咖藝人也更容易得到收穫品牌方的認可。這種思路也是《脫口秀大會》一以貫之的，比如前四季的領笑員，寧靜、楊天真、羅永浩、張雨綺。

標準還是同一個標準，可是經過五季的“教育”，觀眾對於領笑員的要求卻越來越高。觀眾希望領笑員和自己一樣是脫口秀的“真粉”，如大張偉、張雨綺一樣，對國內外脫口秀演員如數家珍，有長年看線下脫口秀的習慣；觀眾還希望領笑員的功能不僅僅是鎮場，他們的表演環節和點評環節也能為節目添彩，比如楊天真現場說劈叉就劈叉，羅永浩在舞臺上解說“真還傳”；觀眾更希望希望領笑員也能成為自己的“嘴替”和自己共情而且點評要專業，在脫口秀演員表演不好的時候，能直接點明他們的問題，比如楊天真對周奇墨年長女朋友的點評，比如羅永浩對於大多數脫口秀演員做出的評價；不僅如此，大家也希望領笑員拍燈是公允的、是發自肺腑被逗笑的、是有大局觀的，就像羅永浩、大張偉和李誕在大多數情況下所做的那樣，如果兩個勢均力敵的選手在PK，至少在領笑員層面上，讓他們保持三燈、四燈的一致性，再由觀眾決定誰晉級，誰淘汰，這也是脫口秀大會觀眾，至今仍親切的稱羅老師為“大局觀”的原因。

當節目組一成不變的標準遭遇觀眾越來越高的期待時，節目本身和明星領笑員無可避免的遭遇了口碑上的“反噬”。這也提示這檔與生活緊密相關，選拔通道也仍舊具備著草根性的節目，在要求演員越來越卷的同時，節目執行的內在標準也不能躺平，要隨時調整，隨時與觀眾同步。

不高階的諧音梗和內部梗背後是節目對演員的“內卷”

總有觀眾認為“脫5”躺了，不進取了，最明顯的就是“諧音梗”和“內部梗”變多了。畢竟這是李誕說的，“90%的諧音梗創作起來都是不費力的”，“再說諧音梗就要扣錢”。即便事先宣告，這兩種梗卻依然出現在《脫五》的舞臺上，“雖遲但到”從不缺席。

實際上好的諧音梗和內部梗，觀眾並不排斥。孟川說李誕，“網友說他去頭可食用，精華不就在頭裡嗎？ 別人，這是我的馬甲線，李誕，這是我的蝦線。”王建國打趣程璐“前六沒來，前七（妻）來了。”觀眾仍然爆笑。

但是，絕大多數諧音梗和內部梗沒有這麼好的“笑果”，尤其是當背部梗在“離婚”“李誕”“喝酒”“炒股”幾個關鍵詞上兜兜轉轉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選手身份上的差別。

有人分析過，初上大會的新人和笑果的新人很少使用內部梗，用內部梗最多的就是笑果的資深員工。內在邏輯也很容易理解，只有和李誕夠熟，足夠了解笑果的人才“有資格”開這種玩笑，在“以段子定輸贏”的賽場上，這種潛在的優越感很容易引起觀眾的反感。

此外，觀眾對於內部梗另一層隱憂則是，選手躺得太平，不願嘗試新的話題。這種“躺”恰恰是節目組太“卷”造成的結果，風雲多變的上半年，公司排除萬難，全員移師青島錄製了團綜《怎麼辦，脫口秀》，公司的9大天王楊笠、楊蒙恩、龐博、呼蘭、何廣智、徐志勝、王建國、王勉、程璐全員登場，隨後就“無縫”轉場投入了“脫五”的大戰，節目對於選手的消耗顯而易見。

演員疲於奔命是市場需要節目“卷”起來

寫脫口秀是很耗人的。思文和程璐在接受採訪時說，“美國脫口秀大會都是一年一期，我們是一年10期。”有一段時期，他倆工作到崩潰，跑到辦公室邊哭邊讓老闆給他們放假。有時候半夜醒來，還會抱頭痛哭——那時他們還沒離婚。王建國也長期狀態不好，2021年寫段子寫得犯惡心，總是自暴自棄的張博洋今年乾脆沒有參加《脫口秀大會》。“脫4”的大王周奇墨也說過，一個5分鐘的段子，從寫出來到打磨成熟，最短也需要一個月。但在成為大王、被商務包圍後，他沒有更多的精力寫新段子了。

在為“脫五”開藥方時候，曾有人提出“脫口秀大會能不能4年辦一次”。這種奧運會和世界盃的思維方式顯然無法解決脫五面臨的問題。因為，從市場需求上講，脫五是目前市場上唯二的能逗笑觀眾的節目，這個優勢在一兩年之內應該是不可動搖的，從廣告招商的角度講，在長影片勢微、綜藝節目經常無廣告冠名“裸奔”播出的情況下，“脫五”吸金能力長盛不衰——廣告商超過了10家，任誰也是無法中途放手的。既然無法躺平、放手，《脫口秀大會》也只能把自己捲起來。但是快速更新的節目和需要時間和才華打磨的段子之間，脫口秀演員有些疲於奔命了。

市場需求大於內容供給時“躺”是不節能的

行業是按照正常的速度發展的，人才培育是需要時間沉澱的，但當市場需求大於內容供給時，“躺”是不可能的，卷的姿態也絕不可能優雅，那是一種連滾帶爬、漏洞百出、磕磕絆絆的奔跑。重要的還是奔跑，發展。

這一季的《脫口秀大會》我們也確實看到了這種向上的跡象。比如小佳，“脫4”的小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大家不敢笑，怕是自己在消費弱勢群體，“脫五”中小佳、黑燈、王十七組團征戰，他們對於命運的灑脫讓人感嘆，最重要的則是他們的段子是真的好笑，走得最遠的小佳昨天以炸場的方式打破了自己“正能量”的人設，主動尋找廣告代言的小佳“為錢而卷”，貪財又可愛；one-liner的獨苗楊波開始從日常生活中尋找反轉，“努力帶貨，都是為了給家人謀福利”，家人的語義雙關有笑點又有回味。鳥鳥“顯性社恐”，還做得一手的“棘手菜”、“燙手菜”、“剁手菜”，為了能吃口好的，她不惜“想要個孩子”，因為現在的小孩小學階段就要求學會三道家常菜；龐博說，自己的家鄉機場很小，一週只營業3天，一把u型鎖就能鎖住整個機場，明明乘客已經坐滿，空姐還是對著艙門大喊一聲“飛上海的，還有沒有……那時我聽到一個聲音說：‘我要去上海！’”18歲的龐博驀然戳中了觀眾的心。

還有孟川，他調侃網路ID後面附上身份證打碼，每被舉報一次就摳開一個數，讓胡亂發言的人社死；還有表達生死主題的楊笠“鄉親們只看到我是哭得最厲害的，卻不知道父親生病的一年多全是弟弟在照顧”；還有代表打工人反擊的呼蘭，“躺和卷不是我們要怎麼選，躺有躺的價格，卷有卷的價格”……

這個舞臺上，晉級和淘汰都與段子是否搞笑有關，但留下的記憶卻不僅僅與搞笑有關。這也是《脫口秀大會》存在五季，並且還能繼續舉辦的原因之一。無論口碑多麼分裂，被指責躺得太平或者卷得太過，在我們回味這一年時，總會記得有幾個演員、幾個梗當時觸動了我們的心。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祖薇薇

編輯/喬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