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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什麼導演,就喜歡到處勾搭
- 2022-03-30
打盧克每日怎麼看破防
強迫症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
,簡稱OCD,屬於焦慮症的一種。
典型表現為重複某些無意義的特定活動、嚴格遵守某些無意義的特定標準、要求物品以特定方式擺放或排序等。
你不會想和有強迫症的人做同事,你沒有把資料夾摞整齊,他就可能朝你瞬間咆哮;
你也不會想和有強迫症的人做朋友,你看電影遲到,他可能和你直接友盡。
不過,“強迫症患者不配擁有友誼”並不是一條成立的定理,
韋斯·安德森
就是反例。
畢竟人人都愛安德森,這是最大的褒獎
但凡看過韋斯電影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強迫症,可韋斯在好萊塢,明明人緣好到爆炸。
他如何做到讓人見人愛?
集“好萊塢好人卡”是否也是強迫症的表現?
這還得把話筒,交給韋斯的朋友們。
與安德森同窗
當事人
歐文·威爾遜
笑起來也很衰的喜劇演員
靈感旺盛且頭髮茂密的編劇
與韋斯合作次數:
7
次
([瓶裝火箭]/[青春年少]/[天才一族]/[水中生活]/[穿越大吉嶺]/[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布達佩斯大飯店])
歐文:
“在德克薩斯大學,我們倆一開始是劇本寫作課的同學,第一個學期幾乎沒說過話,好像都有點怵對方似的。
我總坐教室的一個角,他坐另一個角。我估計,他當時心裡肯定在想,這哥們兒以為自己是誰啊,裝什麼酷。
後來因為喜歡電影的口味差不多,我倆就計劃合夥搞點事,拍個[教父]肯定沒問題吧,再不成也是[好傢伙]之類的,反正就是一門心思想拍個街頭槍戰的黑幫片。
可我們誰都沒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沒辦法,只能搞個喜劇。”
美國,德克薩斯,Cosmic Cup咖啡館,1994年
庸材的命運總是相似的,天才的命運……各有各的“這
(嗶-)
也行”。
不是所有天才,一起手就超過常人十萬裡,比如
韋斯·安德森
。
少年天才導演,有不少是扔出一部囂張的處女作就能技驚四座,比如多蘭的[我殺了我媽媽]。
韋斯呢?初入電影圈,空白簡歷上第一行就打上了四個大字,
開局不利
。
人在心態擰巴的時候,搞出的東西往往也擰巴,人緣好得出奇的韋斯·安德森,生平第一部長片竟然是和一個
起初互看不爽的同學合作的
,多少有點擰巴。
韋斯拍片有強迫症,地球影迷都知道,如果說他交朋友也有強迫症,那歐文大概就是第一個給他發好友卡的人。
不光合作夥伴有點擰巴,促成韋斯拍處女作的靈感,也來自一段擰巴的遭遇。
正所謂偉大的友誼往往始於
“相看兩相厭”
,明明互看對方都有裝大尾巴鷹嫌疑,為了睡前能聊聊喜歡的電影和導演,有點共同話題,韋斯和歐文還是搬到一起成了室友。
(唉,幸虧是當時,要是現在,想和韋斯“同居”的人大概可以繞德克薩斯三圈了)
又所謂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一定會開啟一扇窗,韋斯和歐文所住的公寓,不光有扇開啟的窗,並且這窗打開了就關不上……
房東總是拖拖拉拉不管修,韋斯和歐文就憋了個大招,叫
“我搶我自己”
。
他們把房間故意搞得一片狼藉,像遭了賊一樣,然後報警。等警察和心急火燎的房東趕來,瞬間滿臉黑線,一眼就看穿了倆人的小把戲。
房東還揶揄他們,
“修窗戶就說修窗戶,裝入室搶劫,也不看看你們多業餘”。
正是這段經歷,讓韋斯和歐文萌生了創作
[瓶裝火箭]
的直接靈感。
韋斯和歐文,跑到達拉斯一間名叫Cosmic Cup的咖啡館開始創作劇本。
歐文拉來了自己的哥哥和盧克·威爾遜和牌友,最後連咖啡館老闆迪帕克·帕拉納和他爸庫瑪·帕拉納都入了夥。
庫瑪年輕的時候在拉斯維加斯演過戲法,[瓶裝火箭]之後,他成了韋斯電影裡的常客,又接連演了[青春年少]、[天才一族]和[穿越大吉嶺]。
庫瑪·帕拉納
像所有雄心勃勃但年輕的電影人一樣,擺在韋斯面前最大的困難是沒錢,用有限的一點點預算,韋斯先搞定了一部13分鐘黑白版本的短片[瓶裝火箭]。
誤打誤撞被好萊塢製片人
波莉·帕拉特
注意到
(波莉曾擔任邁克爾·道格拉斯主演影片[玫瑰戰爭]的製片)
,並且真的吸引來[教父]裡演過黑手黨柯里昂家大哥桑尼的詹姆斯·肯恩。
可成片完成粗剪後,所有人都不喜歡。
韋斯的擰巴又一次上線,明明預算已經很緊張了,他還要重拍了開頭和結尾,這無異於拆東牆補西牆,回天乏術。
[瓶裝火箭]不僅創造了當時哥倫比亞出品影片最差的試映成績,而且被聖丹斯拒之門外。
歐文心灰意冷,甚至想轉業去當海軍,這輩子再不碰電影了。
不過,幸運女神從不會讓有才華年輕的創作者泯然眾人,
馬丁·斯科塞斯
注意到了[瓶裝火箭],他對這幾個達拉斯小屁孩搞出黑色喜劇評價極高,不僅把[瓶裝火箭]放進自己的1990年代十佳片單,還大膽預言:
“韋斯·安德森就是下一個馬丁·斯科塞斯。”
不可否認,在[瓶裝火箭]中,韋斯的擰巴是很有儀式感的,強迫症式的物品擺放和構圖、大頭特寫,以及花花綠綠的服裝配色,日後都成為了極具辨識度的
“韋斯符號”
。
與安德森同事
當事人
詹森·舒瓦茲曼
因迅速衰老很難當偶像派
因撞臉傑克·吉倫哈爾很難有辨識度的韋斯御用演員
內心有個音樂夢但並沒有什麼代表作的鼓手
與韋斯合作次數:5次
([青春年少]/[穿越大吉嶺]/[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月升王國]/[布達佩斯大飯店])
美國,德克薩斯,聖約翰高中,1997年
詹森:
“在[青春年少]之前,我沒參加過任何試鏡,但是我特別想演這部片子,因為男主角和我很像,我15歲的時候也寫過劇本,興趣愛好一大堆,就是成績不咋地。
試鏡那天,我穿了一件按想象的樣子做的戲服,心想,就算導演不選我,他也一定會記住我。
在等候間坐著的時候,我看著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進去試鏡,他們看起來都特別專業。當時我的防禦機制一下就啟動了,盼著能趕緊結束。
沒想到等我進去的時候,發現試鏡跟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記得很清楚,韋斯穿了一雙我沒見過的匡威鞋,等我坐定了,我們就開始聊鞋子,還聊威瑟樂團什麼,大概聊了20多分鐘。
我完全忘了自己是去試鏡的,韋斯就好像我認識的一個新朋友,他也願意讓我把他當朋友。”
[瓶裝火箭]票房雖然不太成功,倒是成功給韋斯打開了影響力。
他的第二部作品
[青春年少]
很快提上製作日程,這次除了繼續一起寫劇本的老同學歐文,又加入了
新人詹森·舒瓦茲曼
和
老將比爾·默瑞
。
如果截止到到[犬之島],韋斯一共拍了九部電影,比爾參與了八部,歐文參與了七部,詹森參與了五部,算起來都是“韋斯幫”的核心成員了。
拍[青春年少]的時候,韋斯除了擰巴,還暴露了強迫症又一大特點:
神經兮兮,麻煩很多,毛病一堆,俗稱“事兒”
。
也不知道該說詹森是幸運兒還是倒黴蛋,第一次拍電影就攤上了韋斯這麼個導演。他最可怕的時候有多“事兒”呢?
據詹森回憶,有一條戲,他自己覺得挺滿意,韋斯先是喊了cut,然後說什麼都要再來一條。
估計詹森當時是“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的心理,導演說再來,那就再來唄,結果一條之後又一條。
這時候他心裡有點發毛了,是不是自己沒把握住角色的狀態?導演到底哪裡不滿意呢?
等到韋斯過來跟他解釋,詹森差點氣暈過去。
只聽韋斯客客氣氣地說:
“你做得很好,但是這條我想要拍一個53秒的版本,剛才咱們這幾條,都是用了56或者57秒過的,所以……辛苦啦!”
比爾·默瑞也講述過類似的情況,用他的話說:
“韋斯·安德森是一個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人,他的劇本能精確到每一幀畫面,你只要和他腦內的劇本差了一點點,那對不起,再來一條”。
作為觀眾,特別是帶著粉絲濾鏡看韋斯的觀眾,我們當然會覺得
“哇!他好厲害”
,但是換位思考一下,這些天天跟他共事的人,怕是在片場分分鐘都能讓這個“事兒媽”逼瘋。
這時候就輪到韋斯趕緊發揮人格魅力了,他總是恭恭敬敬又和氣地告訴別人,自己想要什麼效果,所以就算對方被“事兒媽”韋斯惹得已經差一秒就爆發了,怒火都能被韋斯給一秒撲滅。
靠著人格魅力,韋斯不光成了詹森的好朋友,還輕鬆拿下老戲骨比爾,如比爾所說:
“我見過太多在片場吆五喝六的導演,但韋斯不是,他總是輕聲細語,把自己的想法仔仔細細講給你,然後和你商量接下來怎麼做。
他會給你極大的尊重,並且讓你覺得自己在片場擁有話語權,誰不願意和這樣的導演合作。”
有的人“事兒”,脾氣不好,這種挺煩人的,韋斯雖然“事兒”,一則有理有據,二則態度溫和,別人就算想跟他急,到底也急不太起來。
韋斯曾經說過,
自己最喜歡的動畫片是[史努比]
,這麼一想,他也確實和史努比的小主人查理·布朗有點像,脾氣好,朋友遍天下。
韋斯自己也承認,總是願意和朋友一起拍電影,如果是新加入的成員,他也希望和對方成為朋友,因為朋友之間會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熟悉和適應各自的工作方式。
韋斯的“事兒”,不單是表象,還可以化用到電影之中。如果用領地的概念來解釋“事兒”,
那就是在我的地盤,你要聽我的規矩
。
[青春年少]是一個是忘年交的故事,行至結尾,大家都變得不“事兒”了,也就是妥協了一部分自己的規矩。
電影裡,比爾飾演的大亨和詹森飾演的中學生是忘年交,電影外,28歲的韋斯和17歲的詹森也是忘年交。
韋斯把詹森當曾經的自己——雖然他嘴上說不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某種程度上,詹森飾演的馬克斯,繼承了一部分“事兒事兒的”韋斯基因,甚至馬克斯在執導舞臺劇的樣子,都深得韋斯神韻。
忘年交的實質,是兩個人生理年齡可以用代際計算,心理年齡相差無幾。聯絡韋斯之後的電影,代際關係,或者更確切說,
父子關係
,都是相當重要的母題。
在父與子的分歧之中,往往有一個生理年齡接近父親,心理年齡接近兒子的角色,作為溝通兩代人的橋樑,像韋斯後來的電影[了不起的狐狸爸爸]裡不著調的耗子叔叔如此,[月升王國]裡愛德華·諾頓飾演的童子軍教官華德正是如此。
我們可以說,父子矛盾往往誕生在兩代人各自“事兒”的基礎上,都死死抓著自己的規則不放,並且各自渴望擴張地盤,用自己的規則要求對方。
那麼忘年交提供的,恰恰是一個緩衝地帶,一個可供父與子談判的“中立國”。
這些道理韋斯都懂,但是片場說到底是他的地盤,他想“事兒”,誰又攔得住呢。
與韋斯同遊
當事人
比爾·默瑞
長得很像奧斯卡常客
但實際只拿過一次提名的老戲骨
與韋斯合作次數:8次
([青春年少]/[天才一族]/[水中生活]/[穿越大吉嶺]/[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月升王國]/[布達佩斯大飯店]/[犬之島])
義大利,那不勒斯和蓬扎,2002年
比爾:
“我沒有經紀人,都是別人給我電話留言,我聽到有感興趣的專案,就給他們回電話。
不過對韋斯,我覺得應該給他設定自動回答,說‘我來’就得了。
他是用熱情在拍電影的導演,也是用生命拍電影的導演。”
韋斯很狡猾,拍[青春年少]的時候,有事沒事總拉著比爾·默瑞聊,說他想到個故事,可以拍下一部電影。
主角是個外形上很像雅克-伊夫·庫斯托的海洋學家,但性格一定得
“非常比爾·默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誰還能拒絕?
這不是韋斯第一次真情實感地給比爾下套了,早在他想邀請比爾來演[青春年少]時,就信誓旦旦地說過:
“這個角色,我是專門為比爾·默瑞寫的。”
在美國本土拍了三部電影之後,韋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他拍板決定要去義大利拍
[水中生活]
,劇組的人都以為是歐洲遊,結果沒想到是和韋斯一起踏上了
“作死之旅”
。
他想在[水中生活]的結尾,拍一幕海鷗追著漁船飛的畫面。聽上去很美對嗎?事實是,羅馬的海鷗大部分都聚集在垃圾場,然後……大家就慘了。
韋斯把劇組拉到了垃圾場,不是你想象中的社群回收站那樣,而是貨真價實的垃圾場。
垃圾車忙碌在這裡地進進出出,粗管道這邊排出一股綠色的液體,那邊排出一陣紫色的氣體,非常刺激。
韋斯讓比爾站在垃圾堆裡,朝著海鷗招手,結果拍了沒幾條,整個劇組落荒而逃。
據比爾回憶,他們待了沒多一會兒,就覺得眼耳鼻喉全都熱辣辣的。原來,他說韋斯
“用生命在拍戲”
,不是一句客氣的奉承。
讓大家萬萬沒想到的是,韋斯的“作死之旅”還個連續劇,第二集發生在
[穿越大吉嶺]
的片場……
當事人
艾德里安·布洛迪
長得很不像奧斯卡常客
但拉低獲獎者平均年齡的影帝
與韋斯合作次數:3次
([穿越大吉嶺]/[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布達佩斯大飯店])
印度,焦特布林,2005年
艾德里安:
“我是韋斯·安德森電影的超級粉絲,拍[穿越大吉嶺]之前,我和幾個同樣喜歡他電影的朋友聊天,我們都說,要是自己能演一部韋斯·安德森的電影就好了。
他電影裡的角色多半是怪人,怪歸怪,他們身上又都帶著一種有層次和深度的幽默感,毫不粗糙。這是我做演員以來,一直在尋找的角色。”
拍完[水中生活],自己玩兒瘋了卻把別人折騰瘋了的韋斯,在異國環境帶來的新鮮感中脫胎換骨,於是馬不停蹄地計劃了下一個目的地:
印度
。
他找來老朋友歐文·威爾遜和詹森·舒瓦茲曼,再加上“最年輕奧斯卡影帝”艾德里安·布洛迪,一行人去
“[穿越大吉嶺]”
了。
電影有將近50分鐘的戲份都在火車上,像韋斯這種追求極致不肯將就的人,是一定不會去攝影棚拍的,所以他們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搞了一輛原本是從焦特布林開到賈沙梅爾的
真火車
來,佈置好車廂以供拍攝。
艾德里安還開玩笑說,要是哪天睡過頭,趕不上火車就慘了。
火車片場周圍是大片沙漠,韋斯和劇組只能一切從簡,隨行的只有12輛工作車,負責包括服裝、通訊等場務性質的工作。
演員不僅沒有專用的休息用車,連每天的造型和化妝,基本都要自己搞定。就是這樣每天吃沙子的戲,一拍就拍了一個月。
這要是某些架子大過天的演員,估計一個不高興能把片場炸了,但和韋斯初次合作的艾德里安,居然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給他的“作死”找合理解釋。
艾德里安說,因為故事裡惠特曼兄弟這趟行程就是侷促的、狀況百出的,如果片場什麼都準備停當,反倒不容易進入角色。
恰恰是這種
“在路上”
的狀態,能讓他出其不意獲得靈感。
“在路上”三個字確實說明艾德里安很懂韋斯,[水中生活]和[穿越大吉嶺]的劇本,都是韋斯在異國完成的。
前者是他帶著比爾一行人,每天都去那不勒斯海濱的同一間咖啡館,坐在同一個位置討論出來的。
等到劇本出爐,咖啡館從老闆到侍應生,差不多都會背了。
後者是韋斯一個人跑到了印度,語言不通,環境不熟,在充滿陌生感的異國旅途中寫完的。
他當時的狀態,像極了故事裡被生活推上列車,對目的地全無概念的惠特曼兄弟。找個人生地不熟的旅行目的地說走就走,誠然是“作死”,卻也是把毛孔張開,整個人擁抱陌生感的最好時機。
拍了十年電影,一再表明自己喜歡和朋友一起拍電影,喜歡在熟悉的環境工作的韋斯,第一次說出
“我有時也蠻享受這種陌生感”
。
為其陌生,才能掩飾孤獨。雖然韋斯電影越來越多,朋友也越聚越多,但他常常無意地流露出這種孤獨感。
比如[水中生活]上映後,有記者問他:
“你那麼喜歡雅克-伊夫·庫斯托,有沒有加入過一些海洋愛好者俱樂部?”
韋斯的回答讓人頗為意外,他說:
“我從來不參加任何俱樂部或者社團,你看,我那麼喜歡[星球大戰],也沒加入過什麼星戰愛好者聯盟。”
其實不僅他本人,他電影中的那些主角,也常常不太善於處理跟家人的關係,甚至不太善於處理和整個世界的關係,就算表面上呼朋引伴,內心總歸煢煢孑立。
韋斯的“擰巴”“事兒”和“作死”讓他的電影在視覺上越來越精緻和風格化,卻也無可避免地帶來副作用,他給自己的內心建築了過於高且密不透風的堡壘,旁人走不進,他也走不出,只能在原地打轉。
這也導致在[穿越大吉嶺]之後,一些批評的聲音開始出現,有人說他電影的主題始終換湯不換藥,有人這些故事不過就是怪咖合集。
韋斯·安德森,是時候開啟自己的格局了。
與安德森同居
當事人
拉爾夫·費因斯
長得像托爾斯泰的文藝中年
舞臺銀幕兩開花的英國演員
與韋斯合作次數:1次([布達佩斯大飯店])
德國,格爾利茨,2013年
拉爾夫:
“你可以說韋斯·安德森是有點控制狂型的人,不過他更傾向於把自己該準備的工作都一絲不苟地做好,對於演員,他希望看到他們各自在詮釋角色時,融入自己的特點在其中,讓角色變得鮮活,富有生命力。
他會去仔細聽演員們如何講臺詞,然後很快給出反饋,通常這些反饋都非常有價值。
拿我來說,我看到他這些表演指導,就立馬明白他的用意何在。韋斯是一個極其敏感的人,對故事、對錶演,對片場的一切都很敏感。
他又是一個有趣的矛盾體,你可以明顯感覺到他非常想要在影片中達成某種特定的效果,但對待完成的過程,他一定是十分小心與謹慎的。”
[穿越大吉嶺]上映後反響不佳,做了十年導演的韋斯好像經歷了一個輪迴,回到了原點。他曾經說過,自己全部的自信,在[瓶裝火箭]試映那天被敲得稀碎。
“我在劇場門口數著,一共有85個人中途離場。
每出來一個人,我都要看看他有沒有拿包,如果沒拿,我就能安慰自己,‘這人就是出來上個洗手間’,不過大家基本都是走了就沒再進場。”
不過隨著
[布達佩斯大飯店]
上映,韋斯久違的自信終於迴歸了。
此前的[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和[月升王國],給韋斯成功招徠不少聲名如雷貫耳的大將,不僅是
愛德華·諾頓
或者
蒂爾達·斯文頓
,越來越多的演員,只要接到封面印著韋斯名字的劇本,就二話不說拎起行李就直奔片場。
於是[布達佩斯大飯店]的海報上,齊聚了將近20位好萊塢名宿,影片卡司剛一曝光,媒體和影迷就集體沸騰了,傳說中的神級卡司莫過如是。
聚集了黃金夢之隊的韋斯,在[布達佩斯大飯店]裡大張旗鼓地施放懷舊魔法。
如果說在他之前的電影裡,懷舊只是表象,那麼[布達佩斯大飯店],則是他在完成一系列追問:
我們到底為什麼懷舊?令人懷念的“舊”,到底是什麼?
[布達佩斯大飯店]裡有一座虛構的舊日國度Zubrowka,為了找到適合拍攝的城市,韋斯差不多把東歐國家逛了個遍,像他那麼“事兒”,當然是看哪兒哪兒不行。
倒不是非要雞蛋裡挑骨頭,[布達佩斯大飯店],單看片名就知道建築對於這部電影有多重要,諸如捷克、瑞士、奧地利這些國家,建築各自有本國特色,都很不懷舊,
“很不Zubrowka”
。
糾結再三,
德國小鎮格爾利茨
最終入了韋斯的眼。
拍攝開始,韋斯安排整個劇組都在同一間酒店下榻,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拍攝期間與劇組成員“同居”了。
據比爾·默瑞透露,之前拍[月升王國]時就享受過與韋斯同居的待遇,並且特別爽。韋斯會專門僱私人廚師,大夥兒想吃什麼,隨便點就是了,即使深更半夜忽然嘴饞肚子餓,夜宵都是隨叫隨到。
住在一起的目的,是節省演員化妝和換裝的時間,對服裝、化妝和道具格外挑剔的韋斯,這次遇上同樣的講究人拉爾夫,算是棋逢對手了。
考慮到拉爾夫飾演的古斯塔夫,是大飯店的門面,韋斯專門挑了很重的布料製作他的制服,衣服挺括,人看起來才有精神。
可這身厚重的制服,讓拉爾夫苦不堪言,有一天,為[布達佩斯大飯店]擔任服裝設計的米蘭拉·坎農諾,帶著她手下一個十多個人的設計小組,正在手忙腳亂地用大頭針幫拉爾夫固定制服,在一旁的韋斯,觀察到他臉色越來越差,趕緊叫停了服裝組。
拉爾夫告訴韋斯,衣服太緊了,讓他束手束腳,沒法從容地去表演,服裝再精緻,也不能成為演員的負擔。
也是這句話,讓韋斯茅塞頓開,
無論是哪種強迫症,都不能變成困擾創作的偏執。
韋斯說過,[布達佩斯大飯店]裡的古斯塔夫,有一部分茨威格的基因,拉爾夫說,其實古斯塔夫有一部分韋斯的基因,這話不假。
像極了古斯塔夫,韋斯其人朋友遍天下,規矩一大堆,像極了茨威格,韋斯的電影,常常充斥著懷舊的英雄主義,悲觀的浪漫氣質。
說他在拍電影,其實更像是個執念的男孩,在搭建自己的騎士王國,一磚一瓦必須嚴絲合縫,其中的人也好,狐也好,狗也好,都帶著點餓死也要迎風站的、煞有介事的、滑稽的悲壯,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漸逝榮光”吧。
茨威格和古斯塔夫為這份榮光殉了情,韋斯則像擎了一盞燈,看著燈油化成煙,告訴你,看吧,榮光就是這樣漸逝的。
這終究將消散於青雲的榮光,也正是抓也抓不住,只能令人徒留懷念的“舊”。
拍了二十多年電影,韋斯似乎成了公認的好萊塢人緣最好的導演。沒和他合作過的演員想找機會演他的戲,合作過的想繼續演他的戲。因為他習慣性的友善,但凡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很難不喜歡這個性格很怪但脾氣很好的傢伙。
當然,也因為韋斯的才華是肉眼可見的。
你說他“擰巴”,是他總在不斷推翻自己,畢竟不破不立;
說他“事兒”,是他腦子裡已經完全清楚,每個人在他片場該做什麼怎麼做;
說他“作死”,還不是因為什麼都想做到無可挑剔的完美。
韋斯是有強迫症不假,但之所以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原則與規矩,恰恰是因為他有點“不自量力”的,想讓舊日的榮光逝去得慢一點,多停留片刻。
明明已經到了天命之年,抱著“漸逝榮光”的韋斯,卻像是抓緊心愛玩具打死不放手,固執得清澈又天真。
韋斯無數次說過,自己喜歡和朋友一起拍電影。在說“朋友”這個詞時,你能完全感覺到他毫無保留的真誠。
朋友對韋斯意味著什麼?
是歐文·威爾遜那種合拍的搭檔;
是比爾·默瑞那種總給他靈感的繆斯;
也是拉爾夫·費因斯那種及時發現他癥結所在的良醫。
總之,是能讀懂他心之所向,並願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好萊塢是名利場,而韋斯和他日益壯大的
“韋斯幫”
,便是在這虛情假意的名利場之中,這兒修修那兒鑿鑿,建了一座有一絲榮光尚未逝去的理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