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情散是一種什麼藥

前記

一枚兒時的玉佩，一場沒人提起的誤會，我們都活在夢中的世界，不願意醒。

一

皇后看著窗外隨風搖曳的青竹出了神，那曾經是他最愛的……

一陣寒風吹過，皇后搓了搓雙臂，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喚青煙進來拿一件披風給她，這時一股溫暖而又熟悉的氣息籠罩了她。

她來不及反應，轉過身正好撞進那人懷裡，溫潤的唇不小心親在那人光潔的下巴處，一抹紅暈浮在臉上，慌張地想離開那人的懷抱，卻被緊緊地禁錮在懷裡，低頭嬌羞道：“皇上……”

皇上笑了笑，習慣性地摸摸她那柔順的頭髮，道：“寧兒，你也就只有這時候才像個小女人。”

皇后猛地睜大了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抬頭看著皇上，原來他一直知道啊……

“寧兒，嬴兒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生辰了，到時要大辦，這件事就要辛苦你了。”皇上轉移了話題，湊近她的耳邊道。

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她的臉更加紅了，聲如蚊細：“嗯。”

“寧兒，你怎麼能這麼可愛，我真的愛死你了。”

她抬頭看著皇上眼中的滿滿的寵溺，嘴角微嘲，他怎麼能演得這麼無懈可擊呢？不噁心嗎？心中這樣想的，還是和皇上溫存了一番。

二

房門外傳來一陣爭執，皇后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皇上，外面發生了什麼？”

“寧兒，先睡一會兒吧，我去處理一下。”皇上揉了揉她的頭髮，溫聲道。

“皇上，你還是在這裡處理吧？”

她早已習慣了皇上逼著她處理政務，但這次不知為什麼心裡總有一個聲音要她看著皇上處理。

她看出了皇上的遲疑，但心裡的念頭更加強烈，她使出了她曾經最不屑的撒嬌攻勢：“皇上～～難道是有什麼事是我不能聽的嗎？還是說……”

她第一次主動抱著皇上，對著皇上耳邊吹著氣，主動送上了朱唇，青澀地吻著，喘氣道：“皇上，你不是常說永遠也不會負我嗎？”

“寧兒，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過的話怎麼會不算話呢？”皇上眼中帶著驚喜，輕輕地抱著她，對著門外吩咐道，“讓他進來。”

一個侍衛跪在地上，恭敬而又迅速地道：“回皇上，晉王謀反，已經伏誅。”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驚雷劈在她的心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侍衛，質問：“你胡說，晉王怎麼會謀反！怎麼會死！”

他答應過她，不會殺晉王的，他不會食言的，一定是侍衛說謊！

侍衛一臉無辜地看著皇上，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不顧皇上的怒斥，道：“皇后娘娘，晉王是被皇上親自下令殺的，他根本無罪，是皇上嫉妒了……娘娘，你一定要為晉王報仇啊……”

話音未落，嘴角溢位紫色的血液，眼中帶著戲謔，永遠地沉睡了。

“寧兒，你不要聽他胡說……”皇上心中慌亂，蒼白無力地解釋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他確實下令殺了晉王，但那是他該死，他覬覦不該屬於他的東西，他還差點殺了嬴兒，他動了他的逆鱗，他必須死。

“皇上，我想靜靜……”皇后眼角帶著淚珠，臉色蒼白得過分，無力道。

她只覺得心好像被刀捅了一個大窟窿，說著就暈倒了。

“來人，快傳御醫！”皇上小心地抱著瘦弱的皇后，如同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大聲道，“把御醫院的人全部叫來，一定要讓寧兒無事！”

屋外的婢女和太監們一股腦地衝了進來，又全部湧了出去，徒留皇上一人。

三

巨大的琉璃屏風後，樂官們奏起樂曲，萬朵金花下雨般墜落，禮桌上眾位臣子紛紛舉杯恭祝太子，太子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地一一回應著。

皇后看著這一幕，心中舒了一口氣，不顧皇上的阻難猛地喝了幾杯酒，稱頭有點暈，讓皇上陪她回去，她知道他會同意的。

他害怕她獨自一人，她怕她自殺……

“眾位愛卿，朕不勝酒力，先和皇后回去了。不要拘謹，就當是一個普通的家宴。”

“恭送皇上皇后。”

太子一臉擔憂地看著迷迷糊糊的皇后，張了張嘴，就看見皇上示意無事，讓他安心。

四

殿內，皇后揉著太陽穴，眯著眼睛：“準備好了嗎？”

“小姐，您真的要這樣做嗎？”青煙一臉為難，小聲勸道，“其實皇上待您真的很好，他為了您，廢了六宮，獨寵您一人……”

為何小姐你還是愛著晉王那個混蛋！

他根本不配！

“煙兒，不用勸了，我心意已絕。”皇后睜開眼睛，看著桌子上的兩個白玉小碗，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自從晉王死了以後，她的心也跟著死了，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慾望就是報仇！

每天面對著皇上，和皇上虛情假意，她也累了，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嬴兒也長大了……不再需要她了……

青煙欲言又止，在皇后告誡的目光中退了下去，碰上了端著藥碗的皇上，想提醒一下皇上，但是又怕皇上知道後，狠心殺了皇后，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皇上剛想問一下青煙——寧兒是否睡了，看著青煙匆忙的步子，無奈地搖頭，腳步放輕，走了進去。

“皇上，你來了。”皇后端著一個小碗，盈盈笑道，“快來嚐嚐青煙新學的小吃，可好吃了。”

“你呀你，總喜歡吃宮外這些小吃，也不怕有毒。”皇上放下手中的藥碗，開玩笑道。

皇后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又很快挖了一勺吃的，對著皇上道：“淮郎，可要嘗一口。”

“寧兒，怕不是在裡面下了毒吧？”皇上神色暗晦不明，“想毒殺親夫吧？”

皇上心想：寧兒啊，你知不知道，你從來不會叫我淮郎呢？

“怎麼會呢？”皇后淡淡地道。

“不要！”皇上看著皇后如此淡定，卻沒想到她要吃，慌張地阻止她，但是皇后還是吃了下去。

她輕挑一下眉，強忍著嚥下口中的血，誘惑道：“皇上可要一起吃。”

皇上張口大喊：“來人，叫御醫！”

“皇上，御醫來了也沒用，這是世間最毒的毒藥——斷情散。”皇后慢慢地搖了一勺，動作優雅地吃了進去。

斷情散，顧名思義就是斷情，人有七情六慾，一旦沒有了情，也就不配為人了，該魂歸天地了……

皇上拿過另一個小碗，臉上帶著笑意吃了進去。

不一會兒，毒開始發作，皇后嘴角帶著黑血，笑著道：“皇上，你真傻，本來你可以選擇不吃的。”

不吃，也就不會死了……

為什麼要吃呢？是假戲真做了吧？

她想到這，嘴角帶著嘲諷，慢慢地用手帕掩住嘴角。

最是無情帝王家……

“寧兒，你要走了，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在地下孤單呢？”皇上握著皇后的手，一臉輕鬆。

嬴兒長大了，可以獨擋一面了，後面的事也全部安排好了，可以安心地陪著心愛的人共赴黃泉了，希望來世兩人能夠相愛，而不是……

皇后低垂眸子，隨意地問道：“皇上如何知道那裡面有毒？”

“寧兒，你忘了嗎？我是九五至尊啊，又有什麼事我是不知道的呢？又有什麼我是不可以得到的呢？”皇上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落寞。

他是九五至尊又如何，不還是得不到她的心。

“皇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呢？”皇后拿出一個玉佩，目露懷念，“這個玉佩是他給我的，我一直喜歡著他，現在我可以帶著它一起離開了……希望……”

來世，我和他能有一個好的結局，沒有世家的無奈……

話音未落，就閉上了眼睛。

皇上看著這個熟悉的玉佩，眼角帶著落寞，朝屋頂大笑：“原來她先喜歡的是我啊！”

他噴出一口黑血：“晉王，你個小人！”

搖搖晃晃地走向皇后，抱著她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五

小安寧獨自坐在桃花樹下，看著桃花一片又一片地落下，心中開心極了。

這時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板著一張小臉，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竟然敢不經我的允許，就私自來這！”

小安寧一點也不怕，盈盈笑道：“小弟弟，你真可愛，要一起看花嗎？”

男孩板著小臉：“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他從出生起，就註定了要孤獨，卻一直渴望和同齡人一起玩耍。

很快小男孩和小安寧玩作一團，並相互約定，來年再一起玩。

小安寧問小男孩叫什麼名字，小男孩想到父皇的告誡——世人總會因為你的身份而遷就你，你註定是要孤獨的。

他告訴小安寧，他姓江，是皇子，並給了她一個玉佩。

他不敢說全名，他是當今太子，未來的皇帝——江淮……江淮是沒有資格交朋友的，他註定要孤獨。

來年，江淮失約了，小安寧一直等了一天，傷心地回家了。

其實那天，江淮聽信太監的話——只要採到江心崖上的定情花，送給女子，那女子就會和他永結同心，陪伴他一生，那個詛咒也可以打破。

他信了，義無反顧地去了江心崖，中了奸人的埋伏，生死未知。

幾年後，一場宮宴，她倆再次見面，小安寧錯認了江淮，江淮一直記得她，卻始終沒說。

他們從兩人團變成了三人團，相處得很愉快。

漸漸地幾人長大了，安寧說：“我想嫁給晉王。”

晉王說：“我會娶她，一直愛著她，直到地老天荒！”

江淮本想忍痛成全，但是偶然聽見晉王和其朋友的交談，知道了其實晉王不愛安寧，只想把安寧搶過來，狠狠打他的臉。

就像小時候一樣，總想超過他，幼稚地向他證明父皇的決定有多麼錯誤。

他做出了此生唯一不後悔的舉動——讓父皇下旨，娶了安寧。

婚後，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安寧接受了他，懷了他的孩子，本以為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可是安寧難產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可是他是孩子的父親啊？

怎麼會狠心殺自己的孩子呢？

安寧信了，她怨恨著他，兩人再也沒有可能……

後來他知道真相，但是不敢說，他怕說了，她會活不下去的……

安寧從始至終喜歡著晉王，一直是為了他才活了下去，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想到了父皇下旨後，安寧多次自殺沒成功，他威脅她——如果她死了，他就殺了晉王，她妥協了……

他一直以為這場婚姻，不過是他強求的罷了。

原來這從來不是強求，而是一個從來沒有人提起的誤會罷了……

後記

寧元十八年三月，晉王謀反，被誅，帝念其子無辜，免去其死罪。

同年五月，帝后駕崩，合葬皇陵。

同月，晉王世子謀反，被誅，太子登基，定年號為淮寧元年。

一座修繕精美的皇陵前，一襲白衣的少年喃喃自語：“母后，看來是我和父皇太慣著你了，到讓你如此荒唐，留下了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