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發於香港電影公號文：熊悅

明眸皓齒，豐肌秀骨，渾是揉花碎玉。十分心事有誰知，暗惱得、愁紅怨綠。

殘雲斷雨，不期而會，也要天來大福。若還虛度可憐宵，便做下、來生不足。

這是宋朝袁去華填的一首《鵲橋仙》，明豔起筆，大膽收尾，詞中女子距離現在已遙遙幾百年，如花隔雲端，

人們都誇王祖賢是絕代美人，大概這首《鵲橋仙》能夠描繪出王祖賢「美」的特質。

從徐克的《倩女幽魂》系列電影中可以看見王祖賢飾演的聶小倩似如該首詞中女子轉世一般，當真是“明眸皓齒，豐肌秀骨，渾是揉花碎玉”。

同樣是心懷幽事，只是不期而會的是張國榮飾演的寧採臣，上演的是不過是時日短暫卻又銷魂斷腸的人鬼戀。但卻又是相似的“虛度可憐宵，做下、來生不足”。

該系列的首部《倩女幽魂Ⅰ。妖魔道》一橫空出世即驚豔世人，王祖賢也憑藉聶小倩一角紅遍亞洲，從此奠定了最美女鬼熒屏形象。

電影中，王祖賢盤著高髻，一襲白衣，隨風飄袂，完美詮釋了蒲松齡筆下的聶小倩形象——“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麗尤絕”。

尤其一雙眼睛，顧盼流轉，嬌羞還顰，永遠顯得“一翦豔波橫，兩點愁山重”，曹雪芹筆下“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想來也不過如是。

片中王祖賢一出場，在若隱若現的娥月下，伴隨著幽咽娟冷的燭光，斜仰橫錯的蓬蒿，靈異森寒的古寺，整個人顯得嫵媚多情，妖冶婀娜，極盡容顏之麗，女子之柔。

待到其與寧採臣湖畔小亭相逢相會，湖色迷離夢幻，風月婆娑鬼魅，其坐於小亭之下撥彈瑤琴，琴聲攝人心魂，如怨如訴。

當其魅惑寧採臣時，斜倚橋板，雙目含羞，青絲垂落，拈著蘭花玉指，整個人仿似圖畫裡的人物，而那首為她量身描繪的圖卷詩“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行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無不道盡其心聲。

電影中讓人難以忘懷的有一個場景：

寧採臣回來找她，無奈樹妖姥姥馬上要到，只得把寧採臣藏於楠木澡盆裡，徐克特別給其設計了一套鮮紅瑰麗的長裳，在燭影搖紅的閨閣中尤其顯出“雲想衣裳花想容”的絕美意境，又當其與寧採臣相吻入水，整個空氣都變得暖豔安靜起來。

王祖賢與丰神俊美的張國榮相搭戲，看去正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戲中王祖賢與哥哥都極為投入，看完整部電影渾然不知誰是王祖賢，誰是聶小倩，誰又是哥哥，誰又是寧採臣，驚呼王祖賢便是聶小倩，哥哥便是寧採臣。

電影中最後寧採臣與聶小倩分別的場面尤為動人，催人眼淚，彼時天將大白，小倩需要及時投胎，而寧採臣既依依捨不得，又不想小倩被陽光照到後魂飛魄散，整個人極為猶豫掙扎，在配以小倩將別欲別的神色，小屋裡昏暗的光景，傷感的音樂，無不深深地揪著觀眾的心，整個藝術效果堪稱無與倫比。

由於該部電影的推出，王祖賢是徹底的火了，也讓她走上了演藝生涯的巔峰，在其後紛紛參與《倩女幽魂Ⅱ。人間道》、《倩女幽魂Ⅲ。道道道》的拍攝，演女鬼的明星很多，但王祖賢是最得神韻的一個。

在拍完《倩女幽魂》系列後，其又與另一位在武俠電影方面成就斐然的胡金銓導演合作，與鄭少秋搭戲出演《畫皮之陰陽法王》。

還是以女鬼形象上映，劇本依然是出自蒲松齡的《聊齋志異。畫皮》，胡金銓導演為了還原影片故事的豐富真實性，特地來大陸北京與山西取景，王祖賢因此也跟著整個劇組來到大陸北方，拍戲之餘在妖嬈的北國風光中留下了自己美豔的芳影，還特地在山西五臺山禮佛騎馬，對於自小生於臺灣的她來說，這次特別的大陸之行可謂是印象深刻。

該部影片中王祖賢飾演女主角尤楓，既不能進入冥界轉世投胎為人，也不能在人世間好好做人，成了孤魂野鬼，被陰陽法王控制害人，只能借人皮才能現人形。

影片中開始不久當其出現在小巷中與鄭少秋飾演的王生相遇時，頭上裹著白巾，面色白豔，加上又是一身素衫，幽暗的環境中伴著那寸寸柔情不得不讓人為之心憐，王祖賢在舉手投足間表現得十分到位，無不令人拍案叫絕，魂為之奪，神為之消！

導演胡金銓素來在環境色彩的渲染上喜歡追求唯美寫意風格，而王祖賢本就極具古典氣質，在胡金銓的此部影片中，遊離出入於由古剎幽寺、絲竹管樂、臺池閣樓、桃林細泉、酒樽燭火共同營造的環境中。

整個人顯得明豔絕倫，不染淤塵。當其掩袖低泣時的那份不可多得的楚楚嬌態，那份雪清玉瘦的身段，不用任何語言便可把人感動，更別說是頗為喜姿色的王生了。整部戲中，無論是“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情節的拿捏，還是“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的把控，王祖賢都演得入木三分，極致傳神。

當然談到女鬼形象，似乎冥冥中就有那麼幾分註定，在其第一部參演的電影《今年的湖畔會很冷》中便與女鬼結緣，劇中扮演一縷湖畔幽魂，當其翩然出境時便驚豔了男主角，並與之在洛茵湖畔譜寫了一段傳奇人鬼故事。

拍攝這部電影王祖賢才十七歲，由於在臺灣上映後反響熱烈，其更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藝術表演天賦，被香港邵氏影業老闆娘方逸華慧眼簽約，攬自門下，從此開啟了有王祖賢標籤的香港電影時代。

張愛玲曾說“出名要趁早”，王祖賢其實本不是從小就喜歡影視表演。她是一個天生愛運動的女孩子，父親王耀煌曾是當時臺灣最年輕籃球國手，練就一身精彩球技，王祖賢也繼承了這個天賦，單是個子就與眾不同，172的身高，從小受父親影響就喜歡打籃球，國中時候就是校隊成員。

只是長相太過秀美，兼之個子修長，在15歲就被星探發掘，拍攝了一支“阿迪達斯”球鞋廣告，之後又進入臺北國光劇藝實驗學校學習了一年多，還未肄業就參與拍攝電影，開啟了熒幕生涯。

續到前面，王祖賢在拍完《畫皮之陰陽法王》後的一年，再次與電影怪才徐克合作，參與拍攝了《青蛇》、《東方不敗風雲再起》。

《青蛇》這部影片改自中國傳統名間白素貞與許仙的愛情故事。王祖賢在影片中出演白蛇一角，如果說《倩女幽魂》系列中王祖賢演出了最美的女鬼的話，那麼在《青蛇》中演繹的白蛇就是古往今來最媚的妖。

影片名雖然是青蛇，乍一看去第一主角應該是張曼玉飾演的青蛇，然則王祖賢的飾演太過驚豔，在影片中，其嫵媚能力天生便有，有千年道行，懂人世喜悲，懂人倫禮常，而這些，張曼玉飾演的青蛇由於修為太淺，並不知道。

影片一出場，映入眼簾的即是一幅水墨杭州的畫面，徐克在場景的鋪設和考據上極其花功夫，為觀眾再現了歷史上“東南形勝，三都吳會”的臨安府。畫面中，煙柳畫橋，十里荷花，酒樓茶肆，漁人商旅，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可謂是應有盡有，好一派盛世繁華。

隨著青蛇與白蛇搖曳的凌波微步呈現在觀眾眼前，秀麗的風景加上如花美人，競相惹得撐船的凡夫俗子看後竟然忘記搖動船槳，紛紛跌落水中，古人說，“秀色可餐”，所言正是不假，也怪不得當時就有人詠出“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道理或許就在這裡。

影片中，有一個場景是青蛇兩姐妹西湖泛舟，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遇到了一個痴痴書生許仙，在調戲書生這一段上，王祖賢可謂是風情萬種，信手拈來，當春雨浸溼衣袖，鬢髮，臉龐，王祖賢真正詮釋什麼才是妖麗的美，當真是“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把許仙這個書生可是看呆了，相信觀眾看到這一幕估計也是痴痴如醉，莫能自己。

之後許仙送傘歸來，再次見到青蛇，一起進食，一起飲酒，一起賞荷，言笑間王祖賢風姿絕代，演出了千年蛇妖的輕靈妖媚，性感多情。在整部影片中把青蛇這個角色演得活靈活現，撩人魅心，演出了青蛇得道後貪戀人世情愛、具有菩薩心腸、對待愛情忠貞不渝等多重性格。

影片中王祖賢在兩鬢邊採用蝴蝶髮飾，在與許仙山莊裡的人物對白上，使用京劇唱腔，徐克這樣別緻的設計在向傳統文化致敬的同時反倒藉著古韻顯現出了王祖賢古典美。

王祖賢是氣質型美人的典型，她代表一種神秘唯美的境界，她是一種瞬間深入靈魂的氣感美。

雖已遠離江湖甚遠，但江湖依然流傳著美人的傳說。

「王祖賢」三個字如同一道時光密語，悄然開啟通往絕代傾城的歲月大門。

本文為@熊悅 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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