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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一生對楊柳可算得上是情有獨鍾。從她初姓楊，後寓姓柳便可窺得一二。飛來飛去漂泊無定的楊花，豈非正是她的寫照。花是人，人又何嘗不是花。黛玉葬花，一曲《葬花吟》唱盡女兒情。女人如花，花似夢。柳如是身世淒涼，長期過著漂泊無依的生活。而生活中又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忍思入南家”。縱然如此，甚至不知歸期，卻仍是期盼著能夠“南家結子”，有所作為，她也依舊會毫無怨恨地飛入閨闥中。可恨的只是當年來到這個世界之時，為何“不抱楊花鳳巢裡”。

楊柳

只是出身已然無法改變，於是她要用滿腔的熱情

“多結子”不會甘心就此沉溺在悲慘無依的身世裡，一味怨恨悲哀。希望有朝一日，擁有足夠的力量，得與“春風”

相果楊花無法抗爭它“朝去暮復離”遇相知。如的不幸命運，那麼就讓它隨風而去，自由飛翔，追求她想要的幸福吧。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五陰盛。目迷五色，七情六慾與生俱來，貪嗔痴慢疑五毒太過猛烈，求得六根清淨談何容易。都說無慾方能無求，可身處濁世之中，試問又有幾人能做到真正的心無旁念？俗語有云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

世間又豈有一成不變之事。

楊花

“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會合有別離，無常難得久。生死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女人對於愛情的患得患失，恰是因為愛得太深。因愛而生憂，總是期望能夠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若真的不愛那個人，抑或是愛得不夠多，又怎麼會在最纏綿溫馨的時刻，從心底隱隱升起一縷莫名的情愫，為彼此的未來而憂心，怕這歡樂來得太過短暫，頃刻便是無可奈何的長別離。所以，即使在與陳子龍最情深意濃的時候，柳如是心裡也時時抹不去對二人飄渺不定未來的隱隱擔憂。人柳如是一生中，也曾多次將楊花的意向，寫入自己的詩詞作品中。

晨露

自古以來，歌詠楊花的詩詞不計其數，但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像柳如是這般對楊柳如此偏愛。提起歌詠楊花的詩詞，恐怕怎麼也繞不開蘇軾這首《水龍吟·次章質夫楊花詞》。《水龍吟》，此調名出自李白的詩句“笛奏水龍吟”。此詞約作於元豐四年（公元1081年），四十五歲的蘇軾當時正謫居黃州。是年四月，章質夫出為荊湖北路提點形獄。作一詞《水龍吟·楊花詞》來，當時十分被看好，他自己也挺得意，送了好友東坡，此詞如下：燕忙鶯懶花殘，正堤上、柳花飄墜。輕飛亂舞，點青林，全無才思。閒遊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

黃州

傍珠簾浸，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繡床旋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望章臺路查，金鞍遊蕩，有盈盈淚。一章質夫《水龍吟·楊花詞》兩首詞對照，高下立判。章詞幾乎全是春光明媚、燕飛蝶舞、花飄墜之情景。花了極大筆墨來渲染當時的環境，點出中子不見良人歸來的幽怨之心。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

蘇詞詠楊花，起筆從楊花的外在形狀似花非花入手，並突出它看似無情實則飽含深情。這時的楊花已不單單是花本身，也是人的品性。人的命運，如楊花的命運一樣，一陣風吹過，便蹤跡全無，唯剩一池萍碎。

池水

此時漫天飛舞的又豈是楊花更是天各一方、無法相見之人眼中無盡的熱淚。蘇軾這首詞也給後來寫楊花的同類作品，奠定了哀傷的基調。自王維的《陽關三疊》一出，“柳枝”“陽關”似乎已經成了分別的代名詞。現在來看柳如是的《楊柳二首》，《楊柳》二首作於柳如是和陳子龍同居期間，這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生在賀知章的筆下，柳樹恰是萬物復甦的象徵，充滿了生機。而同樣是柳枝，在柳如是的眼中，則化作了別離的象“

不見長枝見短枝，止緣幽恨減芳時。”

李商隱在《及第東歸次灞上，卻寄同年》中寫道

:“灞陵柳色無離恨，莫枉長條贈所代思。”

《楊柳二首》

柳詩這裡的“長條”便與李詩異曲同工，用柳絲的“長條”指相思之情。碧綠鬱的柳樹，本就是由無數長條與短枝交錯而成。然而，柳如是卻只看得到短枝，而不見長條。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心中暗藏著無人可訴說的幽恨，唯恐幸福不能長久。縱然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明朝無酒又有誰來作陪，所以連此刻的甜蜜都夾雜著揮之不去的絲絲憂傷。

“年來幾度千尺，引得絲長易別離。”

“絲千尺”亦是“思千尺”，“絲長”也即“思長”。別離之後唯剩下無窮無盡的相思。年復一年，細細的柳絲長了又長，勾起人心中無盡的離別之意，不過是讓人見了徒增傷心。

酒

《楊柳·其二》則極盡筆墨描繪了二人恩愛甜蜜的生活。在愛情的滋潤下，柳如是的容顏嬌豔如花，溫柔的眼眸如一汪春水，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情郎。或許他正學了那為妻畫眉的張敞，為她細細將遠山描繪。此刻，她與他，拋卻暫時的隱憂，盡情享受這難得的柔情溫存。想到那迎風搖擺的垂楊柳絲，如同舞姿婀娜的大垂手，竟是橫也思來豎也思。人生中，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愛情中，黯然銷魂者，唯相思而已。

參考資料

·《葬花吟》

·《水龍吟·次章質夫楊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