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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近年最好看的考古片,因為真實!這才是摸金校尉

簡介*本文為「三聯生活週刊」原創內容電影《發掘》中,當考古人巴茲爾·布朗發現了那艘古老船棺的遺蹟後,他走到水邊坐下抽起水煙,薄暮的黃昏有著英國畫家透納筆下氤氳的質感

暴君頭盔怎麼修復

*本文為「三聯生活週刊」原創內容

電影《發掘》中,當考古人巴茲爾·布朗發現了那艘古老船棺的遺蹟後,他走到水邊坐下抽起水煙,薄暮的黃昏有著英國畫家透納筆下氤氳的質感。遠處的一艘小船逐漸向他划來,他驚異地看著這一幕,有那麼一個瞬間,鏡頭外的我和鏡頭裡的他都相信,那艘13個世紀前的船沿著歷史的河流,不知怎麼就划進了現在。

記者|陳璐

一個真實的考古故事

我去萊斯特大學讀書那年,這座英格蘭中部小城才剛剛發現理查德三世的陵墓不久。他是金雀花王朝的最後一位國王,在500多年的歷史裡下落不明,卻因為莎士比亞的戲劇,以“駝背的暴君”形象聞名於世。發掘現場位於市中心一處停車場上,已經被考古隊用圍欄圍起。

因為我學的是博物館學,專業的老師們都比較激動,實際上發掘工作也正是由萊斯特大學主持的。一次課外實踐路過現場,英格蘭陰霾的天空下細雨綿綿,見有同學好奇地站上現場觀景臺,帶隊的老師便也跟了過去,環顧四周後說道:“土壤是溼潤的,可以更清楚地看清顏色。”

觀看Netflix新上的電影《發掘》(The Dig)時,我突然想起了學生時代的這幕場景。這部電影改編自英國小說家約翰·普雷斯頓(John Preston)的同名作品,講述了“世界十大古墓稀世珍寶”之一“薩頓胡”的真實考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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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的巴茲爾·布朗(Basil Brown)是位自學成才的業餘考古學家,是農民家庭出身的英格蘭薩福克郡人,對當地的土壤有著某種從父輩世代繼承的深刻直覺。本地富有的寡婦伊迪絲·皮萊蒂(Edith Pretty)有種特殊的靈感,覺得自家莊園土地上幾處隆起的土丘下可能埋藏著寶物。當她向薩福克最大的伊普斯維奇博物館尋求幫助時,博物館推薦了巴茲爾·布朗,儘管他“不正統,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我不是沒受過訓練,”巴茲爾反駁道,“我從能拿鏟子時就開始挖掘,這是我父親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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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是因為性別原因在年輕時被壓抑了考古興趣的上流社會女性,另一位是由於家庭原因過早輟學卻堅持發掘夢想的工人階層男性,兩人很快獲得了彼此的尊重,並分享了共同的決心。

他們為從18個土丘中的哪一個開始挖發生爭論,最後在一把土壤中找到了答案。“這就是生活所揭示的,”巴茲爾用濃重的薩福克口音說,“這是我們挖掘的原因。”伊迪絲懷疑土丘下是維京人的墓地,但巴茲爾憑藉他對土壤的經驗,認為下面藏著更古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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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極大的熱情,巴茲爾風雨無阻地進行了挖掘。他首先從較小的土堆著手,被盜墓者洗劫過的痕跡證明這裡確實是一處歷史遺蹟。到了1939年的夏天,隨著戰爭烏雲的聚集,巴茲爾開始著手最大土丘的工作。他很快就發現了些古老的鐵塊,並確認是船上的鉚釘。經過幾天持續的發掘,一艘尺寸驚人的船棺展現在巴茲爾和伊迪絲面前。儘管構建船隻的木材本身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溶解在土壤之中,但它仍然在土壤裡留下了足夠清晰的印記,“除了時間,沒有什麼能支撐它”。這艘幽靈船長達90英尺(27。4米),每邊足夠容納20名槳手。

“這艘船的歷史早於維京時代,可能出現於公元6世紀。”巴茲爾始終堅持道。根據巴茲爾的調查,他推測船中央本來有一個屋狀的結構,可能是墓室,裡面或有大批陪葬物品。但在他進一步探索前,受大英博物館委託的劍橋大學考古學家查爾斯·菲利普斯(Charles Phillips)聞風而至,並在幾天後強行介入。巴茲爾被迫遠離了發掘的核心位置,但在伊迪絲的堅持下得以留在現場,從事基本的清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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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吉·皮戈特(Peggy Preston)是被查爾斯僱傭的年輕女考古學家,雖然她沒有什麼實踐經驗,卻因為體重夠輕,不容易毀壞“脆弱的遺蹟”得以在現場工作。當考古隊的成員們小心翼翼地尋找被埋藏的文物時,是她發現了第一枚金幣。菲利普斯拿著放大鏡仔細打量著這枚金幣,它是墨洛溫王朝樣式的。事實證明巴茲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這艘船可以追溯到維京人入侵前的盎格魯-撒克遜時代。

“它在說話,不是嗎?過去。”

《發掘》中的主要人物和考古故事基本遵循了真實的歷史。

原作者普雷斯頓是佩吉·皮戈特的侄子,他曾在採訪時談到寫作的動機,“佩吉阿姨發現了薩頓胡的第一枚金幣。我不太瞭解我的姑姑,直到她死後才知道她在挖掘工作中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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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個完全虛構的主角是攝影師羅利,實際在現場從事攝影記錄工作的是名為默西·拉克和芭芭拉·瓦格斯塔夫的兩位女性。普雷斯頓為他的姑姑安排了一條情感線索。發掘工作結束的幾年後,佩吉和她同樣從事薩頓胡考古工作的丈夫斯圖爾特·皮戈特確實離婚了,沒有人知道原因。此外,普雷斯頓還在小說中戲劇化了一些時刻,比如巴茲爾和大英博物館之間緊張的關係。同時,他還將挖掘時間大大縮短,在現實中,1939年4月到9月只是持續整個20世紀的發掘過程的第一個階段。

導演西蒙·斯通(Simon Stone)將這部電影拍成了一首充滿詩意、略帶悲傷的輓歌。

盤旋在挖掘現場上空的英國皇家空軍的飛機嗡嗡作響,不斷地提醒人們戰爭即將來臨。被打撈起來已經死去的年輕士兵,令平凡的瞬間露出了可怖的面貌。歷史由這些逐漸會被遺忘的細微時刻組成,與發掘現場一同走向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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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發掘》的導演西蒙·斯通

死亡,是《發掘》不斷提及的主題。

電影開頭,蒼白的伊迪絲在為丈夫掃墓後,雙手抓著胸部癱倒在地。醫生診斷她是胃灼熱,但她的情況顯然要嚴重得多。羅利準備加入空軍,飛行員們像夏末的候鳥一樣被編隊飛入了最前方的戰場。巴茲爾在發掘現場被坍塌的泥土掩埋,差點死去,但當他被救出來時,似乎有了新的動力去尋找那些被埋在地下的東西。“它在說話,不是嗎?過去。”巴茲爾說。古船和即將到來的戰爭都提醒他們,歷史是漫長的,我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卻非常短暫。

當佩吉意識到自己婚姻的不幸,處於人生的十字路口時,伊迪絲告訴她:生命也許轉瞬即逝,但我們將以某種方式延續下去——無論是透過我們所愛的人,還是透過我們留下的物質財富,雖然也許這些財富要等幾代人以後才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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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我想起了研究生的某次策展實踐課程。所有學生被分為不同小組,每個小組分得一件藏品,有的是一幅油畫,有的是一組攝影照片,甚至還有一套非常美麗的婚紗。而我們小組得到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金碗,說實話,我們都很失望。記得去取展品那天,萊斯特大教堂的神職人員帶著我們沿著旋轉樓梯拾級而上,在頂樓的一個房間裡,從依靠著牆壁的一格格壁櫥中小心取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裡面便盛放著這個金色的淺口碗。“希望你們享受和它一起的時光”,這位神職人員如此祝福。

除了知曉它是來自萊斯特大教堂的收藏,我們對這件藏品一無所知,該如何去講述它的故事?幸運的是,碗上刻有銘文,它是用於紀念一位名為弗裡德·桑德斯(Friede Sanders)的女孩的。我們認為她將是我們展覽敘事的中心。弗裡德·桑德斯是誰?她死亡的時候多少歲?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她的去世給家庭帶來了什麼影響?等到我們弄清楚這一切,這件金碗已經具有了和最初完全不一樣的含義。它不再是和我們毫無關係、毫不起眼的物件,而成為連線過去和當下思考的鑰匙。

《發掘》正是透過薩頓胡的發掘,引發了這種對於過去與未來、永恆與瞬時之間深刻關係的沉思。隨著每一件文物的揭開,每個人都不得不問,他們自己生活的哪些部分可能會持續數年或數世紀,哪些部分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頓胡,一生的發現

薩頓胡的發現,對於英國有著特殊的歷史含義。薩頓胡遺址的正式發掘始於1939年,正值“二戰”前夕。一年後的夏天,溫斯頓·丘吉爾在他著名的演講中宣稱,如果戰敗,整個世界將“墜入新的黑暗時代的深淵”。

“黑暗時代”在英國曆史上通常指的是中世紀早期,羅馬帝國在英國的統治崩潰後的幾個世紀。野蠻、衰落、分崩離析,是人們曾經對這個時代的理解。

歷史學家們認為當5世紀早期羅馬帝國離開大不列顛群島後,這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缺乏藝術和文化的氣息。但薩頓胡遺址的發掘改變了這一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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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世紀早期,即盎格魯-撒克遜時期(大約410年至1066年)的英格蘭,裝滿財寶的船葬非常罕見,這是一種斯堪的納維亞常見的墓葬形式。而在1939年被髮掘的這艘船穿越了北海,連線了東安格利亞和現代丹麥、挪威和瑞典。薩頓胡出土了大量陪葬品,包括維京式的頭盔、來自法國的金幣、來自拜占庭的銀餐具、來自印度或斯里蘭卡的寶石、繡有動物圖案的紡織品、大量的皮草,宴席中使用的大鍋、銀碗、酒器、樂器,以及貴重的武器。

這些考古發現證明,當時的英國並不是被文明遺棄的荒蠻之地,而依然是整個歐洲世界,乃至地中海之外更廣闊世界的緊密組成部分。

英雄史詩《貝奧武夫》中描繪的那個劍與詩歌的傳奇年代,第一次以實物的方式真實展現在人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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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對於1939年的政治形勢至關重要,英國民眾的身份認同和民族自豪感被極大激起。毫不誇張地說,當這個國家的未來被戰爭陰影籠罩的時候,一束光突然照亮了它遙遠的過去。

出土文物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一頂造型特別的頭部護具,上面裝飾著戰士和兇猛生物作戰的形象,包括一條龍,龍展開的雙翅構成了頭盔的眉毛,尾巴構成了它的鼻子和嘴巴。眉毛部分為銅合金所制,上有錯銀飾和小顆石榴石,背面裝飾有金箔反光鏡。原墓室倒塌時,這頂頭盔已被嚴重損毀,破碎成數百塊殘片,所以最初出土時沒人意識到它的重要性。直到20世紀70年代初,大英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費盡心力地修復了這具頭盔。目前為止,英格蘭只出土了四頂完整的盎格魯-撒克遜時期的頭盔,分別來自薩頓胡、本蒂格蘭奇、沃拉斯頓和約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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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3月25日,大英博物館展出了薩頓胡船墓中最具代表性的頭盔

諾貝爾文學家得主、桂冠詩人謝默思·希尼是《貝奧武夫》的譯者,同時他也是位狂熱的薩頓胡愛好者。他如此評價了這頂頭盔,“我從不覺得這頭盔屬於哪個歷史人物。在我的想象中,它來自《貝奧武夫》的世界,在詩章中閃耀,又消失於土丘……這是一首哀歌,向美好告別,向珍寶告別。我覺得類似這樣的哀歌一直縈繞在這頭盔周圍。它屬於詩歌,同時也屬於薩頓胡的墓室。但當它進入想象世界,便離開了墓室,成為詩歌的欣賞者和大英博物館的參觀者腦內的奇觀。”

薩頓胡需要大量人力來運輸的船隻和物件,表明它的主人擁有很高的社會地位,甚至可能是位皇室成員。根據記載,1939年墓室發掘時,死者的痕跡只有“珍寶之間一個人形的缺口”,這裡究竟是否真的埋葬過一個歷史人物,還是隻是個衣冠冢?墓主的身份也是個謎,不過按照一般的推測,他很可能為東英吉利國王雷德沃爾德,死於625年左右,最新的考古發現認為這裡的確埋葬過逝者,只是被酸性土壤分解了。

到20世紀80年代初,美化國家歷史的舊觀念不再是薩頓胡考古的首要動力時,人們渴望瞭解一些新問題:船是如何來到這裡的?為什麼是這裡?它代表什麼意思?考古學家們在研究後認為,5世紀時日耳曼的移民們從德國北部沿著德本河逆流而上,在薩福克郡定居下來。100年後,這個地區變得非常富裕。6世紀晚期某個移民家族的領袖人物被埋葬在河岸邊。當地的盎格魯-撒克遜人透過盛大的葬禮試圖體現這位傑出領袖更大的政治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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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資挖掘的莊園女主人伊迪絲被判定為這批寶物的合法擁有者,但她慷慨地把它們都捐給了大英博物館。在最開始,布朗·巴茲爾的功勞被忽略,直到後來才和伊迪絲的名字一同出現在展覽的標籤上。丘吉爾提名授予伊迪絲大英帝國司令勳章,但被她拒絕了。巴茲爾後來仍舊持續著他的發掘工作,因突發心臟病在一次考古現場去世。隨著戰爭的持續,這些挖掘出來的文物曾被短暫儲存在倫敦地鐵的隧道里。

如今,大英博物館向公眾展出了這一被認為是“史詩規模的葬禮紀念碑”的收藏。

“我們每天都在失敗。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戰勝的。”影片中,巴茲爾對伊迪絲的小兒子說。

面對歲月的力量,人類是永遠的失敗者。但那些被掩埋遺忘在荒野裡的物品,確實向人們訴說著許多過去的故事。

在薩頓胡發掘80多年後,這些珍寶依然完好無損,巴茲爾在1939年的日記中寫道:“這是一生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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