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鵬

很多年前，在媒體上看到關於楊麗娟的報道。大致的內容是，她要見劉德華，並要求跟劉德華合影。她的父母為了滿足她的願望，賣掉了房子和家產，陪她去了香港，運氣還不錯，居然真的見到了劉德華，合影照片也拍了。原本以為這件事情結束了，不料，楊麗娟對她跟劉德華的合影不太滿意，又提出一個新的要求，就是再見一次面，再拍一次合影。這個要求劉德華沒有辦法滿足她了。因為劉德華是國際巨星，確實無法滿足一個影迷提出的要求。最後楊麗娟的父親跳海身亡。

從報道中看出，當年的楊麗娟明顯是有心理問題的。劉德華的影迷多到無法統計，能夠滿足一次她的要求，已經屬於奇蹟了。但她居然還不滿足。實際這就是一種心理疾病。同時媒體也報道，楊麗娟的父親因為中年得女，從小到大對她過於寵愛，只要提出什麼要求，都會盡量滿足她。據說為了讓她去見劉德華，父母不光賣掉房產，還去賣了腎。

楊麗娟的父親跳海從表面上看，是因為劉德華不肯第二次見楊麗娟，有點以死相逼的味道，而更大的可能是父親身心極度疲憊，實在承受不了女兒的逼迫。這種情況相信很多家中有心理問題小孩的父母都深有體會。

從很多心理方面的書籍和文章中，也經常可以看到類似的觀點，認為一個青少年出現心理問題，跟父母從小的過度寵愛有關，例如李雙江的兒子李天一，據說也是受到李雙江夫婦的寵愛和溺愛，年紀很小就進了監獄，或許也是有心理問題的。筆者年輕的時候從事過心理康復方面的工作，接觸過很多青少年心理障礙者，發現其中大多數是獨生子女，小時候既聰明又漂亮，非常可愛，父母也是當個寶，嬌生慣養。結果到了青少年時期，因為學業或工作、戀愛等方面受到挫折，就引發了心理疾病。因此也認同這個觀點，認為是從小家人太寵愛，沒吃過什麼苦，像溫室裡的花草，經不起社會上的打擊和磨練。

過了二十多年之後，隨著思想和經驗的沉澱，筆者對這個觀點的看法有點改變。認為一個青少年出現心理問題，可能不一定是家人過度寵愛導致的，背後有更復雜的原因。比如說神經系統缺少某種微量元素，或者是環境及食物結構的改變，包括現在的生活節奏明顯加快，導致身心無法與之同步。因為從大資料來看，全球的心理和精神疾病患者數量是高速增長的。不光是發展中國家，歐美等發達國家，這一類的患者也是越來越多，說明跟從小家人的寵愛沒有直接的關係。

其中比較明顯的一個現象是，現在的心理諮詢師隊伍相當龐大，有的心理諮詢師給人做心理諮詢，每小時收費五百元以上，但是有多少心理疾病患者，是透過心理諮詢康復的呢。心理諮詢可能對一些有輕微心理問題的正常人，比如一些情緒不穩定的人，有一定的疏導和緩解作用。一旦出現身體症狀，如抑鬱症、強迫症、焦慮症或恐懼症等，那些心理諮詢師，尤其是社會上的心理諮詢師，能夠看好幾個？這一點，絕大部分家裡有心理、精神問題小孩的家長，是最清楚的。

筆者跟蹤過一個患有強迫症的青少年，在一家正規的醫院裡，請正規的心理醫生做心理輔導，持續一年多，花費一萬多元。基本沒什麼改變。原因是心理醫生講的道理，病人完全能聽得懂，但是一個強迫症患者，不會因為聽了某個道理，而停止強迫行為，或停止強迫思維。

我們可以做一個假設，如果李雙江的兒子李天一，提前讓心理諮詢師做心理輔導，能否得到改變，不再犯罪和坐牢。這個誰也不敢保證。因為憑他的聰明程度，可能比心理醫生知道的還多。

很多出現心理問題的青少年受到了公眾的譴責，認為他們過於自私和自我，不願面對現實和接受現實，只會逼迫家人就範，滿足自己的需求，有的心理障礙者不肯接受挫折和壓力，採取自殘或自殺等極端行為，社會對他們作出的評價也是負面的，認為他們應該接受正確的教育和引導。

有一個有自殘行為的強迫症患者去見心理醫生，醫生直接說這個自殘行為是不對的，不可以做。患者說，難道我不知道自殘是不對的嗎？我是因為控制不住自殘行為，才找醫生求助的。而醫生如果只是去批評病人的自殘行為，對於患者是沒什麼幫助的。

也就是說，當年楊麗娟的父親，可能沒有了解，女兒一定要見劉德華，是一種心理疾病。而他把女兒當成了正常人看待的。這種心理疾病，不一定是因為父母對女兒的過度寵愛，更有可能是神經系統的問題。

現在有一種新的理論，認為人的各種疾病，包括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不光跟機體有關，跟環境和食物有關，跟身心發育遲緩有關，還跟潛意識裡的記憶有關。認為人的行為和疾病，是受到潛意識裡的記憶所操控和影響的。比較有說服力的是催眠，可以讓一個人在催眠狀態下，跟著催眠師的指令行動，說明催眠師是與對方的潛意識對話的。

但是催眠對於一個出現心理問題的人，依舊有某種不可預知的風險。因為人類的潛意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目前瞭解得並不多。

對於家裡有心理和精神疾病小孩的家長來說，首先不要認為自己的孩子在作，比如有的小孩在家裡特別任性，易怒，甚至打罵家長，要什麼必須給什麼，不給就不罷休，有的家長忍無可忍，就會認為自己的孩子太嬌慣了，得教訓教訓，對孩子作出極端行為。或者採取不管不問，讓其自生自滅的態度。這些可能都是錯誤的。要知道孩子這樣不停地作，不一定的思想問題，觀念問題，而是身體問題，是一種疾病。孩子其實什麼道理都懂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有的孩子僅僅能在外人面前保持正常，或偽裝成正常人，回到家裡，跟家長在一起，反而就不正常了。實際是因為回到家裡放鬆了，知道家人不會傷害自己，才會那麼作的。

其次是家長要有更多的耐心去觀察孩子。要傾聽孩子的訴求，因為對於一個患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孩子來說，家長是唯一可以依靠和依賴的人。有的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可以求助精神科醫生，服用一些精神類藥物來緩解症狀，家長不要怕丟臉。因為這是孩子身體上的某種疾病，跟其他疾病類似的。

只要家長耐心和細心觀察孩子，傾聽孩子的訴求，和孩子交朋友，不要對孩子的言行作出正面或負面的評判，絕大部分患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青少年，都有可能恢復正常的，有的需要在精神科醫生指導下服用一段時間的藥物。家長要明白，孩子其實並什麼問題，只是需要在溫室裡多待一段時間。而家長和家，就是溫室。溫室其實就是愛，那是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藥。